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她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可是,她屋子里确实搜出了柳叶毒,而她也确实恨娘娘您,再没有这么巧的事了,皇上也发了怒,虽然她口口声声喊冤,皇上还是将她禁足半年的。"
"禁足半年这么久?"这倒让我惊了一惊,我从进万梅宫到今日,已有四、五个月,怎么这段日子,她不但不是我想像中的风云得意,还是一直被禁着的么?
青绫点头道,"是呢,嗯,这再有个把两个月的,也该满了,只不知道待禁足满了出来后,她还时不时以前的得意样子,"说到这儿,她又恨恨的啐了一口,"哼,她想执掌中宫令,做梦。"
我正在脑子里努力的想着她那两日的行径,先不说她头天还找了小喜子过去欲诬陷我,只看第二天在我去万梅宫遇上她时,她命宫女也折辱我时,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不像头天晚上才对我下手过的。
然而青绫后面恨恨的一句话,就仿佛一道电光,将我的心刷的照亮,我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久久不言,她也察觉了,一时就有些气势稍落的样子,"娘,娘娘,您看什么呢?"
"青绫,是你,是你做的,"我一字一句,然而随着这几个字出来,我心里越来越清晰透明的,"是你自己在那碗雪蛤里下了毒,是你自己故意让自己中的毒,是你……。"
青绫就有些懵的样子,眨巴着眼看着我,"娘娘,您,您说什么呢?"
我眼泪已经落了下来,"青绫,你怎么那么傻,为了不让她执掌中宫令,你竟不惜以自己身子去反咬她,你可知道你那天有多凶险,差一点,差一点儿就救不回来了啊……,"我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哀哀的哭出了声来。
她身子激烈的颤抖着,"娘娘,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轻轻摇头,"傻青绫,那天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伺候,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腻了甜食,你偏炖了雪蛤,还提醒着让我吃,你知道我定是不肯吃的,而咱们屋子里并没有那要人命的东西,你中午才跟我说那柳叶汁有毒,晚上你就中了它。"说到这里,我眼泪滚滚而下,"红绫没有吃过雪蛤,她小馋猫儿似的眼巴巴看着你,巴不得你分一口给她,你那样疼妹妹的人,若是往常,你哪怕一口不吃,也是要让给她吃的,可那天你不但一口不让,还怕她跟你抢似的几口喝干,你若不是因为知道里面有毒,你怎么可能这样做?"
我的话句句见血,青绫的脸白了又红,终于,就哭出声来,"娘娘,奴婢眼见那静夫人就要执掌中宫令,那时她定是时刻都针对着您,奴婢只想着不能让她如了愿,偏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奴婢想来想去,就想到如今太后和皇上都拿娘娘的肚子当自己眼珠子,别人但凡敢对娘娘肚子里的龙裔动半点心思也是不容,更别说还将中宫令交给她执掌,奴婢就想了这个法子,那柳叶汁的毒奴婢小时候中过,知道无碍的,不过是借着这个事闹一闹罢了,不想倒惊了娘娘,是奴婢该死。"
她居然还因为惊了我而口口声声的该死,我心痛如绞,只觉得这样的情谊我一生也还不起了,我抱着她,直觉得后怕,"青绫,你就没有想过,你万一救不回来怎么办?你可知道那姜怀安居然是没有见过柳叶中毒的,他束手无策我差点儿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了,若不是,若不是……,"我不好说出石头,终究还是只能哽咽了。
她显然并没有留意到我话里的破绽,只青着脸道,"奴婢想的是,若能保得住娘娘,奴婢的妹妹还有指望,奴婢的母亲和梁家伯父伯母三口也都还有指望,若娘娘出了事,先不是奴婢姐妹也逃不了干系,就算逃得了了,一辈子禁处深宫,一世为奴,将小命儿捏在别人手里过一辈子,终究也没什么快活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再不许做这样傻事,青绫,你放心,若我活着,就定不让你姐妹受人半点欺凌。"
她抹一抹泪,"奴婢是信娘娘的,娘娘的心比豆腐还软呢,娘娘说出的话,就是那铁板上的钉子,奴婢再没有不信的。"
我们抱头又哭了一阵,我这才想着问,"那,这毒既是你自己下的,却怎么牵引到那静夫人头上去的呢?"
