柳靖远被打进了天牢?
我这一惊非小,愣了许久后,才勉强挤出一丝声音问道,"可知道是为……为了什么?"
小喜子摇头,"正是不知道为什么呢,这个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奴才是听跟昆总管的小内侍说的,这个小内侍跟奴才是同乡,关系一直很好,却也只知道,柳总管是突然被皇上一道圣旨给打进了天牢的,他的母亲家人暂时没事,但是那个小内侍告诉奴才说,他家里迟早是要被抄的。"
我的身子激烈的颤抖起来,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至头顶,连头发尖都是冷的,颓然跌坐在竹榻上,许久,我才对小喜子道,"你……你再去打探,只是……只是要小心,别让人知道。"
小喜子答应着去了,我怔怔的坐在竹榻上,脑子里嗡嗡的响,慕如风为什么突然将柳靖远下狱,为什么?
难道,难道真的是我猜测的那样,山中的那一夜走漏了风声?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呢,知道那件事的,除了天地,也就只有三个人知道,柳靖远自己不会泄露,石非凡恨慕如风入骨,他巴不得这顶绿帽子在慕如风的头上压一辈子,自然也不会说,并且,依旧是我疑惑的那个问题,如果慕如风真知道了,我和清芽怎么还好好儿的在这里?
可若是不为这个事,又能是为什么呢,柳靖远对慕如风算得上忠心,他勤勤恳恳从不敢做违背慕如风的事,就是那山中一夜,若不是我着意诱惑,就算他心中对我有情愫,想来也定是不敢有半丝异念的。如此,慕如风又为什么要将他打进天牢,柳靖远身为禁军总管,不比其他,若不是慕如风的旨意,就算阿昆再有胆子,也绝不敢擅自将一个护卫皇宫的禁军总管打进天牢的罢!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想法,可是不管怎么想,我的心都已经平静不下来了,青绫过来时,我差一点就要哭出来,青绫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见我这样,吓得什么似的,"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总管好好儿的怎么就被下了狱呢?"
我不停的摇头,眼泪到底落了下来,青绫见我流泪,更是不明白,"娘娘,就算他被下了狱,咱们重找个人帮忙传信安排就是了,你哭什么呢?"
我如何能够告诉她,我和柳靖远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丝丝缕缕呢。
低下头,我什么也不想说。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乾宁宫,慕如风的风寒虽然还没有好,却已经不再咳嗽了,我到时,他正在用早膳,见了我就道,"皇后今日怎么来这样早?"
不知几时,他已经不再叫我"云雾,"言谈之间客套生疏,很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却绝不像是夫妻了,纵是早已经不再指望着他对我还会有什么心在,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像被刀子割了一下的。
依礼给他请了安,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意,我道,"臣妾心里惦记着皇上的龙体,是以今儿就来得早了些的。"
慕如风看一看我,点点头,"若是还没有用早膳,就在这里用一口。"
我忙摇头,"谢皇上恩典,臣妾已经用过了。"
转首间,却见阿昆正在边上站着,我心随意动,向阿昆笑道,"昆总管,皇上昨儿夜里睡得好么?"
阿昆躬身回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这几天圣躬安和,风寒已要好了,昨儿夜里也睡得极好。"
看着阿昆眉眼不动的回着话,想着之前他所做的种种,我只觉得这个人的城府已经深到了极点,而相比于阿昆,慕如风应该亦更过之而无不及,阿昆再怎么样,也都只是奉了慕如风的旨意,不是吗?
说话间,慕如风已经撂下了碗,他向阿昆点了点头,阿昆不知是得了什么样的默契,边唤了人来收拾了碗筷,边就出去了,御书房内又只剩了我和慕如风,慕如风到竹榻前躺下,向我招手,"皇后,你来。"
我忐忑不安的过去,他拉着我的手坐在身边,微微闭了眼笑,"皇后,你进宫几年了?"
我却没料到他是问这个,想了一想,就道,"回皇上,臣妾进宫已是第五个年头了。"
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敲打着,很是有些感慨的叹着,"四年多了,一眨眼的功夫,朕和你都经历了许多事啊,如今天下终于稳定了,朕真的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事来,更不希望有人背叛朕,皇后,你知道吗?"
