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领主，很多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赶上了一个变革的时代。”
一个变革的时代，掷地有声。
潇迁首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月赢谦恭地颔首解释道，“部落和氏族们相互依存，但是氏族如果过于强大，部落的笼络之法又难以为继，久必生乱。”
“领主是否听说过神圣王国的夷樟叛乱？”
“听说过，那是东方的夷人氏族和樟人氏族，后来还引发了雒中叛乱和南风叛乱，先生的意思是，他们的叛乱就是神圣王国没有笼络好氏族的表现吧？”
“正是！”
“那这个，和我们怎么依靠氏族们有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我走访了不少贵族，不管是搞农牧业的氏族，比如秋墟，还是搞商业的氏族比如鱼人，或者是以渔业为主的南风，他们早就对神圣王国的统治不满了。”
“他们那样富有，还有什么不满的？”潇湧不屑地笑了笑对父亲潇迁说道，“您看看，这些氏族永远不知满足，都一个样！”
月赢顾忌颜面和身份没有怼他，心想你和你老爹也是永远不知满足，难道你心里没点儿哔数么？
“领主有所不知，去年神圣王国曾发生过一起大案，东方的咏夜氏族领主父子相残，后来神圣王国铁腕整治，趁机收回了咏夜氏族的自治权，改为直辖地区了。”
“表面上看，这是神圣王国在整治地方乱象，严明法纪，但其实，咏夜氏族从此失去了自己人管自己人的权力，土地税赋全部由神圣王国任命的执政官管理。”
潇湧一听，神圣王国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这样的话，那些氏族不造反才怪呢！要是给我这样，我也造反！”
“领主说的在理。氏族们世代经营的财产，谁也不愿意拱手让出。虽然神圣王国官方反复解释过很多次，也向贵族们做了保证，但是经过咏夜城案，各大氏族的贵族们显然已经对神圣王国失去了信任，或者至少，这种长期以来的信任被动摇了。”
潇迁沉思着，发现月赢的观察的确足够深入细致，他发现了神圣王国根基不稳的缘由，甚至联想到了现在的神圣王国，她所面临的窘迫局面，祸因就在于氏族们离心离德。
“首领，领主，若想成就霸业，就必须要依靠这些实力雄厚的氏族，若想依靠这些氏族，就得设法保障他们的权益，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我们干。”
潇迁诚恳地盯着月赢，发现这老头越发仙风道骨了，他真是感谢当初的自己，为了得到这枚“智囊”，拿两座城和赛瑫交换。
按照他所说，已经搞清楚了支援的力量是谁和怎么依靠这支力量的问题，这样的话，月赢的“上策”就更清晰了——“先生的上策，就是我们带领秋墟等氏族，迅速拿下通天城，先声夺人，谋取霸主地位，那么中策呢？”
月赢不急不慢，先喊来在外面候着的侍从们，为首领和领主换了茶饮，端上茶点，等侍从们出去关好门以后才继续解释。
“所谓中策，也就是偏安之策。”
“我看黑羊部落首领乌音确实有王者之气，他敢作敢当，又颇有心机，在神圣王国、黑羊部落、白鹿部落和青狼部落之间，在这些强者的第二代人里面，他是最优秀的接班人。”
月赢刚刚说完，顿觉心虚。他这么说，并没有把月神部落算进去，也就没有把潇迁的接班人潇湧算进去。
因为月赢太熟悉眼前这个看似威风的部落首领接班人了，他远不是乌音的对手。
“乌音的崛起，既是乌骨勒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也是时代变革的必然，勇者大陆的氏族们需要改变，可是作为霸主的神圣王国反应迟钝，大家当然都期待一个新的强者。”
“乌音势必要推翻神圣王国，起兵抗争，起兵抗争就必然成王败寇。对于我们而言，如果奉行偏安之策，就要完全按照乌音的指示去做，他让我们进攻我们便进攻，让我们待命我们就待命，让我们撤退我们就撤退。”
潇湧搓着手指头，眉毛慢慢皱成一团，这话咋越听越觉得心里憋屈的慌，感觉窝囊的慌？
“我们将和白鹿部落一样，在乌音取得胜利后获得相应的封赏，自由联军必将瓜分神圣王国，我们也会得到神圣王国南方的一部分领土，从此偏安大陆南方，稳稳当当的生活下去。”
潇迁吃了一口茶点，轻轻吧唧着嘴，这是个什么点心？做的可真一般！样子倒是挺好看，但是味道欠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像月赢的“中策”一样。
见好就收，偏安南方？听了让人心有不甘。
