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依的泪,一发不可收拾,她除了哭,似乎也不会干别的了。
谢衡之也慌了,他本以为自己被揭穿,赵长依会像上一次一样,骂他,怨他,恨他,说他是骗子,质问他,但她却一直窝在他的怀里哭,哭得他心肝都疼,真……还不如骂他一顿呢。
他手忙脚乱的抚摸着她的背哄她:“长依不疼的,缩骨我练得很熟练的,没有什么异样的。”他当然不能告诉赵长依,他之所以会练习缩骨,是因为当年笛林把他从死人坑里背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子,若不是那时巧遇高人练习了缩骨,他都不能完好的活着,长到如今这么大。
他见赵长依还在哭,只能继续解释:“声音是变生珠的功劳,并不影响我的。”
“那你在莽临原,有没有受伤?”赵长依趴在他的怀里,声音呜呜的,其实,这才是她最关心,她不关心他是不是骗了他,她只关心他是不是受伤了。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我便借着这伤顺势就消失了,那团烂摊子直接扔给了你那位表哥。”谢衡之口中所说的表哥便是皇太孙程昱。
赵长依抱着他不肯撒手,最后才糯糯的问:“你装睡不好,偏要装谢红缨,身形体量声音都那么难装……”
“谢红缨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同吃同住呀,我若是扮成了其他男人,别的不说,便是单你一个就不能让我近身。”
这倒是实话,别说阿福阿狸,就连宫里的那几位太监,她都不能让近身伺候的。
因为恢复了自己的骨架,谢衡之舒服的伸展了身体,伸手将赵长依抱进怀里,狠狠的疼了一番。因为太久没见,赵长依也任由他闹,但清醒之后,她便想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其中之一便是:“阿衡,难道你还要继续装谢红缨?”
沈扶礼一行人在这里,谢红缨突然消失谢衡之突然出现,定然会引起不便,她不得不担心这个问题。
谢衡之却说:“我们只需再呆几天便离开这里去莽临原,把皇太孙程昱手里的兵力接手。”
“啊?”
谢衡之笑得意味深长:“皇太孙程昱要挺不住了,只要他能卷铺盖滚回京城,这莽临原就是我们的天下。”
“皇太孙程昱不是你特意带着出征的吗?”赵长依被他说的越来越糊涂:“你怎么还希望他回京城呢?”
谢衡之把赵长依抱得紧了几分,才缓缓道:“皇太孙程昱是你皇外祖父要求带着出征的。”
“为何?”赵长依并不觉得这么做,对皇外祖父有什么好处,唯独的好处便是可以监督谢衡之。可是,谢衡之那个样子,忠心与不忠心,岂是一个人能监督就可靠的?
“我想,你皇外祖父也是一片苦心,把皇太孙程昱调离京城,一是为了磨练他,二是为了保护你舅舅。”皇太孙程昱野心勃勃,瑞国皇帝开始提防他了。
想到这位表哥,赵长依便又想到另一位哥哥:“废太子沈扶礼呢?你可要助他东山再起?”
“我为什么要助他东山再起?赔本的买卖我不会做的。”
“那他怎么办?”
“他若是聪明,便在这里颐养天年,生活会过得不错的。他若是不聪明,必然会自取灭亡。”
“可是,他的罪名是被冤枉的,他不是还想着要回封国,推翻皇后李双荷为自己证明清白,拿回自己的一切吗?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也许你助他一臂之力,日后他也会成为你的后路。”
谢衡之淡淡的笑了笑:“他混到今日这种境地,倒也不算太过委屈,毕竟是他自己养尊处优太久了,心不够狠,不能瞻前顾后,提早为自己做打算。他要对付的可是赵长信和李双荷,两个心狠手毒的女人,他的胜算非常小,而我更不需要拖后腿的。”他说到这里,便道:“夜深了,我们早些睡吧。”
赵长依知道他并不想说下去,便点了点头,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谢衡之翻了个身,伸手一捞,将她捞进怀里,抱紧盖严实被子,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喜欢她这般老老实实在他怀里的样子,这么一抱着她,便觉得天地安静,瞬间心安,那么纷纷扰扰瞬间便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夜色再深,天总会亮的。赵长依一睁开眼睛,便看见的是已经穿着打扮好的“谢红缨”。现在知道“谢红缨”是谢衡之男扮女装假扮的,怎么看都有一些滑稽。
她爬了起来,抓住他的衣襟,撒娇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谢红缨调换的身份?谢红缨又去了哪里?”
