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忽然推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卧室的安静。
叶让卿回头看到来人,俊朗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
来的路上苏青就有问过乔木槿的情况,所以这会看见叶让卿在这里,她一点都不奇怪。
就像没看见一般,她径直走到了床头,看到脸色苍白已经陷入梦魇中的乔木槿,清秀的一字眉狠狠地拧在一起,看着温齐越的表情也不大好:“她的情况你不是知道一些吗?怎么还让她受了刺激?”
温齐越没说话,让开了位置。
苏青气恼,可是看着温齐越默然的脸,想骂人的话也收了回去。
“你们都出去吧!”苏青下了逐客令。
乔木槿发病起来的情况不算太糟糕,但也不是很好,她最怕的就是醒来后有陌生人在。
虽然温齐越不是陌生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苏青还是把他们都赶出去。
温齐越站着不动,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脸色苍白,呼吸都有些微弱的女人。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竟然会在那件事情后,再一次这般撕心裂肺的痛,就好像眼前的女人他眨一下眼睛就会消失一样。
“我不管你现在什么想法,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苏青再次下了逐客令,声音凌厉还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温齐越深邃的眸子终于眨动了两下,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她……”
叶让卿指着乔木槿,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苏青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我的病人我会自己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你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叶让卿忍不住回了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好听。
苏青瞪他:“不好听你可以不要听,我又没有求着你听!”
“我给你三秒钟从这间屋子滚了出去!”苏青手指着敞口的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一会你们谁都不许进来,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许进来!”
叶让卿被苏青气的一肚子火气,目光不经意的看到她眼底的厌恶。
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终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是砰地一声,苏青把房门从里面重重的关上,顺手把房门从里面反锁上。
她提了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来带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而后把窗帘全部拉上,打开了台灯。
橘黄色的灯光让屋子里多了一抹暖意。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手工缝制的布娃娃放在乔木槿的怀里,柔声叫她:“乔乔,听见我说话了吗?”
站在迷雾中迷茫在十字街口徘徊的乔木槿,内心可怕极了,因为恐惧害怕她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她想哭,想要喊人,可是又怕惊动了坏人。
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再叫她,声音很柔和,就好像小时候母亲叫她一样。
“乔乔,回家了!”
“乔乔,我知道现在很挣扎犹豫,你不知道哪里是你的家,你的方向!你往前看,就在你站的的十字路口的东边,看见那束亮光了吗?那就是回家的方向,往那走,往那走就能走到家!”
温柔如水的嗓音让害怕的乔木槿逐渐的安静,她小心翼翼的迈动脚步,盛满了水雾的眸子看着十字路口的东边。
果真,她在那边看到了一束刺眼的白光。
心里顿时喜悦,抬脚就往那个地方飞奔着。
苏青看着乔木槿飞快的眨动的眼皮,双眸一瞬不瞬的注意着乔木槿脸上的表情,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的放松下来,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严重。
看来,这段时间新生活还是带给她不少的影响,至少再次遇到大的刺激,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心魔中不出来。
苏青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英文读本,语调舒缓而又轻柔的给乔木槿读着。
这本书是乔木槿带给她的,说是以前她母亲在世的时候,给她读的书,后来这本书就一直放在苏青这里,只要她陷入心魔,这本书就能指引她从自己的心魔中走出来。
屋内的气氛祥和而又安逸。
屋外的气氛却是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乔家!”
双手插在口袋里的温齐越,嘴角噙着阴鸷的笑意,漆黑的眸子看向远处。
几秒后,他抬头对一旁的季凡一道:“调查一下我们旗下有多少项目和乔家牵扯,凡是和乔家有牵扯的合作案全部终止!注意苏氏集团的动作,收集他们最大的合作案,凡是他们目前进行的合作案,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全部抢过来!”
“既然敢伤害我温齐越的女人,那就要有胆量承受代价!”
他低声呢喃一句。
季凡一点头转身离去。
叶让卿双臂环抱,思忖了半晌,盯着温齐越打量了好一会,开口道:“你就不觉得乔家对乔木槿的态度让人难以接受?”
温齐越默然,示意他说了下去。
叶让卿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不管怎么说乔泽明都是乔木槿的父亲,就算乔木槿的母亲去世了,那她和乔泽明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看着乔泽明对乔木槿的态度,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该有的态度!”
“就在刚才你带走乔木槿的时候,乔老夫人看乔木槿的眼神很奇怪,具体哪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奇怪!”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调查过乔木槿,不过就凭我刚才那一眼,我觉得你媳妇和乔家的人一点都不像!”
