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淸颜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过这客栈的老板娘竟然要求严厉至如此地步,这花儿是旁人碰一下都不能碰一下,连拈起来放在面前闻一下都不能够闻的,这要是太过夸张了吧?
司徒淸颜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客栈的老板娘一定是有问题的。
那边那下人小丫头还在不断地苛责自己呢,生怕她方才的强烈的态度会得罪了客栈里面的住客客官,到时候客官们不满意客栈,他们这些做仆人下人做服侍丫头的,也一定是要遭到客栈老板娘的痛斥和责罚的,说不定还会被罚这个月的工钱银两呢!
司徒淸颜倒也是不见怪,相反地一看这下人丫头这么地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更加高兴了,赶忙趁热打铁,笑眯眯地细声柔语地问道:
“姑娘,我知道这花儿乃稀世罕见之物,不然你看,我家府上亦然是花了大价钱从各地运进来各色的稀有奇花异草,种得摆得满园子都是的,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花儿呢!我也是一件这花儿便心中欢喜,所以这才伸手拈起一朵儿来闻一下……”
司徒淸颜伸出双手来,对那小丫头温婉柔和地笑着,语气甚是亲切:“方才是我无意冒犯,越了礼数了,倒是我该跟姑娘你道个歉呢,怎么还叫姑娘你反过来给我道歉来了啊,我真是心中惭愧,无地自容啊……”
“您是来我们客栈投宿的客官,我们怎么敢怠慢,若是叫我们客栈老板娘知道了,我们就又该受罚了!”
“嗨!姑娘,你看这客官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下人仆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就不一样了呢?怎么就非得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呢?
姑娘,你可别害怕,我可真的绝对不会难为你的,相反地,今日我一见姑娘你,就觉得好生面善,就像是日前已经相识相熟似的,大有一番似曾相识的自家姐妹之间的亲切劲儿呢!”
还从来没有像司徒淸颜这样的一个身穿华美精致的绫罗绸缎的富贵之人能够这么客气又温和地对待自己呢,这司徒淸颜这么一番柔和语气的话语,着实是让那下人小丫头受宠若惊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姑娘,您这话可是言重了,可是折煞奴婢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怎么敢当姑娘您所言呢?”
“客气什么?!”
司徒清颜双手抓起那小丫头的一双手来,紧紧地撰在自己的手里边儿,顺手就从自己的一只手腕儿上摘下来自己带着的一只红玉玛瑙琥珀镯子,反手就抓起那小丫头的手给她戴在了她的手腕儿上!
“姑娘您这是?!”
那小丫头愈加地吃惊,简直不敢相信司徒淸颜会待自己这么好。司徒淸颜莞尔一笑:“你啊,切莫妄自菲薄,即便是自知出身低微,也不能由着别人一样地也自己都看轻了自己,你自己都看轻了你自己,那么,这周遭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看得起你呢?你说是不是?”
司徒淸颜温婉和煦的笑容和语气,让那小丫头渐渐地感到亲切了,便也放松了下来:“是,是,姑娘说得极是,奴婢记住了。”
“诶?在我面前,就别叫自己作奴婢了,不必那么拘礼,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姑娘,奴婢……哦不,我叫铃兰,我家主子平时也是这么叫我的。”
司徒淸颜微微一笑:“铃兰,你看,你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了吧?你看我今日一见你就觉得很像是自家姐妹的感觉,而我又稍稍地长你几岁,咱们便以姐妹相称,可好?这只红玉玛瑙桌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你的见面礼,这可好?”
那小丫头十分感情地仰起头来,眼睛里面已然湿润了:“姑娘,您这番情意铃兰是心领了,亏得您看得起铃兰的这副奴婢之身,还愿意跟铃兰以姐妹相称,姑娘这份情意铃兰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可是这红玉玛瑙镯子,叫铃兰如何接受这价值千金的贵重之礼呢?铃兰万不能收啊……”
铃兰的一番话,让司徒淸颜的心里面顿时间动容了,也动摇了,她开始很有一些愧疚起来,开始后悔自己原本不该利用铃兰的真诚和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眼前的这个铃兰,就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小丫头,她只知道老老实实地帮主家干活儿做营生,每个月赚那么一点儿的银两以维持生计,或许也帮衬着家里的弟妹买米买菜买衣穿,她的生活,原本就是这么粗糙但却简单单纯的。这么一个好好儿的小姑娘,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即将卷入一场或大或小的“征战”,成为一颗被人挪来挪去的棋子…………而当有一天,铃兰得知真相,知道司徒淸颜是因为想要利用她这才对她这么好的,铃兰的那颗以真挚情谊来对待司徒淸颜的心,该是多么地受伤害,该是多么地伤心啊…………这种被欺骗了许久之后恍然大悟面对残酷现实的感觉,司徒淸颜曾经感受过,深切地感受过,她知道那种痛楚,用撕心裂肺和剜心刺骨来形容都全然无过之而犹不及!
