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看看太后,又看看我,她毫不犹豫的道,"太后娘娘,奴婢不敢撒谎,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奴婢出宫,这个人也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带出去的,奴婢是冤枉的,求太后娘娘明鉴啊,"说着,就不停的磕下头去。
太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向我道,"皇后,你怎么说?"
我摇头,"太后明鉴,臣媳和这个老嬷嬷并不认识,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臣媳冤枉。"
"这样的事,哀家知道你是定不会承认的,来人呀,带紫薇宫门上的奴才,"太后显然胸有成竹。
我只觉得心里一悸,别说是门上值守的奴才们,就是我宫中粗扫的人,也大有人认识王嬷嬷,此时唤了我的宫人对峙,岂不是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
只是太后却像是早有准备的,不过才一会儿,紫薇宫里几个门上的奴才就全被带了进来,太后也不多话,只指了王嬷嬷问他们,"这个老嬷嬷,你们可认识?"
我的心已拎到了嗓子眼儿,那几个奴才向王嬷嬷瞧了瞧,就点头道,"回太后娘娘,这个老嬷嬷,奴才们是认得的。"
"怎么认得的?"
"回太后娘娘,这个老嬷嬷经常到紫薇宫求见皇后娘娘,是以奴才们这才认得,"门上的这几个奴才答道。
"哈哈哈,"太后笑得极得意的,"皇后,你这下没话说了吧?"
我的额头也津津的冷汗淋漓而下,眼角扫向慕如风时,只见他的目光冷厉如鹰,恨不得要在我脸上挖出洞来,我知道他起疑了。
指尖凉了又凉,然而我却知道,若想抓住慕如风这根救命稻草,我就一定不能承认王嬷嬷的事,她和石非凡一起出现在水车里,若我承认了,岂不也是承认了石非凡出宫之时,也和我有关吗?
挣扎着身子,我竭力的想动一动,却因跪得久了,膝盖已无知觉,索性就跪坐在地上,看着太后道,"母后,臣媳真的不认识这个嬷嬷,也不知道门上的奴才为什么会这样说,请皇上,请太后娘娘明鉴。"
这句话说得无比的虚软无力,我自己都不觉得能搪塞得过去,就听慕如风开了口,问那几个奴才道,"这个老嬷嬷经常求见皇后娘娘,嗯,可知道是为什么事么?"
那几个奴才就点头,"奴才们是知道的,听这个老嬷嬷说,她是外园的管事,她总说娘娘在外园候选时,很是受她的照应,如今娘娘受宠了,她要来恭喜娘娘,让奴才们通报娘娘见她,可是这种借机攀高枝儿的事儿,奴才在宫中这么些年,哪一天不见个几回的,所以,奴才们都将她撵了出去,从不敢让她搅了娘娘的清静的。"
这样的话于我分明是纶音绕耳,我又惊又喜,又疑惑这几个门上的奴才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不等我反应,那边王嬷嬷就已经叫了出来,"不,你们撒谎,你们没有说真话,皇后娘娘明明常传了奴婢去说话,还叫奴婢带了许多信出去,这会子就都不承认了,皇后娘娘,你说了奴婢只要帮你,你就定会对奴婢重重有赏,你还让奴婢藏在水车里出宫,说如果出了事,一切有你,叫奴婢不用担心的,皇后娘娘,你竟是在哄骗奴婢么,皇后娘娘,奴婢被你害了……。"
我此时也顾不得那几个奴才怎么竟那样说话,只向王嬷嬷冷冷道,"这位嬷嬷说的话,叫本宫很是不明白了,本宫问你,本宫好好儿的做什么要偷偷将你送出宫去,本宫和你什么关系,要费这样的心为你打算?"
说到这儿,我不等她回答,就转脸看向慕如风,"皇上,就算臣妾真的和这个宫人有什么不可告人关系,就算臣妾真的要送她出宫,臣妾大可借着这次恩旨赦归老宫人的机会加上她的名字即可,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冒这样的险么?"
我这话极有道理,慕如风的脸色就有些回缓,转头看向王嬷嬷,"是啊,皇后若果然要送你出宫,只须将你的名字写在榜上即可,何必要这么麻烦呢?"
王嬷嬷顿时张口结舌,"这,这……?"
