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雪……澜雪你别太难过了,你冷静一下……夏太傅已经殉职了,节哀……”文轩蹲在一边,看着如同雕像一般站在边上的澜雪,也 不知道此时此刻要如何去安慰她,只知道她现在的心痛,可能自己没办法体会,但是看着她如此难过,自己也很难过。
“爹,一路走好。”澜雪只是说了这四个字,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没有眼泪,虽然她知道自己看见夏太傅尸体的时候,就应该哭倒在一 边,可就连她自己都意外,是因为太过悲伤的时候,反而是没有眼泪的吗?
见澜雪一反常态的站在夏太傅的尸体边上,夏泽阳沙哑着嗓子,上前说道:“澜雪,想哭的话,就哭吧……或许这是爹最后一程了。”
澜雪目光呆滞的摇着头:“我不哭,不能哭。爹说过我笑的时候才最好看,可我现在笑不出来,所以不能哭。爹见了会不高兴的。”
众人皆是以为澜雪因为过度悲伤,就连精神都有些不好了,可澜雪想了想,是啊,是太悲伤,自己的眼泪流过太多太多,从她第一次得 知自己家破人亡的时候,以为那个时候就流干了眼泪,可是直到现在,还是哭了很多次。
虽然夏太傅和自己毫无关系,和毕竟现在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他身上的血,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是灵魂的交换,还是改变不了 这一事实。
历经两次生离死别,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消失,澜雪的心早就死了。直到现在她才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克星,克死 了亲生父母,现在就连唯一的父亲都克死了。
因为不偏不巧,他出事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生辰。澜雪知道这样的事很荒唐,可她心中的难过有多大,她自己都不敢思量。眼泪似乎 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伤痛了,她忘了怎么哭,或许这就是命运,上苍注定要她活着,却也注定要她孤苦一生,再无任何至亲。
所以看到夏太傅尸体的那一刻,澜雪也明白了,这是命运的安排,谁又能阻挡的了呢?唯一让澜雪觉得是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便 是夏太傅错过了和自己一同度过的第一个生辰,此后,只怕除了锦儿,再也无人会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澜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营帐之内,只记得外面隐约有哭泣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不过任何的哭声,传到澜雪的耳中,都是扩大到 了百倍。
“澜雪,你没事吧?你说句话……你这样好吓人的,从你看见夏太傅的尸体,不哭,不闹,不吃,也不睡……澜雪,你别这样折磨自己 好么?人命自有天定,夏太傅出事我们谁都不好过,我也知道你难过,你哭出来会好一点,可你不要这么憋着啊!”文轩见仍旧站在窗前发 呆的澜雪,心中着实担忧的很。
比起起初的哭闹,文轩则是更害怕澜雪将所有的悲伤都强行的压在心里,早晚会积压成疾,生出病端来的!
澜雪还是没说话,文轩以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澜雪的脾气他也不是不了解。可片刻之后,澜雪才开口说道:“一定要哭要闹才是 正常吗,其实这样的事……我经历的不止一次,可能是习惯了吧。虽然这个结果是我最不想要的,可是就像你们说的,命运安排好的事,谁 又能逆转呢?爹走了,他也不会希望我们在这边太悲伤。我只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澜雪说话态度如此平静,倒也不像是失心之语。文轩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我是怕你难过也不说,就在心 里憋着,会憋坏的。没事,这里没别人,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你这样安静,让我真是觉得有点害怕……”
澜雪摇头:“没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条命么,我会好好的活着。只是有点好笑,这两****一直在想,是 不是二夫人从我认识开始,就说我是克星,扫把星,这话没错吧,不然爹怎么会出事在我的生辰上……”
文轩一愣,赶紧上前握住澜雪的双肩说道:“澜雪!你在说什么?你还说你想开了,我看你比平常更糊涂!什么克星,扫把星,都是一 个不喜欢你的幌子罢了,夏太傅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太过凑巧罢了,这天地间又不是没有凑巧的事,别人不信你,你怎么能自己不 信自己呢!”
