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在青州这地方也是很有名气的。
不说当家老爷苏畅闰的药铺占了大半个青州城,但是他岳丈历明理那妙手回春的不凡医术,都让世人尊崇。
可惜的是历明理素来瞧不上自家长女市侩的性子,连带着也对这个长婿不喜。
倒是对外孙仗义豪爽的个性极为喜欢,那日想起就打发家里的奴才来苏府接外孙过去聚聚。
他虽然也在青州府居住,可是也不常和女儿家来往。
偏苏畅闰还不敢得罪这个老泰山,逢年过节的夫妇二人也常携礼去拜访探望。
方慧滢不需多打听,就找到了位于明乾街上的苏府。
望着眼前这座大宅院的门楣上赫然挂着烫金大字的黑色匾额,冷冷的笑笑。
“不就是靠着小小的药铺起家的苏府,我还当有多大的底蕴呢。”
她鄙夷和嘲讽的语调让门口的守门人侧目,心里都在揣测眼前的俊俏丫头是哪里来的,能说出这话,那来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方慧滢把手又放在胸前摸摸,不惧守门人愕然的目光注视,她傲然走了进去。
走了两进院子,她才找到一个拿着扫把扫雪的婢女,说是求见大夫人历氏。
那婢女听说是来找大夫人的,疑惑的望着她,也不敢猜测这漂亮小姐的来意。
想起这些日子大夫人要给少爷找媳妇,她又偷偷的打量了方慧滢一眼,然后殷勤的给她带路。
来到历氏的院子。
翠英正要出门,瞧见一个三等小丫头拎着扫把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就蹙起眉头,冷冷的呵斥着,“你个下作东西,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翠英姐,不是奴婢要进大夫人的院子,是这位小姐是来求见大夫人的。”见到翠英,大夫人跟前最体面的大丫头,那扫地的婢女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前。
她们俩人的对话。
方慧滢已经得知眼前盛气凌人的女子也是个身份稍微高些的婢女,可是话却说的那样恶心。
打量一眼,方慧滢冷哼出声,“哼,说人家下作,同是伺候人的,你也不见得就比人家高贵多少!”
“你……”
见自个被人骂了,素来傲气的翠英有些恼怒,可是见方慧滢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衣裳,身上流露出的气质让人敬畏,在心里猜测,这女子八成是那家的小姐,她再有脸面也是个奴才身份,自然不敢得罪大户人家的小姐。
一腔怒火的方慧滢压根就不想和这下贱的婢女多说废话。
从翠英身旁插肩而过,俊俏的小脸上满是不屑和鄙视。
要是她知道眼前的婢女就是打了秀儿的那一个,铁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
翠英见方慧滢要进大夫人的正屋,想开口阻拦,又怕眼前傲人的女子是自家主子请来的贵客,只好悻悻的跟着她往屋子里进。
大夫人历氏正皱着眉头查看着手上的账目,她就一个月不在府里,这就翻了大天。
那管家见她神情越发的不好,两腿就有些发软。
瞧着这一个月,先是对大厨房采买东西的银子有些不满,当看出二房又多支出了近五百两的银子。
历氏冷笑着把账册摔在管家脸上,用手指着他喝骂,“苏多福,你给本夫人说说,这二房那窝子贱人,咋又支了这么多的银子当我苏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果然来了。
苏多福用手抹了把还没冒出的冷汗,说出的话有些结巴,“大夫人,柳姨娘……娘……娘家的人前些日子来了一趟,柳姨娘来支了一百两,剩余的都是二少爷支出买书和宣纸,奴才也不敢拒绝。”
想到柳眉儿那下贱妖媚的女人总是靠着那副好皮相蛊惑老爷,那个庶子也仗着会念书,更是得了老爷的偏疼。
历氏窝了火,语气更加的恶毒,“那贱人娘家也要我苏府养着吗?还有苏远庆那个蠢货要买多少书和宣纸就用三百多两的银子?”
