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同她们可不一样。”虽不明白楚惊鸿那句‘互相为难’指的是谁,可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怡儿却是听明白了。
“那你说说,有何不一样的。”楚惊鸿来了兴趣,怡儿虽是个小丫头,可到底在潇湘馆呆了数年了,对潇湘馆的人物总该有一番了解,而怡儿知道的,或许刚好就是她不知道的。
“姑娘是戚妈妈悉心调教出来的,等花魁大赛之后,您定是新一届的花魁娘子,前程无可限量,可媚儿姑娘不同,她才不出众,貌不惊人,能在潇湘馆挂个艺妓的牌子,也全是靠着她的姐姐柳柳姑娘。”
“殷柳柳?”这个名字楚惊鸿也不陌生,是以便脱口而出。
“嗯,柳柳姑娘和媚儿姑娘是亲姐妹,原本也是被卖来潇湘馆为奴,那时候柳柳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后来张开了,生得极美,戚妈妈一眼便相中了,至于媚儿姑娘,戚妈妈原本没打算让她挂牌,是柳柳姑娘求着戚妈妈许了个雅牌给她。”
雅牌,便是潇湘馆给艺妓的牌子,不是艺妓便都挂的莲牌。
可要在潇湘馆挂雅牌哪是什么容易的事,挂雅牌的姑娘长得美,有一技傍身,做事少赚钱多,不比挂莲牌的姑娘,干的都是出卖身体的活儿,既脏又累……
楚惊鸿也不是没见过媚儿,寻常的长相,再加上才不出众,雅牌……殷柳柳要,戚妈妈就给?
“继续说。”楚惊鸿好奇起来,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等着听故事。
“柳柳姑娘在馆内的地位仅次于萋萋姑娘,虽然柳柳姑娘体弱多病,隔半个月才接一次客人,不过柳柳姑娘的舞极好,想要看她跳舞的人多不胜数,虽说半个月接客一次,可这一次挣得便比好些姑娘半年都多。”
……
楚惊鸿好似懂了,殷柳柳那时候年纪小,而白萋萋却不是,若说白萋萋是个移动的摇钱树,那殷柳柳就是聚宝盆……
戚妈妈把她捧着,许她妹妹雅牌,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柳柳姑娘没病的时候,更是客似云来,加上那时候的柳柳姑娘才岁,而萋萋姑娘已经了,刚好又时近花魁大赛,柳柳姑娘的风头比当时萋萋姑娘还要甚些,所以提出要给媚儿姑娘挂雅牌,戚妈妈便也同意了,后来虽然病了,戚妈妈也没过河拆桥,依旧让媚儿姑娘挂着雅牌。”
楚惊鸿一边听着,一边摆弄起她的茶壶,又拈了一只茶碗倒了杯,抬手招呼怡儿过来坐着,将茶碗推至人面前,“这个媚儿,当真就一无所长?”
“若真要说,媚儿姑娘唱歌倒还中听,可潇湘馆哪里缺会唱歌的姑娘。”怡儿一脸的轻视毫无掩藏之意。
“殷柳柳又是何时病得,怎么病得?”楚惊鸿继续发问。
“柳柳姑娘三年前病的,花魁大赛的前两天,怎么病的怡儿就不知道了,不止是怡儿不知道,柳柳姑娘连媚儿姑娘也没告诉。”
“再说说白萋萋。”既然怡儿不知道,楚惊鸿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殷柳柳病得蹊跷,可既没人知道,便是戚妈妈封了消息。
“那年若非柳柳姑娘病了,萋萋姑娘怕也不能连任花魁,不过怡儿一向觉得萋萋姑娘性子孤寂,本以为她不会在意这些虚名,没成想她这次竟对姑娘您下了手,依怡儿看,柳柳姑娘的病,没准儿也是她害的!”小丫头说着说着,便有些义愤填膺起来了。
“我是问她平时都做些什么。”楚惊鸿执起团扇,扇风取凉。
“萋萋姑娘是花魁,平日里只需出入高官贵胄的府邸去表演献艺,寻常人若是想要听她一首曲子,不仅得用钱去砸,还得看萋萋姑娘是否愿意……萋萋姑娘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人脉,也芳名远播,不仅是在楚京,就是别的州府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一口气把话说完,怡儿松快的呼了口气,端着茶碗猛灌了口,才又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楚惊鸿,“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好奇。”忍着想要将怡儿脑袋敲开来看看的想法,楚惊鸿叹了口气。
西院,媚儿房里
银簪子被重重拍在妆台上,媚儿一脸阴沉的朝人吼道,“她当真这么说的?”
“是,不仅是这么说的,惊鸿姑娘……楚惊鸿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的得意。”被媚儿一瞪,小红脱口而出的‘姑娘’二字又重新咽了回去,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小心谨慎。
“她得意什么!”媚儿咬着牙,纤纤玉手因着用力使得骨节有些泛白,这模样,与前几日在楚惊鸿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大概,大概是要当选花魁娘子了吧。”小红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答话。
“跪下!”媚儿美眸微眯,呵斥道。
啪
小红刚一跪下,媚儿的一个巴掌便实打实的落到了她的脸上,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白皙的脸颊上登时冒了几根红印出来。
“是小红说错话了,楚惊鸿她凭什么得花魁,她得不了花魁的。”大伏的天,小丫头却被吓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也抖得厉害。
喉间的腥甜冒出来,小红咬牙咽下。就怕让媚儿看见了血迹,又得再挨下一巴掌。
“你怎么就学不会说话之前先好好想想,这话能不能说?”媚儿描得又长又翘的眉毛挑得老高,弯下腰狠狠的将小红的下巴捏在手里,涂着艳红丹寇的指甲险要陷进肉里去。
“小红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下颚要被捏碎一样的痛,即便这样小丫头还是强忍着,看着媚儿,急切的认错,眼泪在眶里打转,不敢落下。
“再有下次,没这么轻易饶了你。”藕臂用力挥开,媚儿毫不留情的将人摔在青砖上,而后转向妆台,若无其事道,“给我梳妆。”
入夜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骤然亮起,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倾洒下大片的光,与地上朵朵昏黄灯光暧昧纠缠,夜里的楚京,不乏别样风景。
到了夜里,潇湘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所幸的是内馆与内院隔得远,即便再吵再闹,仅有的一点侵入内院的声响也不足以扰人清梦。
然,楚惊鸿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眠。
吱呀
门开的声音,楚惊鸿眉间一拧,“怡儿?”
没人应声,却又是一关门声,紧接着,是门栓栓上的声音,楚惊鸿登时警惕起来,掀了锦被下床,赤脚沾地,摸着黑绕到屏风边上。
“小美人儿。”猥琐至极的声音,一个满面油光,腰粗如桶的男人缩着腰杆进来,一路摸着到了床边,也不看上面有人与否便朝上一扑,压得整个床身‘吱吱’的响。
听到声音,楚惊鸿的心里咯噔一声,若她方才没有察觉,这会儿怕已经被压死了吧……
大气也不敢出,在那男人扑到床上时,楚惊鸿便小心翼翼的绕着屏风朝外绕,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