“可是我累了,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失去了那么多。我不想再挣扎了,有时候觉得就这样待下去,自生自灭也挺好的。”澜雪面色苍 白的说。
文轩皱眉:“你看你,还说自己都想明白了,我看你还是糊涂!命运是老天安排的没错,但是怎么走,是你来决定的!你懂么?我知道 夏太傅的死,对你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现在头脑都不清楚了,我也不于你多说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别做傻事就行了,答应我,好不 好?”
面对文轩苦苦央求的眼神,澜雪点点头:“是这样么?放心吧,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文轩,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能陪我面对这 一切的,竟然是你……”
“我说了,不要谢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做这一切,只想要你一颗心。我知道自己性质顽劣,不思上进。不如王兄那般心思缜密,也不 如皇兄计谋叵测,可我只想用我所有的能力,来保护你,来为你遮风挡雨……”文轩认真的看着澜雪说。
澜雪知道文轩这一番话,是真的感动了自己,即便是从前一直将他当做一个风流少爷,尽管不是二皇子,也是个充满新鲜感的小孩子罢 了,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够了解他,澜雪倒是觉得他真的成熟了。
“文轩,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不过现在家父刚逝,有些事情,现在也说不得,等过段时间吧,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澜雪抬眼 看着文轩。
文轩隐约听出澜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心中不免为之稍有欣喜,他知道澜雪的性子,现在也是不能再说什么。
三日后,朝廷派新的官员运送来了大批救灾物资,河道修复之事也增加了援手,几经连夜赶工,再加上已经落雪,河水结了薄冰,洪水 之灾总算是得到了控制,预计河道的修复,也不出半月,水位逐渐的平稳下来,那些一直捏了一把汗的救灾官员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受灾的百姓也都去了内城,暂时得到了安置。听说太子如今监国,得知此事进展,念天寒地冻,受灾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派人动身赶往 黄河沿岸,赶工拆旧房,建新屋。
太子文信的这一举动,则是深受朝廷官员的推举,和黄河乃至天下百姓的拥护。
灾情稳定下来,澜雪也跟着文轩等人,回到了渝州。夏泽阳以夏太傅之子名义,将夏太傅的尸体用冰棺运送回了渝州,进宫面圣。
皇上身体不适,不宜接见,可病中闻得夏太傅以公殉职,着实吃惊不小,当即命太子下诏,给夏太傅加官一等,其子女三代享受朝廷俸 禄,夏泽阳承继夏太傅之位,继续为朝廷效劳,其弟夏清河继任其兄之位。
另赐黄金百两,建功牌匾一个,其它赏赐多数,以此慰劳夏太傅家眷,也念夏太傅在朝廷效力多年,兢兢业业,册其遗孀正室孙静茹, 为三品诰命夫人,赐其女郡主封号,表明此处水灾夏太傅的殉职,受到朝廷重视。
更是以此来告诉群臣,朝廷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心为国效力的官员,也是皇上的目的。
当澜雪一身素衣,苍白着面孔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府内已经挂满了白花。澜雪见这种情形,大夫人也断然是知道了。
锦儿匆匆的迎面跑过来,一见澜雪就眼泪汪汪的说:“大小姐!你没事吧,你总算回来了,锦儿担心死你了!”
澜雪的声音有些虚弱,说道:“我没事。”
锦儿随后又是一脸悲伤的说道:“大小姐……老爷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想不到……算了,不说了,锦儿知道小姐现在难过。”
“大娘呢?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澜雪问。
锦儿说:“大小姐走后不久,二夫人就回来了,进门又哭又闹,大夫人已经猜到了。昨日朝中又派人送来抚恤金和牌匾,才知道老爷已 经……已经不在了。”
“是啊,爹走了……陪我去看看大娘吧。”澜雪在锦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夫人的房间,一走进,香烛的味道就特别浓郁,让澜雪恍惚 觉得自己此时是身在寺庙当中。
屋内一片昏暗,香烛的烟气熏得整个屋子都是,澜雪小声的唤着:“大娘?大娘……我是澜雪……”
没人回应,连续叫了几声之后,还是没人回应……澜雪有点担心,直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