“我本来一早便打算跟你去封国找景王爷,只是当时因为我身上有伤,所以才让谢红缨跟你同行。只是,后来你自己突然换了路线,我追上你的时候,你已经跟沈扶礼坐船又渡了一次滦河,我只能假扮谢红缨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至于谢红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因为晕船身体还不适应,我只能将她交给笛林。”
赵长依纳闷:“她跟笛林还算熟悉,你这股一脸像是谁偷了你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谢衡之的脸终于垮了下去,声音闷闷的,隐隐带着怒气:“笛林那个混小子,竟然跟我说,他看中了谢红缨,想要娶她为妻!”
“这不是好事吗?我看他们二人办事说话很合拍的。”赵长依就事论事。
谢衡之恨的牙直痒痒:“谢红缨说自己要当将军,笛林那个没出息的,竟然说要给她当粮草供需官!”
虽然听起来有些男女颠倒的意思,但是好像还是没有什么不妥的,赵长依不解。
只听谢衡之道:“笛林竟然是要……入赘我们谢家的。”
“他不是夷陵国的皇子吗?”
“是啊!原本,我有统一三国的野心,但也想过,如果统一不了三国,至少我要帮笛林拿下夷陵国,只是……他如今倒好,为了美人,宁愿跟着美人东奔西走,不务正业,也不肯接手夷陵国的烂摊子。”
“这样不好吗?”
“你姐姐沈青烟跟着秦煜投奔夷陵国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那件事,让景王府遭了秧,如今她的爹爹和母亲还处在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皇上说翻脸就翻脸,他们一家子有可能就人头落地了。
说到这里,赵长依气鼓鼓的,又听见谢衡之问:“那你可知,赵长信为何到了乱民叛匪都反了的时候还没有谋反?”
赵长依想了想,确实想不起原因,于是只能摇摇头。
“赵长信与夷陵国的那位得宠的皇子已经联手了,李双荷和秦煜都是他们的棋子。他们之所以现在不动,便是要把封国变成囊中之物。笛林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夷陵国去,恐怕他永远都回不去了。他的那位皇子哥哥,要君临天下了。”
赵长依不是个笨的,这些敏感朝政,她一听就懂了,于是只能微微紧锁眉头,暗中分析如果封国出了事,对于瑞国、对于景王沈无量他们会有什么影响。
还没想明白,只觉得眉间一片湿润,软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她的眉间,力道轻柔,好像要抹平她蹙起眉头,除了温热之外,还有些痒。
她没绷住,直接“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埋怨着轻打了几下谢衡之的胸,对上那手感,又笑的不行了。
谢红缨身形高挑,唯独胸不算大,这样谢衡之装起来便没有那般费劲了,只是毕竟是垫了东西的,被赵长依这么一敲,粉拳直接接触,偏生就有些触觉诡异。
谢衡之无奈,只能松开赵长依,不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门外想起了阿福的声音:“长公主殿下、谢姑娘,太子殿下派人过来询问,二位是否起了?”
赵长依收起笑容,声音淡定:“太子哥哥哥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福毕恭毕敬的答:“好像是流民已经被安排妥当,请二位商讨具体对策。”
一听到“商讨对策”,赵长依用眼神冷冷的扫过谢衡之。她那位太子哥哥算是个心软的善人,她虽然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沈扶礼虽然请的是两个人,但要商讨对策人绝对不是她,只能是一直表现的十分出色的“谢红缨”。
瞪了一眼忙着装无辜的谢衡之,赵长依挂起一丝坏笑,甜甜的问:“夫君,你说……太子哥哥是不是喜欢上了聪明无比、睿智聪慧的‘谢红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