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马队长笑纳，马队长这趟也辛苦了！”十一少哪里不知道他的意图，当下便道，“我那朋友——唉，他命该如此吧，还劳烦马队长白跑一趟。”
“十一少，这夜明珠我也不白要你的，军统局那边有个外勤位置，虽然是跑跑腿，但到底是给政府办事！你有兴趣的话，我现在就给胡秘书打电话，让他安排一下。”马队长说道，“你小子人不错，好好干，以后定有出头之日。”
“那可真谢谢马队长了！事成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一定请马队长笑纳！”十一少感激道。他没想到，马队长这次竟会这么大方，给他安排个差事。在外晃荡了这么久，他早就想找份正经而稳定的差事安顿下来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背靠军统，他也算有了根基，不再是谁都可以喊打喊杀的闲散人等了。否则，也许在将来的某一日，老酒的悲剧怕是要在他十一少身上重演。
“哪里哪里，你能在那里努力替党国办事，从此效忠党国，就不辜负马某人一份诚意了！”马队长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回电，让他明天就带着资料去军统局面见胡秘书。
这一晚上，十一少久久不能入眠。一日之间，那个一起生活了一年的朋友就这么没了。当初一起乘火车来上海的路上，老酒信誓旦旦地要在上海滩打下一片江山，接老婆孩子来享福。老酒虽然粗俗，对他却是很好的，刚来上海的时候，他意志消沉，也不想着赚钱，是老酒把一个子儿掰成了两半花，让他在上海安定了下来。后来，两人一起在上海滩闯荡，得了钱，便一起大吃大喝一顿；失意的时候，彼此也有个慰藉。可而今，斯人已逝，连个尸体都不能还乡。若是老酒的老婆孩子知道了这个噩耗，还不知该多伤心。
他半夜起了床，捏着老酒遗留的那半瓶老白干抿了一口，竟辣得泪花直闪。摸着冰冷的眼泪，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被酒辣的，还是心中惶恐。他唯恐明日应聘时误事，不敢再喝，又不敢深睡，怕误了时辰，只在床上闭上眼睛小憩。他的脑子不得闲，思绪纷乱，有时想起老酒的音容笑貌，有时又盘算起将来的事儿，他一直在床上辗转反的，不得安眠。这般折腾了许久，外面大院的公鸡开始打鸣。
十一少忙起床洗漱，穿上长衫，夹了那个皮包出门。却不想迎面撞见了英子，她正领着弟弟小狗子一起在大院的井边洗衣服。英子其实论长相也不差，细眉大眼的，只是身子骨有些瘦弱。老酒在世时还曾想把英子说给他。
英子在井边一棵梧桐树下直起了腰，头顶落了片焦黄的梧桐叶，衬得她的瓜子脸有些黄乎乎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十一哥哥，老酒叔呢？”英子问道。
“他，他啊！回老家去了，这里得罪了人。”十一少看一眼啃着窝窝头的小狗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啊？”英子脸上露出很大的失望之色来。
“姐，老酒叔那个酒鬼是不是逃走了？他拿了爹的聘礼——”小狗子还没说完，英子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便哑了声，一双麻豆似的眼睛盯着十一少看。
“他会回来的，只是躲一下风头。”十一少听出小狗子话中的意思，忙安慰道。他心中埋怨，老酒啊老酒，你拿了英子家的聘礼，是要把她说给我的吗？你这家伙死了也不给我安生啊。
他刚出大院的门，拐进胡同，小狗子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件好大的棉袄呢！爹都没舍得穿！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