尽管司徒淸颜此刻很有一些不敢面对铃兰那双纯真清澈的眼睛,内心正在受着良心上的纠结和谴责折磨,但是,司徒淸颜到底已经早不是昔日那个心软又善良的诗妃柳诗问了,含冤而死又得幸借身还魂重生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北唐十三王妃的司徒淸颜,她所铭心刻骨地认识到的一个最深切的感受便是:人善被人欺!
为人只能尽量不去伤害别人,但善良之人是绝对不能够做的,一个善良心软之人,一定是必遭旁人所欺侮的!
尤其是在这个北唐皇宫之中,更是心软不得,更是做不得好人!不然,一定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既然铃兰你都已经认下了我这个姐姐,那便于情于理都不该再与我这个姐姐相客气了不是吗?这个镯子你就留着,别再跟姐姐推辞了,听话……”
司徒淸颜一再坚持,那铃兰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也就欣然收下了那枚红玉玛瑙镯子了。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那铃兰就收下了。铃兰在此谢过姐姐您了。”
司徒淸颜满眼含笑,笑靥如花:“这才对嘛!以后跟姐姐就不要客气了,咱们萍水相逢,这也是一种缘分,你说是不是?”
司徒淸颜不给铃兰喘息说话的机会,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话题一下子就陡然转到了那簸箕里面的干花儿的身上了:“铃兰,你可知道这花儿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花儿啊……”
铃兰还沉浸在刚刚认了一个“姐姐”的喜悦和恩宠当中,出身卑贱的小小使唤丫头,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般优厚的待遇,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和蔼可亲的“姐姐”,又是关切又是送贵重镯子的,铃兰这心啊,都快要激动得发颤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缓过神儿来的。
司徒淸颜突然又问起来那花儿的事儿,这铃兰还很是有点儿脑袋发懵呢,话语也不甚连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姐姐,这花儿啊,它名叫曼陀罗,曼陀罗本就是很稀有的一种花儿呢,咱们这簸箕里面的曼陀罗啊,又是那曼陀罗花儿里边儿非常罕见的一个,叫……叫……叫百里曼陀罗!”
这铃兰这会儿的精气神儿可好了,许是被司徒淸颜鼓励的,她的话也多了许多,语气当中也坚定有底气了不少:“这百里曼陀罗啊,花香比那本就香气馥郁的普通曼陀罗要香出一百倍来,它的花香,据说可以相传百里之外呢,是用来熏香的最好不过的用料了呢!听说可贵着呢!”
“曼陀罗……百里曼陀罗……百里奇香…………”
司徒淸颜喃喃地自言自语,满脸的若有所思:“诶?铃兰,这百里曼陀罗这么稀世罕见,那我是不是有银两也买不到啊?”
铃兰神神秘秘地靠近司徒淸颜,小声儿说道:“姐姐,这话我们主人家本来是不让说出去的,客栈老板娘若是知道我胡乱说出去,定然是不会饶了我的,不过姐姐你看起来是挺好的一个人,对我又那么好,我怎么可能瞒着你呢?铃兰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铃兰终于不负司徒淸颜重望,在司徒淸颜的“感情攻势”的推波助澜之下,她果然是跟自己交心起来,司徒淸颜问点儿什么,铃兰也是掏心掏肺的如实相告。
“怎么?这百里曼陀罗难不成还有什么玄机在其中?!这百里曼陀罗尽管稀世罕有,却也说到底还只是一个花儿而已啊,怎么说得这么神秘呢?”
司徒淸颜自然是早知道这百里曼陀罗身上一定有所巨大玄机了,只是她想要更多地套出铃兰的话来,所以便假装一无所知的惊讶疑惑的模样儿,只等待铃兰给她回答…………铃兰心思甚是单纯,一个小小的使唤丫鬟,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和人心险恶呢?看到司徒淸颜疑惑不解的样子,立马就上来解释道:“哎呀,姐姐,你是有所不知,这百里曼陀罗啊,也是极其难找的,我们客栈的老板娘她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辗转买进来的这花儿,不然,我们这小小客栈又怎么可能有这么稀有的花儿啊?把我们客栈卖了都不够买这百里曼陀罗的……”
事情听起来越来越大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司徒淸颜愈发想往深了“挖”,愈发地想弄清楚这个客栈的老板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神秘的面纱背后,到底隐藏着些什么…………“那你们客栈老板娘又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钱,又是从哪里买到的这百里曼陀罗的呢?”
铃兰的眉头立马就揪在一起了,司徒淸颜捕捉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她知道,也许铃兰下一刻所说出来的话,也许就是司徒淸颜想要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