安静听完的温齐越,半眯着眼睛,无数的疑惑在黑色的漩涡中旋转着。
他的脑海里跳出来乔木槿母亲墓碑上的照片,现在仔细想想,乔木槿和照片上的女人虽然在气质上有些相似,但要是仔细往下想,还真的看不出来一点想象的地方。
算上这次他总共见过乔泽明两次,乔老夫人是第一次,就算乔木槿犯了天大的错误,都是他们的亲人,乔家所有人对乔木槿的态度不像是亲人,更像是一个外人。
如果叶让卿眼神没出问题的话,也就是乔木槿和乔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像,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温齐越的长眉紧紧锁着,他的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你最近和景航联系了吗?”温齐越问着。
叶让卿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有,不过之前听他说最近这段时间不在国内,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就算你媳妇儿不是乔家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乔木槿一直都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期蹊跷!要是真的有人不想让你媳妇知道,这件事情调查起来应该不简单!”
叶让卿和温齐越在外面低声分析着。
屋子里苏青在给乔木槿读到第十页的时候,乔木槿终于艰涩的睁开了眼,空洞没有一点焦距的双眼盯着头顶上的水晶灯迷茫的看了好一会。
眼皮子才眨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转头,看到苏青噙着嘴角微笑着看她,虚弱的牵起一抹笑意。
“苏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乔木槿双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被苏青阻止。
“做了那么多次治疗,自己的情况还不了解吗?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身孕!”
身孕?
乔木槿愣了一秒钟,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焦急的道:“我的孩子有没有事情?”
“没有!”苏青赞许的眼神看她:“我以为你这次醒来要很长时间,没想到不到两个小时就醒来了,而且你醒来的状态还不错!”
“是吗?”
“嗯,想不想和我聊聊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想知道你这次醒来的缘由!”
其实苏青大概都是知道的,只是她知道和乔木槿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让她自己意识到心里所想的事情,看清楚自己的心,她才能逐渐的摆脱自己的心魔。
乔木槿虚弱的叹息一声,吃力的眨了两下眼睛,语调平静的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站在一条荒芜的十字街口,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天是黑的,街道是空的,脚下还有很多落叶旁边还有一个孤儿院,那个孤儿院里明明一个孩子都没有,但我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是个女孩子的哭声!”
“孤儿院?”苏青打断了乔木槿的话,蹙眉看她:“之前你的梦境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孤儿院,对吧?”
“嗯!”乔木槿自己也纳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到那哭声,我就很慌乱,很害怕,好像是我自己被抛弃了一样!”
“就在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梦境里你的声音很像我母亲的声音,然后我顺着你的指引就出来了!”
苏青神色疑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心里暗暗的记下了这个梦境。
“嗯,那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压抑,慌乱的感觉?”苏青又问:“晚上还做噩梦吗?”
乔木槿仔细的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没有这种感觉的?”苏青盯着乔木槿,默默地把乔木槿所有的反应都记了下来。
乔木槿闭了闭眼,仔细的回响着,没了压抑慌乱的感觉好像是上次看过病之后就再没有这种感觉了,至于做恶梦……
她仔细的回想,没有和温齐越结婚之前,她还经常做恶梦,但是自从和温齐越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就连之前莫名的就恐惧害怕的那种感觉,也没有再出现过。
想着想着,她的眉头微微拧着的眉头逐渐展开,嘴角洋溢着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苏青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适时的开了口。
乔木槿从思绪中回神,眼里含了笑意:“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吧!”
“是不是你结婚后就基本上没有这种感觉了?”苏青顺着她的话说。
乔木槿愣怔了一秒,蹙眉看她:“苏医生,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当然是你老公告诉我的!”苏青笑了笑,给她解释:“我和温齐越是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之前你们在我办公室门口遇见,后来你们领证后,他找握了解过你的情况!”
乔木槿听的目瞪口呆。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和温齐越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时她还说温齐越也是个病人呢,没想到那人竟然和苏医生是朋友。
苏医生这么一说,乔木槿才发现她貌似一点都不了解温齐越,甚至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病,什么时候打听了自己的病情。
莫名的,心头有些堵塞。
苏青观察着乔木槿的反应,看到她清秀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之前她就给乔木槿说过,如果想走出自己的心魔,不妨去谈谈恋爱,这个建议她给乔木槿提过很多次,乔木槿都没有同意。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闪婚了,闪婚的对象还是温齐越。
这两人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不过想到温齐越,苏青漂亮的一字眉微不可查的拧了起来,眼底深处飞快的划过一抹担忧。
“苏医生!”乔木槿叫她。
苏青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装作平静的样子看她:“怎么了?”