我适时的又加了一句,"以这个老嬷嬷的年龄,如果臣妾要徇私将她的名字加上榜去,相信谁也不会起疑心,如此,岂不干净利落而无风险,臣妾至于放在现成的机会不用,倒做那蠢事去。"
慕如风想了想,就问那王嬷嬷,"你这样大的年纪,理应在恩旨的范围之内,就算内务府疏忽忘了你,你只去求内务府加上你即可,如何却要冒这样的险?你无端的从宫里消失,内务府自然要派人四下追查于你,到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算出了宫,也得不了什么好,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嬷嬷被慕如风这一番话说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将怀里的那个包袱抱得紧了些,我心知她定是想到了之前我骗她的那番话,既是太后有懿旨,不许私带宫中物品出宫,那么她此时定怕到了极点,要知道此时她怀中抱的这个包袱,就足以让她死一百次的了。
如此,她哪里敢说出原委来,明知故犯,可比不知而犯重得多了呵!
太后眼见我已渐渐的占了上风,她向王嬷嬷道,"皇上说的对,你确实没有必要这样做,你告诉哀家,这件事是不是另有隐情,你说出来,哀家替你做主。"
这句话分明是在提醒着王嬷嬷着可以信口开河的,不让我死绝不罢休,我的手指在手心里死命的掐着,从来没有哪一次,我会像现在这般的恨一个人,恨到切齿,恨到心里滴血,我想到在我初进宫时,曾那般欺凌过我的如昭仪,亦没有让我有现在这样强烈的恨过的。
王嬷嬷是多么聪明的人,可是哆嗦了半天,却到底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她这般模样,我心里冷笑,那出宫的榜上红纸黑子清楚明白的写着她的名字,她还能拿什么样的"隐情"来迎合太后的心意呢?
见她只哆嗦着不说话,这边慕如风已经有些不耐烦,对她喝道,"还不快说?"
我微微闭上眼,深吸口气,对慕如风道,"皇上,臣妾想,她定是被内务府忘了,来求臣妾又不能如愿,这才不得不偷偷出宫的。"
"是么,"慕如风就对阿昆吩咐道,"叫梁万诚速带着名册来见朕。"
阿昆答应一声,忙出去吩咐人传话,并没有过多久,梁万诚就带着名册连滚带爬的到了,慕如风问了王嬷嬷的名字,他接过名册只略翻了一翻,就"啪"的将名册拍在案上,"大胆奴才,这名册上明明已经有了你的名字,你这两日就可出宫,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出去,还诬赖皇后娘娘?"
王嬷嬷身子一软,她仓皇的看着我们,知道已经避无可避,终于哭了出来,嚷道,"真的是皇后娘娘让奴婢这样出宫的,皇后娘娘说,说是太后娘娘的懿旨,离宫之人不许将宫里的东西带出去,奴婢,奴婢舍不得这些个东西……。"
说话间,她万分不舍的将怀里的那个包袱呜呜哭着放到了地上。
太后喝道,"哀家几时下过这样的懿旨?"
慕如风也皱了眉,看向我道,"皇后,你是这样说的么?"
我忙摇头,"皇上,臣妾确实下过懿旨,命出宫之人不许将宫中之物擅自带出,由内务府支给五十两子养老善后,至于这个奴才,臣妾都没有见过她,又何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王嬷嬷显然已经恨我到了极点,她咬牙切齿,"皇后娘娘,你推卸得可真快了,奴婢瞎了眼,竟信了皇后娘娘您,害得奴婢谨慎小心一辈子,临老了却还掉进了你挖的坑。"
我目光咄咄,"本宫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竟被你一口一声的这样诬陷,你出不出宫关本宫何事,你带不带东西出去,又和本宫何干,你不过一个下贱的宫人,值得本宫为了你挖坑么?"
这边,已有小内侍上前,毫不客气的将那个包袱抖了个底儿朝天,瞬间的,殿内便响起了一片惊叹之声,只见那个包袱里收了大量的金玉之物,小内侍将包袱抱到慕如风的面前,慕如风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就冷笑起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说为这些东西冒个险,倒也是值得的。"
我却只管死死的盯着那包袱里的东西看,迟疑道,"那个玉坠子怎么这样眼熟?"
慕如风听了,他向那包袱里扫了一眼,"皇后,你说什么?"
我指一指他手边一个系了石榴红四喜如意结穗子的,"皇上,就是那个鱼纹的坠子,臣妾瞧着有些眼熟呢,"说话间,我很努力的想着,终于一拍手道,"咦,这不是敬安老王妃的东西么?"
这确实是敬安老王妃的东西,她前些日子陪我在御花园里闲逛,不慎遗落在草丛里,她走后,却被红绫看见,我原本是要在她再来时还给她,不想她再来时,劈头就和我说傅金环的事,我当时心绪大乱,竟将这个给忘了,后来要在王嬷嬷身上下文章时,我一边给王嬷嬷吓套,一边给自己留退路,无意中在妆台的小匣子里看到了这个,于是就灵机一动,将这个东西赏给了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