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已经是高中生,离小姐姐搬走,已经过了十年。
演奏的人是跟她同一个学校的学姐,她刚刚表演完下台,她就追过去,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学姐有些惊讶,在她过于热烈的眼神下,她报出了曲名。
多多匆匆道了谢,那个周末,她回了家,从衣柜里找出了当初的小箱子。
那时,这个小箱子还是崭新漂亮的模样,如今却已经蒙上了灰尘。
多多手法生涩地打开了它。
琴谱仍旧是当初平整泛黄的模样,她小心地拿起它,那上面的曲名,跟学姐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她喜欢听小姐姐的琴声,可对琴本身却没有什么兴趣,许母曾经劝她去学琴,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她总觉得,要自己长时间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成不变的黑白琴键,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琴谱上歪歪扭扭的乐符按部就班地重复按下琴键然后抬起手指的动作,那她一定会疯掉。
可小姐姐似乎不一样,她天生就适合与乐器为伍,多多甚至不敢想象,她跟自己一样肆无忌惮地玩闹的模样。
多多拿着琴谱,呆怔了一会,突然很想再听听这首曲子。
她在网上搜索了曲名,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播放。
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下移,看到了后面,关于这首歌的解释。
悲伤、孤独、向往自由。
多多想到自己曾经对小姐姐说,听到你的琴声,就觉得很开心。
当时,她的眼神黯淡了。
那并不是错觉。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卸去。
那时候,多多就明白,自己大概是没有欣赏音乐的细胞的。
就像现在,也许谁都不会觉得风吹草动的声音如何美妙,可她偏偏听得很入神。
晚饭时间早已过去,日暮西斜。
她站得累了,就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因为临近湖泊的关系,傍晚的风很凉,也很大,吹到脸上,有刺痛的感觉。
她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天一点一点暗下去,从湖的方向,传来了蛙鸣。
她眯着眼睛,感到有些困了。
多多缓缓合上了眼帘,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实在是太冷了。
如果是夏天,在阳台上睡可能还比较舒适,能省下一晚开空调产生的电费,可是现在已经入冬了,她在外面睡上一晚,就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已经感到头疼欲裂了。
多多站起身,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她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才没有立刻倒下去。
她缓了一会,推开落地窗,回到了房间里,一路摸索着在床边甩下拖鞋,就把自己整个摔在了床上。
她现在很不好,整个人忽冷忽热。
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
也许她的外套上还带着晨间的霜,等它们融化成水之后,床单和被子都会被打湿,到那时,她会觉得更冷,身体也会更难受,可她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她身上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脱衣服,连好好地盖上被子都不行。她只是胡乱地把被子扯过来,脚都还露在外面,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既不好麻烦别人,也不能叫自己的朋友或亲人来这边照顾自己,她只能蜷缩成一团,默默地忍受着,等待着病痛过去。
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窗外的天色一如既往,阴沉得像要下雨,她难受得直哼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可她没有力气抬起手,把它们擦掉。
多多的身体素质作为女生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就算偶尔有个小感冒,不用吃药也可以自己痊愈。可生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大概跟人的心态也有一定的关系,她这几天身体和心理上都有不小的压力,状态早就不如之前,昨天又坐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也难怪会这么严重。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浑身无力,怎么都提不起劲来,想着也许多休息一会,出出汗就好了,她又很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期间,客房服务生和昨天给她送饭的那个年轻妈妈都来敲过她的门,她想试着回应他们,最好能向他们求助,可大概是因为她声音太小了,外面的人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她说话,就认为她是不想被别人打扰或者已经出去了,不疑有他地从她房门前离开了。
多多嗓子干哑得厉害,连水都不能起来给自己倒一杯,因为怕被人打扰,手机也是没有充电的状态。这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一直到晚上,她的状态才稍微好了一些,勉强能够下床了。
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多多能够下床之后,马上拿了自己的包,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间,摁下了往下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多多正好碰见出去买东西回来的那个年轻妈妈,她牵着自己的女儿,一脸惊讶地抬头看她。
多多跟她问了声好,就从电梯里出去了。
女人皱着眉,担心地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的女儿小诺也好奇地抬头看她,嘴里还塞着一根五颜六色的棒棒糖。
多多连忙摇了摇头,头重脚轻的感觉因为她这一个动作更加明显了。
她忍住想吐的冲动,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感冒,出去买点药就好了。”
女人还是很担心:“要不要我扶着你,小诺,你先回去,妈妈陪姐姐出去买点药。”
小诺很不开心地扁扁嘴,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妈妈。
多多见状,更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了,连忙打起了精神,道:“真的没事,我就是昨天把窗子开了一会,受了点凉,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女人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多多笑着应了声好。
女人走了之后,她又扶着墙壁喘了会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现在觉得格外的累。
明明是坐电梯下来的,感觉却像是爬了好几层楼一样。
不过那个小女孩真是可爱啊,就算任性发脾气,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多多漫无边际地想着,慢慢放开了手,站在原地稳了稳身子,又迈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那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