青绫拿绢子拭一拭眼边的泪,就笑了起来,"还不是因着小喜子么,清柳苑里被人下毒,皇上震怒,自然是要将清柳苑里的人全锁了去问的,小喜子小庆子虽然得了娘娘的话,不许为难被放回清柳苑,却也不可能一句话不问,小喜子就如实的说了他被静夫人弄去问话的事儿,皇上就起了疑心,命人去搜了永虹宫,结果,就从永虹宫小厨房后,找到被揉烂了的柳叶子,和没有用完的柳树汁,皇上就认定了是她做的,当即就要将她惩戒了,还是太后娘娘出来说,本就要让她执掌中宫令了的,她就算狠毒,亦没有当时就给娘娘您下毒的理儿,然而皇上又想着娘娘您进万梅宫时,被她拦在路上逼得动得胎气的事,两下想起,皇上定不肯饶,道就算那毒未必是她下的,嚣张跋扈逼得娘娘您差点伤了肚子里的龙种却是他亲眼所见,硬是下旨将她禁足半年,太后眼见她做出这样的事,心知她再不能执掌中宫令,也就罢了。"
"哦,那,如今中宫令却是在谁手里,贞妃么?"我问,去了静夫人,三品以上的妃嫔满宫里就只有贞妃一人了。
青绫摇摇头,笑道,"没有,太后娘娘谁手里也没有交的,宫里这几个月的事,都一直是太后娘娘亲自掌管过问的。"
"是这样,"得知如今中宫令并没有交给任何一个人,我心里大大的放心了些。
然而,我突然又想起一事,"那,皇后薨逝后,有没有消息提到关于选立新后的事?"
"有的,"青绫点头,"听说是礼部尚书上的折子,皇上说皇后薨逝不过半年,他心中悲痛,一时不忍提这个事,命先罢了,但是陈宰相和夏国丈都要求皇上国事为重,道皇后乃一国之母,天下臣民如何能没有母亲,竭力劝皇上节哀,重新选后,并且,分别进了新后人选,要皇上和太后择定呢。"
我冷笑,"那这两家选上的人选里,必定不是姓夏,就是姓陈罢?"
青绫就笑,"正是呢,听说,夏国丈送上的三名人选,一位是先皇后的亲妹妹,一位是先皇后的堂妹,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位居然是先皇后的侄女儿,不成体统,陈宰相家送的倒还好,四位人选里只有一位是姓陈的,然而又有话传出来说,另三位就算不姓陈,也是和他家极近的亲戚家的,左不过还是一家人罢了。"
我想像着这场凤位之争,两家丑态百出的样子,一时倦意全无,理一理护甲上的银链子,我轻轻的笑,"那,太后娘娘和皇上又怎么说了?"
"皇上自然还是那句话,先皇后才薨逝,他不忍在皇后丧期未过就聘新后,太后娘娘也说,先皇后才殁了,这就急巴巴的封新后,天下臣民看了也不成个样子,命等先皇后丧期满了一年以后再说,然而夏陈两家都不肯死心,道既如此,为皇家子嗣计,可将这几位女子先纳进宫来封做妃嫔,早些伺候皇上,也好早些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待到先皇后丧期满了,再从中择其贤良者立后,那时也是一样的,"说到这里,青绫满脸的不屑,"娘娘不知道呢,这些话传出去之后,多少人笑话着他们两家死活要把女孩儿往皇宫里塞呢。"
我顺一顺她鬓边的碎发,"小蹄子,你倒知道得这样清楚。"
她一撇嘴,"奴婢哪里能知道得这样清楚呢,还不是那位王嬷嬷,明知道娘娘住在万梅宫里,她也还是三五日的定要去清柳苑里坐一坐,她在外园,什么新鲜事儿听不着呢。"
"王嬷嬷,"我咬一咬唇,"她除了说这些,还说什么没有?"
"自然是打听娘娘有没有传出什么话来,别的倒也没说什么?"青绫说道,"只是奴婢才听着娘娘对那梁总管说的话,竟分明就是要他给那王嬷嬷上那外园第一手的差事的,娘娘,您如今正位三品,想和家里说什么话,只将夫人接进宫来不就行了,怎么还要给她办那个,这样妥吗?"
"你是不知道呀,这些人当日肯为我做事,图的不过就是得些好处罢了,如今我纵然可以不求她,也别得罪了她,让她觉得我是那过河拆桥之人就不好了,给她那个好差事,也到底是在外园里,由着她作威作福去,左右不能将我们怎么着了,"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