“中策尚且如此，下策岂不是更惨？”潇湧苦笑着说道，“下策便是苟活之策，苟活，苟活，如狗儿般活着，那我们还不如趁早拔营回家！”
“的确，这苟活之策正如领主所理解的，我们退回千湖地区以南，守着漫漫海疆，算是无功而返，但能永葆太平，也不算太惨啦！”
月赢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上中下三策就是这样，其结局迥然不同，到底如何选择，倒要考验首领父子的决心了。
潇迁和潇湧自打跨过了神河，穿越了千湖地区以后，就被大陆腹地的壮观和丰饶所打动，自然不愿意无功而返咯！
“先生的策略应该有相应的代价，没错吧？”潇迁考虑的都是最实际的问题，有得就有失，索取总得有付出才行。
“首领，领主，若依上策，就需要我们倾尽全力，这项投资风险巨大，但是回报同样无可估量。”
“若依中策，则需忠实履行自由联军的战略部署，让上则上，让退则退，因为乌音绝对不可能让我们先得到通天城，我们的角色始终是辅助而已。”
“若依下策，则要谨慎行事，最大限度保存实力，乌音想拿通天城，便让他自己去拿好了。”
智囊的分析已经完毕，潇迁父子陷入沉思。
若说月赢的出谋划策完全是为了首领一家，那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必然有月赢的个人目的。
一个有智谋的人，一个有抱负的人，也许早就期待一个可以让他闪闪发光的时刻了，就像那些选秀节目的选手一样，总希望登上更大的舞台。
……
怨妇森林，女巫营地。
青焰急忙去收拾打翻的小抽屉，刚才还一本正经，现在全然没了主意。
女巫繁轻轻拍了拍手，把一些碎药屑抖落下去。
她可能是真的心疼眼前这个虚弱的小伙子。
不管这种情感是出于喜欢，还是出于对晚辈的关怀，或者是一个女人，天生的母性光环，总之，她没有训斥和责怪，而是点到为止。
女巫虽然是被正统所不屑的职业，但也比学习妖术的下场好一些。
女巫繁太清楚偷学妖术的后果，不但自身能量会被妖术所反噬，而且会遭到巫师和法师的讨伐，那些以正统自居的巫师和法师们，以惩治异端为荣耀。
被惩治的人轻者能量尽废，落下残疾，重者死路一条，魂飞魄散。
她早在为青焰解除魔咒时就发现，青焰的手腕已经发黑。这分明是他被妖术反噬的初期阶段，他一定在探险的途中不止一次使用过妖术。
“我们女巫不是正统，我当然没有资格训斥你，甚至惩戒你，可你们就要回去了，你回去以后要怎么办？”
青焰低着头，认真的捧着散落的药材放到抽屉里，默不作声。
他肯定想过回去以后的事情，他的师兄萨莱曼当然会发现这个情况，他的小师弟傲涵也不是傻子，还有那些巫师同行们，大家迟早会发现，大巫师的爱徒，居然是个偷学妖术的下三滥。
只不过，青焰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也许在艰险的旅途中，在一次次面临危险的时候，青焰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你说话呀！”
看着闷葫芦似的青焰，女巫繁越发心如刀绞，这男人们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真是不懂好赖。
青焰缓缓起身，把抽屉放回药柜里，疲惫地笑了笑，“繁姐，对不起，我……我也是出于无奈。”
他不想对女巫繁解释太多。如果说当初第一次偷学妖术是出于好奇，是为了追击巫妖，那么最近一次使用妖术，确实是能量耗尽，又面临险境，他只能利用妖术切换成法师系魔法。
说实话，若不是青焰擅用妖术，及时补充了法师系能量，他们几人从伏龙岭石阶下来以后必定束手就擒。
羚角恶魔哪里料到青焰这么拼，为了帮助安途等人顺利下山，不惜让自己走上不归路。
可是这些无奈与艰辛，青焰的身体为了承受转换几种能量所遭受的重创，他都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
他不提，不代表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让女巫繁难过的，是青焰为了别人宁可糟践自己，是他独自忍受巨大的痛苦，是他强装微笑的面具下面，常常泪流满面。
“你出于无奈？什么无奈？”
青焰不想说，还是微笑着，低头忙别的。
“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女巫繁气得感觉头发都快着火了，“你真是我的冤家！我来想想办法吧！”
“繁姐！你能救我吗？”青焰的眼睛里闪着光呆呆地望着女巫繁，像个困境中看到了希望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