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身量还是舞姿,那姑娘都与前世的柳诗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弹奏那曲琵琶之音的时候,那幽然舞步当中,那脚下的每一个旋转,那琵琶弦音之中的每一声弹奏,都无不隐隐地透着一种无奈、凄然、隐忍而又悲愤、激昂的宿世的心绪…………这姑娘与柳诗问的相似之处,是在神似,而不仅仅是形似。就连司徒淸颜自己,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她都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姑娘一定有着与自己的身世经历很有一些相似之处,并且,这个姑娘的心里,也一定有心事儿,她绝美如仙子,却丝毫感觉不到她有一丝丝的愉悦与欢欣,相反地,她的一颦一笑一蹙眉,她的每一个舞步,她的每一下轻轻拨弄琴弦……都无不在如泣如诉地诉说着她心底里的难言哀伤…………俗话说,高山流水,丝竹乐律听知音,只有彼此命里有缘分之人,才会无需多言便可在无言之中互相理解和明白对方的心思。
司徒淸颜在那一刻的时间里,便深刻地产生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很有一些神秘的绝美的姑娘之间的相遇缘分,远远不止这一点而已,总有一天,她们会再相见,而不仅仅是如此这般地一来一回一来一去的萍水相逢罢了…………再看那姑娘的腰间,不松不紧地系一条清浅紫色的青白色的玉染大宽的素锦腰带,恰到好处地映衬出姑娘弱柳迎风般的纤细腰肢,长裙下尽管掩饰遮挡,却也尤其地更加凸显出姑娘甚是修长清雅的颀腿身形来。脑后的柔顺秀发长及垂至腰间,头顶偏脑后的地方,一只精巧别致的发髻,用一只青碧色镶嵌着白亮玉珠儿的嵌花垂珠发簪给轻巧地别住,煞是好看。
而偶尔会随着姑娘的身姿轻舞旋转,偶尔会有耳际那么一丝两丝不听话的发丝垂下来,如同清风拂面,更加地映衬出姑娘面容的凄然之美,我见犹怜,直叫人很想立刻上前去保护这姑娘…………整个晚上,灯火通明,整个客栈之中都是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直到这份丝竹之乐随着夜色渐深而渐渐散去的时候,北唐良骏却还在那里坐着发呆,眼中失神,整个人的心魂仿佛已经紧随着那方才翩然起舞的神秘姑娘而悠远飘走…………“皇上,皇上……场子都散了,咱们也该回去楼上歇息了……”
见北唐良骏正在出神地发着呆,司徒淸颜初始之时还没有多想,没有想到那北唐良骏竟然是为那个她自以为与有着不解之缘的神秘姑娘而出神呢,所以便很平常地在起身动步儿想往楼上房间走去之前,顺嘴提醒了北唐良骏一句……谁知道,这个北唐良骏整个人整颗心就像是顿时间魔怔了一样的,恍若中了邪,跟之前自北唐皇宫往那江南之地的方向南下而去的时候途经投宿这家客栈那晚的情形一样,北唐良骏又一次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司徒淸颜轻声细语地喊了几句,北唐良骏根本就无暇回应司徒淸颜,眼睛直直地望着那方才翩然起舞的神秘姑娘转身离去的方向,嘴里面不断地喃喃地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诗问,诗问……是诗问,诗问,是你吗?”
司徒淸颜一时之间也有点惊慌了,她没曾想到,北唐良骏竟然也会跟她一样,竟然也会在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莫名地想起“柳诗问”这个名字来…………司徒淸颜顿时间心里面就明白了北唐良骏为什么会这样,不可否认的是,北唐良骏对于柳诗问的这份缅怀,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可是司徒淸颜却丝毫没有一丝丝的动容,反而是在心里面十分地轻视和嘲笑北唐良骏。
“柳诗问……呵呵,北唐良骏,原来你对柳诗问这个人的缅怀相念,要远远甚于我想象之中的那样深厚嗔痴,不过你若是以此来彰显你的痴情,那么,你便是大错特错了,无论你现如今如何去缅怀一个你已经伤透了失去了的人,都远远不能够挽回已经发生的一切!”
看着北唐良骏那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司徒淸颜站在一旁反而是特别地欢心,甚至感到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畅快之意,甚是过瘾,甚有一番大快人心、爱恨情仇快意恩仇的感觉!