“苏医生,我发病的样子没有被他看到吧?”乔木槿咬着唇瓣说着,清澈的眸子深处是难以隐藏的挣扎。
若不是这次生病,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重度抑郁病患者,换句话说就是精神病人。
之前没有人问过,她也没有主动提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温齐越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会是什么反应。
此刻,突然犯病,突然提了起来,她紧张而又害怕。
紧张的是不知道温齐越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是个什么反应,害怕的是她怕温齐越等她好了之后,和她离婚。
“放心吧!”苏青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安慰她:“我赶来的时候你已经是梦魇的状态了,我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闻言,乔木槿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乔乔,我早就说过结婚说不定能让你从心魔里走出来,你这次发病能这么快醒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之前的治疗起了作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结婚的缘故!”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好!”苏青的声音轻柔极了,逐渐的驱散着乔木槿心底的害怕:“既然结婚了,就不要逃避,不往前走你怎么知道前面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可是苏医生,你知道我这样……”乔木槿艰涩的说着,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看上的男人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彼此信任,你们一定能牵手走到最后!”
“好了,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乔木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听话的闭上眼睛。
苏青见她闭上眼睛,重新捧起刚才的那本英文书继续给她往下读着。
半个小时候,乔木槿终于在苏青轻柔的读书声中沉沉的睡着。
苏青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就看到电线杆子一样立在门口的男人,温齐越见她出来,忙走了过去。
“她睡着了!”伸出去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就听苏青轻轻说着。
苏青站在一侧,看他:“去你书房吧,我们谈谈!”
温齐越收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叶让卿跟在后面,他刚走到门口。
书房的门就从里面关上,差一点他的鼻子就撞到了门上。
他摸着鼻子,愤愤的道:“算你们两个狠!”
嘀咕了一声,虽然好奇但还是下了楼,里面的那两位都是爷,他可是一位都惹不起。
……
“关于乔乔你生病的事情,你怎么想的?”苏青坐在沙发上,直接就问了出来。
她和温齐越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更何况这次的病人还是他老婆,她觉得没什么要拐弯抹角的。
“她怎么样?”温齐越答非所问。
苏青道:“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看到她的时候,我以为这次她至少要两三天才能从心魔中走出来,没想到不到两个小时就醒来了!”
“这么快?”温齐越诧异的看她。
之前找苏青了解过乔木槿的病情后他专门上网查了相关资料,还咨询了国外的朋友,得到的答案基本上是大同小异。
总之,乔木槿的病情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这也是之前他出去为什么让季凡一时刻注意乔木槿的原因,他最怕的就是她受到刺激。
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醒来。
苏青不置可否的点头:“是,我和你一样诧异!不过这也说明她的逐渐从自己的心魔里走了出来,我刚才简单和她谈了一下,她今天之所以这么快醒来,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你!”
“其实乔乔的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害怕被抛弃,她极度缺少安全感,大概是这段时间你们的相处,让她逐渐放松了!”
“不过,她很在意你对她病情的看法,我虽然给她说了你不是肤浅的人,但我还想亲口听你说说你的看法!”
对苏青来说,乔木槿首先是她的病人,其次才是温齐越的老婆。
作为医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病人能康复,乔木槿在她这里看病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这么多年来她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期间还有一段时间差点陷入心魔不能醒来,她试过很多种办法,也联系过国外一些专家针对她的情况作了专门的会诊。
但是都没有得到好的解决方案。
也是后后来乔木槿无意中带给她那本书,她的病情才逐渐得到了改善。
既然她的病情有所好转,那她就不希望她再回到从前,所以温齐越的态度就尤为的重要。
“既然和她结婚了,我就没有想过离婚!”
沉默许久的温齐越终于开了口,他给出的答案苏青也是很满意。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她呢?她只是消失了,你也说过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你就一天不会放弃,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回来,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还要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
如此犀利而又直接的话也只有苏青敢这么和温齐越说了,认识温齐越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他内心深处永远迈步过去的一道坎。
这么多年了,温齐越一直都在用各种方式麻痹自己,但是麻痹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箭出其不意的插在了温齐越的心窝,尖锐的疼痛他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深邃的眼底涌动着无边的黑暗。
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无尽的冷意,屋子里的气压不断地降低。
饶是苏青这个心理医生都有些承受不住。
看着情绪原来越低的温齐越,苏青起身打开窗户,温热的暖风迎面出来,空气和空气的交换,带走了屋内冰冷的空气。
终于,温齐越乌云密布一般的脸色缓和了那么一点。
苏青站在他的左侧,低声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刚刚说的那些可能也说不定会出现!乔乔的病情比你想象的要严重,走出来不容易,若是在受到刺激,想要醒来恐怕……”
“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好好想想吧!”苏青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拿着自己跌东西离开。
这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魔,一个用麻痹的方式逃避自己的心魔,一个换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用吃药的摆脱自己的心魔。
他们能走到一起也是一种缘分,至于能不能牵手走下去全要看他们两个的态度。
温齐越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脑海里不断反复着苏青最后的话。
许久。
他吐了一口浊气,看着远处那朵不断移动的白云,自嘲的道:“她已经消失这么多年,没有一点信息,还会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