他这番话听在我的耳里,分明是话里有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却只能点头,道,"皇上,臣妾知道。"
他就微微闭了眼,"朕要看折子了,你跪安吧。"
又是命跪安,我心里一阵抽紧,可是哪里能违抗呢,只能强摁着满心的焦躁跪下去告退,他轻轻的一摆手,"去吧。"
回到紫薇宫后,我细细的咀嚼着慕如风的话,心里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突然就觉得,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我还不如拼上一拼,或许,还能给我杀出条血路来?
这样想着,我就命唤来小喜子,开城布公的问他,"该怎么样才能混进天牢?"
小喜子顿时吓了一跳,他大瞪着眼睛看着我,"什么,去天牢?"
我点点头,"是的,本宫一定要到天牢里走一次,有件事若是弄不清楚,只怕就要被人拿来做文章了,那个时候,不但本宫性命难保,就是紫薇宫上上下下,也要血流成河!"
小喜子被我这句话吓得懵住,他结结巴巴的看着我,"皇后娘娘,这是真的?"
"去吧,"我知道小喜子一时间定难以相信,可是这也不是能对他解释的事。
只是进天牢是何等难的事,小喜子上蹿小跳的忙了好几天,还是一脸颓败的回来对我道,"皇后娘娘,天牢份属五城兵马司所管,宫中的人没有皇上的圣旨和令牌,连宫门都出不去,奴才无能,没办好娘娘交付的这个差事,请娘娘责罚。"
我愣愣的坐着,许久,方才重重的叹了出来,"小喜子,不怪你,若是要令牌的话,就本宫来想办法吧。"
起身,我唤了春竹问,"给皇上炖的脆皮鹌鹑汤可好了?"
春竹点头,"才良海过来回说,已经炖好了,正拿红泥小火炉焖着呢。"
我点头,"端上,我们去乾宁宫。"
御书房内,慕如风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小太监喂鹦鹉,见了我,笑道,"皇后,你来瞧瞧这巧嘴的鸟儿,不管多绕口的话,它都学得真真儿的。"
我见他兴致高,倒有些意外,也就跟过去看,正在喂鸟的小太监见我到了,先屈身向我请了安,就对那鹦鹉道,"吃葡萄不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小鹦鹉果然学得有模有样的。
慕如风就笑,"皇后,你看,怎么样?"
我点点头,微笑道,"嗯,真不错,是谁教出来的。"
廊下的那个小太监忙点头哈腰,"回娘娘的话,是奴才。"
我看看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夸了他两句,就对慕如风道,"皇上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吧,臣妾听说用枸杞炖鹌鹑最是固气养神的,就命小厨房依着方子炖了,皇上且去尝尝。"
慕如风就道,"朕不过是小恙,皇后费心了。"
我垂下头,"伺候皇上龙体安康,乃是臣妾份内之事。"
边说,边就拉着慕如风的手到桌前坐下,揭开盛放鹌鹑汤的盅盖,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虽是荤物,里面的油花都被拿豆腐吸去了,看起来很是清淡,几粒红红的枸杞飘浮在汤上,刹是好看。
慕如风顿时食指大动,一口气将汤喝了个干净,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见他喝完,我就唤人来收拾碗筷,又吩咐打水来给他洗手净面,不想我手一颤,竟将铜盆打翻了,盆里的水直泼了慕如风一身。
我要告罪时,慕如风一摆手,"罢了,"就转身进内更换衣服,我一面命人来擦拭水渍,一面就不动声色的向御案靠去,我知道,慕如风的令牌都在御案左边多宝格架子上的匣子里。
只是,纵是我已在心里做了千万种准备,此时真的要下手时,还是怕得身子直抖,我边留意着宫人的动静,待宫人擦干净地上,一出御书房,我快如闪电的将匣子一掀,才将手伸进去时,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匣子里并没有令牌,在里面端端正正放着的,是几颗明光璀璨的珠子,以及,一块素白色的绢子,绢子折成四方,朝上一面赫然是一朵绣得极清雅的小花,这个绢子我认得,因为那朵花,是我亲手绣的。
我所有的绢子都是浅色,可是素白的却只有这一条,因着喜欢,那日青绫和春竹在做针线时,我一时手痒,就也跟着拈了针,在这块丝绢上绣了这朵小花,极简单的一朵,却也因此独特好认到我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我在山中,被柳靖远偷偷藏在身上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