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我像以往一样去邮局自己的信箱取当天的报纸和一些信件。刚刚穿过车流蜂拥的马路,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即是人们的惊叫。循声音和目光看过去,我刚刚走过的马路上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躺在血泊中。我急忙奔过去,女孩已经失去知觉,手脚悸动着,鲜血从头部和颈部往外流,在初冬的寒气里那血液凝成的白色雾气狰狞而恐怖。和司机七手八脚地将女孩抬上一辆汽车,在开往医院的路上,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遍遍地想着,车速快点,再快点……可没等到医院,我发现枕在我怀里的女孩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的手脚和女孩的手脚一起变凉着:我无法承认这个十几分钟前还花朵般鲜活、灿烂的生命就这样冰凉了、消失了……有冰一点点冻结着我的心,我就那样抱着女孩,到医院,木木地看着医生将她抬下去……
很久后,我感觉到心的抽搐与疼痛。也许,女孩早晨出家门的时候,还满脸阳光地对母亲撒着娇,说她中午想吃妈妈熬的小米粥;也许,女孩奔向的地方,正有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孩手握着一朵玫瑰花在翘望;也许女孩的外婆正盘算着周末外孙女到来,好给自己梳理已经花白了的头发……早晨出去的是一个生命,然后就是突然的消失,一切的也许都只能是泪水和疼痛了。
经历过许多次亲人的绝离,也听说过很多生命的终结,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生老病死。可今天,当我亲眼目睹着一个如花的生命因为一场事故而被无情地扼杀,那一刻弥漫上我心头的不只是疼痛,还有如海潮般的撞击,我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和幸福!
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篇小文章,文章介绍电影《小兵张嘎》中张嘎的原型赵波,赵波现在仍然居住在白洋淀,不肯进城,尽管他进城就能享受到县级领导的待遇,可他不去,他说他要守着白洋淀。对有几个“张嘎”的争论,他也不去计较。采访他的记者很是诧异,他给记者讲了一件事情:抗日战争时期,赵波的一个小伙伴被日本鬼子抓走了,那个小伙伴才10岁,日本鬼子问他知道不知道八路军在什么地方,这个孩子说:“我知道,但我是中国人,不能告诉日本鬼子。”他的一个手指被日本军刀砍断了,日本鬼子继续问他,他依然那样回答着,他的又一根手指被砍断了。日本鬼子一直问了10次,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最后他昏迷了,被日本狼狗活活给吃了。
赵波说:“一想起我那个小伙伴,还争什么?能每天看到白洋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开始小心地过马路,因为我知道我的女儿还要等着见我,还要我去给她挑选儿童读物;我开始愉快地打电话,因为我知道,我还能够在母亲的目光里敲打键盘;我不再计较哪个人抄袭了我的作品,因为我知道,那也是我生命的被证明……我改变了许多,不再在意哪个人对我的诽谤,不再切恨生活的不如意,不再盘算下一篇稿子的出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有着生命。
有生命,才能够拥有一切。平安的我,真的已经很是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