司徒淸颜本性善良单纯,原本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清清静静的姑娘家,原本就只是很简单地想要跟自己相互深爱的男子相安无事地度过一生一世,就这么简单。
柳诗问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在别人陷入伤心失意、艰难困顿之时站在一旁闲看热闹儿的人,她本是个善良心软的姑娘家,像是今日这种看着北唐良骏伤心不已的样子而自己心里面却在大叫快意大好的事情,从前是绝对不会在柳诗问的身上发生的。
可是,天意弄人,世事难料,命运多舛,一个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消逝而逐渐转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连这个人自己都很难预知和掌控的。
若是一个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或者一个人是可以预知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司徒淸颜一定会宁死也要劝住曾经的柳诗问,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向正在被黑衣刺客追杀、身受重伤的北唐良骏,至少,即便司徒淸颜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最起码她也绝对不会和北唐良骏相识相知相惜相恋的,相爱容易相守难,相恋容易相守不易,如不是这般,前世的柳诗问又怎么能够那般冤屈而死?!
也正是这些苦难和悲恨,让司徒淸颜变成了一个狠心又理智的后宫女子,变成了一个曲意逢迎、处心积虑的,城府颇深的后宫毒辣王妃!
也终究有了这么一天,昔日软弱又善良的诗妃柳诗问也终于顺遂多舛的命运的安排,成了昔日她自己最最讨厌的那种人,当初自己就是为那些北唐后宫之中狠心又歹毒的女子所害,才落得含冤而死的下场,而今,借大西北嘉和郡主之身重生归来的柳诗问,摇身一变,化身北唐皇宫之中的十三王妃,亦然越来越变成了一个心狠而歹毒的后宫毒王妃,跟那些昔日陷害自己于不义的那些毒妇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司徒淸颜本不想这样地活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一个机遇,死去之后竟然还能够有机会再借他人之身重生再见人世之春华秋实,司徒淸颜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自己本应该好好儿地珍惜,珍惜自己的这份“第二生”,利用这份机会去用心享受前一世自己所没有能够来得及珍惜的那些东西,而不是将这些重生的大好岁月和年华都虚度浪费在“报仇”这两个原本毫无任何意义的事情之上。
可是,司徒淸颜天生一副柔软心肠烈性子,表面上看似柔柔弱弱的,心底里却是意念极其地坚毅如磐石的一个人,她想要到达的目的,便一定要尽力去到达。
柳诗问前世的性命,她的用尽心力、抛弃一切去全然付出的爱情,都全然因为北唐良骏和宫傲兰这一对歹毒又狠心的狗男女给全然踩在了脚下,肆意践踏,让她死不瞑目,得之上天垂怜有幸重生归来的司徒淸颜,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这对亲手害死自己的狗男女?!
心里的这份浓烈又深切的恨意,又如何能够轻易地放下和释然?!
所以说,司徒淸颜自从答应嫁进皇宫之中与十三王爷北唐信鸿成婚的那一天开始,她便再也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
“即便是我柳诗问的这上天垂怜而额外赐予的第二生会粉身碎骨、周身破裂,即便是我这一生都将在厌恶自己、孤独终生的凄苦岁月当中度过,我司徒淸颜也决然不会后悔的!即便是需要我必须搭上我这第二生所有的欢心与幸福,还有牺牲我这第二生的性命,我也决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对儿不明事理、歹事做尽的狗男女的!”
“唉,皇上他又想起那昔日的诗妃来了……”
站在一旁候着的尹太傅,看着北唐良骏的这番模样儿,顿时就沉沉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也不知道皇上这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真的把那昔日的诗妃娘娘给全然忘记了……唉,真是故去的人走了也就一无所知,一了百了了,可是,这留下这些活着的人,又要怎么驱除这些悲恸和苦楚呢……唉……”
司徒淸颜看得出来,尹太傅说这番话的时候,好似特别地为北唐良骏痛心一样,又好像是真的特别心疼北唐良骏,而不是像别的大臣一样总是想着怎么拍皇上的马屁。
司徒淸颜相信,看一个人说出来的话是不是真情实意的,只要看这人的眼神,便可知一二了。
一个人的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东西了,这一点,司徒淸颜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无论是前世的柳诗问,还是今生的司徒淸颜,她在两世之间所遇到的所有的人,他们的真心与否,用此看眼神的法子来鉴别,都是屡试不爽的,惟独在北唐良骏的身上,这个法子不好使了,马前失蹄。
因为,北唐良骏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司徒淸颜看到过一丝一毫的并非真心实意,可是,他却实实在在地真的背弃了他的诺言,亲手帮着那个狠心又毒辣的兰妃娘娘害死了司徒淸颜,而且在她含冤而死之后,和兰妃娘娘继续伉俪情深、出双入对!
这一个坎儿,是司徒淸颜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
“皇上既然认定了那客栈的主家儿老板娘,便是那昔日的柳诗问,那倒不如干脆将错就错,想办法将那女子推入北唐良骏的怀抱之中,若是能够有幸进宫的话,成了一个小妃子,成了一点儿气候,说不定他日还能成为我的一颗大有用处的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