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摇头,"未必,如昭仪就是以为奶娘的话才被皇后抓住了把柄,若我是陈家,将奶娘找到后,我定是要逼着她到皇上跟前来改了之前的口供,适当的时候再反咬皇后一口,只说是皇后逼迫的,岂不是就能反败为胜了么?"
慕如风赞赏的看着我,"嗯,云雾,想不到你的脑子这样活络,如此说来,就只有是那夏家动的手才是真的了。"
我轻轻点头,也笑了道,"八九不离十了罢。"
他就咬了牙,"朕是一定要好好查出来的,知己知彼方得百战百胜,朕一定要将这些兵权全都拿回来!"
说话间,他神色严峻,紧紧的一握拳!
看着慕如风,我衷心的道,"皇上一定能早日安定天下,令黎明百姓过着安稳日子的。"
接下来的日子,慕如风不时的将前朝上陈夏两家的矛盾告诉我,一切果然如慕如风所料,夏家一口咬定是如昭仪在贞妃的授意下,毒杀的皇后,而陈家更绝,他们反驳道,"定是皇后要毒杀如昭仪,却不料拿错了茶碗,反毒杀了自己。"
如昭仪想来得了家里人的授意,亦是一口咬定了就是这样的,并道出皇后用红花毒害贞妃腹中龙裔的事,然而贞妃流产一事,韦清荷死了,皇后也死了,所谓死无对证,此事也就同样成了一团乱麻,缠扯不清的。
夏家的人也在那茶上做文章,他们指出,当时屋子里连着我分明共有三人,而紫云宫的宫人门却只上了两碗茶,并非,那两碗茶本都还全是放在我和皇后跟前的,她如昭仪自己却没有,从这一点看来,如昭仪就居心叵测。
茶上来,只有两碗,其中一碗还有毒,不是存心想毒死谁,还能怎么样呢?
如昭仪就喊起冤来,道其中一碗茶,是她自己喝了的,若她要下毒,怎么会还敢去碰这个?
却有紫云宫的宫人们在被好生的拷打之后,就有人回说,如昭仪喝的那碗茶之前她并不打算喝的,乃是我出言相激的缘故,当时她想着自己主子已经这样了,一心只想另找枝头去靠,见我和皇后到了,她就起了心,想着伺候好了我们中的谁后,能带她离了紫云宫,于是就偷偷将窗户纸捅开了一个洞,很是留言意屋内的动静,如此,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全都在她的眼内的。
这位宫人的口供,让人觉得如昭仪分明就是知道茶中有毒的,而之后之所以肯喝,一来是因为我出言相激,二来也是为着不令皇后起疑的缘故!
陈家于是反驳,既是知道有毒,应该就算是被我言语相激,也一样不会去喝,这样岂不是在拿自己的命来相搏的么?而若说是知道我这碗茶里是没毒的,那又何必要等到我出言相激了才肯喝,起始就喝岂不是更令皇后相信!
如此,夏陈两家各自都有理,亦各自都不相让,朝堂上一时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然而虽说夏家因为执掌兵权而占了上风,陈家为着性命相关,亦是拼了命的扛,陈宰相一来门生满天下,二来更加上静宁王虽然生死不知,却也到底没有得着死了的准信儿,一时间,夏家也占不到便宜,两家这样两相鼎立着,倒把个慕如风丢在一边去了。
这样的闹,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我身上来,毕竟那茶只是在我手里过了一下,又是当着如昭仪的面了的,更何况在世人的眼里,我无论是身份还是势力,均还够不上和皇后抗衡!
只有我和慕如风知道,那毒,就涂在我的指甲上,在将那碗茶端给皇后时,我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不露痕迹的将指甲伸进茶水里一划而过,在皇后迟迟未喝时,我又第二次端起,并在掀开碗盖吹气时,又一次将那根指甲探进茶水里,随即殷勤的直送到皇后的手里,而皇后和如昭仪此时正全神贯注的斗着口,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
而值此在夏婉华大丧时,慕如风为着安夏家的心,他表现得悲痛欲绝,每夜只都留在皇后梓宫停灵的流光殿里守灵,除了怀有身孕的我外,他封了所有宫妃的绿头牌,一个也不见。
如此一来,后宫嫔妃审时度势,竟是我最大了的,红绫一日笑着告诉我,道宫里人都在议论说,如今皇后死了,如昭仪关了起来,贞妃因受如昭仪的累,想来是翻不了身了,贤静夫人虽位份在我之上,却一直无宠,满宫妃嫔数下来,只有我正值荣宠,又是怀了龙裔的,他日不论皇子还是公主,我都堪当是宫中第一人了的。
我微笑了听着,将一碗燕窝用银匙轻轻搅动着,停了一会儿才道,"你传话下去,说是我的话,命在清柳苑里当差的所有人,都不许在外面招惹是非,更不许人前人后的骄纵生事,若有犯的,凭他是谁,一律捆了送去暴室。"
红绫神色一凛,忙答应着出去了,青绫过来将一件小袄裹在我身上,轻声笑道,"主子太小心了。"
我摇头,轻声的叹,"你是没见那起子奴才们,若自家主子是得势的,他们就在外面耀武扬威,跋扈嚣张,你还记得庆妩宫那个叫香晴的么,当日在梅苑时可不就是这样!而一旦主子落了势了,就又是他们第一个踩上来,紫云宫那暴死的雪荷可不就是么?"
青绫就点头,"正是主子说的这样呢,要这样说,倒真还是得约束约束的好,别在外面惹了什么,回头却是主子的祸了。"
放下燕窝,我扶着青绫的手来到窗前,正要去推开窗子时,青绫忙拦道,"主子小心着了风。"
我不理她,径直将窗格子打开了,已是四月中了,满院的丝柳上,芽儿全都伸展了开来,原本是淡如烟拢雾罩的鹅黄已成了墨绿,一片片的浓,映着远处的百花,仿佛年画上的仙境般。
我记得,也是每年的这样的时候,父亲总会带着我和妹妹去郊外给祖父母祭坟,坟茔四周一片绿柳,浓烟淡墨般的溢散开来,每年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很欢喜,草草的给祖父母磕一个头后,我就一头钻进柳林里跟妹妹躲迷藏,任由父母和家人在林子里呼喊寻找。
分明还是昨天的样子,却已是隔了很久,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默默的,我就落下了泪来。
青绫拿帕子轻拭我的眼角,柔声问,"主子又在想心事了。"
我接过帕子,将泪痕拭净了,这才道,"王嬷嬷那边有信儿么?"
青绫摇头,"这几日宫里闹出这样大的事,太后娘娘严命各宫之间不得走动,王嬷嬷在外园的人,自然是进不来的。"
她进不来,小喜子自然也出不去。
我垂下头,想着那封信该到了扬州了,不知道龚老爷看到我那封信时,可会明白我的意思?
只是突然的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起来,这却是我没有想到的,虚惊一场。
握着青绫的手,我道,"若我腹中的这块肉能够平安落地,我在这宫中也算是有功的了,皇上那时必定会进我的位份,只要进了三品,我就可以做主放你们姐妹出宫了。"
青绫顿时又惊又喜,就要跪下谢恩,我一把拉住,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下跪呢。"
青绫喜极而泣的,"奴婢姐妹眼见着就等到那一头了,心里欢喜,感念主子的恩德,磕几个头算什么呢,"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又道,"到那时,主子只将红绫送出宫去就好,奴婢是要留下来一辈子伺候主子的。"
我边就近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坐下了,"若果然有那一天时,你们就都出去吧,这地方,哪是人呆的。"
青绫一时没有领悟到我话里的意思,脱口道,"主子放心罢,自然是有那一天的,主子一但产下皇子,只怕都不止进三品这样简单呢,进封二品都是有的呢。"
我看着青绫,一字一句的,"若,我生不下来呢?"
"什么,"青绫顿时愣住。
我只苦笑了看着她,一阵木然以后,青绫慢慢张大了嘴巴,"主子,您,您是说……?"后面的话想是太过惊栗,她结结巴巴,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我点头,定然道,"是的。"
她额头尽见冷汗,却还是道,"主子日常里的吃的用的,奴婢已经尽心防备了,想来,不会罢。"
我就笑了起来,只问,"贞妃就不谨慎么?"
她的脸就白了起来,停了许久才道,"那,怎么办?"
我摇头,语气里只有无奈,"还能怎么办,只能死防着呗。"
说话间,我将手轻轻抚上尚平坦的小腹,想着这里面有一个生命,是我和慕如风的孩子,我的心里就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涌上来,然而伴随着这股喜悦的,更有一种深而浓的恐惧,这种恐惧仿佛甩不掉的绳索,紧紧的捆缚在我伸手,我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想找一个可以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