“这事奴才不敢过问。”苏多福的脑袋耷拉着,自家老爷喜欢柳姨娘的娇媚和二少爷读书肯用功,二房来讨要银子,他个奴才哪里敢拦着。
这里外不是人的活计都让他干了,还是没在一边落个好。
要不是自个全家几口子都在苏府,他真的不想再遭这样的罪。
历氏的手掌重重的拍着身侧的桌子,冷哼着,“哼,不敢过问?只怕你个刁奴才,也是眼皮子薄的货色,上赶着要巴结讨好那对下作的母子还来不及,咋会去阻拦!”
方慧滢进来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她暗暗咂舌,今儿看来自个来的时机不好,苏府大夫人心情明显不好,可能是更年期到了,要大发雌威了。
翠英越过一脸讥讽的方慧滢,快步走向盛怒中的历氏。
“大夫人,这为小姐是来找你的。”
历氏这才发现屋子门口还站着一个面容姣好,但神情冷漠的姑娘。
她狐疑的望着方慧滢,这俊俏的丫头打哪儿冒出来的,刚刚一定也听到她训斥苏多福的那一幕了。
不由得收敛了怒火,尴尬的笑着,“府里的奴才不争气,让小姐见笑了。”
方慧滢呵呵冷笑,“苏家大夫人的威风果然不同凡响,我今儿来是找你讨个公道的!”
听到方慧滢语气不善,历氏的面色阴沉下去,又朝苏多福瞪了一眼,“你还不出去做事,杵在这儿干嘛!”
见方慧滢说话有些不寻常,翠英也极有眼色的朝自家主子说着,“大夫人,你刚刚吩咐奴婢的事,奴婢还没去呢,这就出去。”
心里想起柳眉儿竟然趁她不再府里,又暗自捞银子,历氏的胸中的怒火就如潮水般涌上来,别以为老爷在府里,她就不敢拿那贱人出气。
她阴沉着脸,“翠英,你先去把柳眉儿那贱人给我喊过来!”
已经站在正屋外面的柳眉儿听到历氏还在骂她,手里的帕子差点被她捏成疙瘩。
你个贱人,自个生的儿子不争气,偏把恶毒和恨都记在我的庆儿身上,想起前日大少爷被老爷狠狠的打了一顿,心里的憋屈也散了不少。
她把脸上的讥笑收了起来,径直跨过门槛,“呵呵,大夫人,你这里好热闹啊?”
苏多福和翠英还没出去,就被柳眉儿堵了门,俩人只好退了回来。
柳眉儿故意盯着地上的摔破的茶盏和还没被收起来的账册,用帕子掩着半张脸,朝翠英数落着,“翠英,你也是大夫人身边体面的丫头了,有贵客在,咋还恁不小心,摔了茶盏,这传出气,不是让大夫人没脸吗?”
柳眉儿俯下身捡起地上的账册,惊呼着,“哎呀,苏管家,你咋搞的?这不是账册吗?咋也掉在地上,瞧瞧都让茶水给浸湿了!”
这贱人一来就给她添堵,历氏的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柳姨娘,是奴才刚刚不小心掉在地上,年下事情多,忘了捡起来了。”苏多福尴尬的从柳眉儿的手里拿过账册。
“哦,这亏的是账册,要是银子丢了,会让大夫人心疼的。”柳眉儿幽幽的说着冷笑话。
见这贱人没完没了的在自个眼皮子底下作,历氏眼皮往上翻翻,想发火,见方慧滢一身气度不寻常,怕让她嗤笑,还是忍了下来。
她瞪了柳眉儿一眼,“你先闭嘴,我有话要和这小姐说!”
柳眉儿把帕子塞进衣襟上,也好奇的打量着方慧滢,嘴里直夸赞,“呦,这小姐长的可真是俊俏!”
她的话果然又招来历氏的一记冷眼,然后朝方慧滢语气淡然的说着,“这位小姐,本夫人和你是初次见面,不知你要和本夫人讨哪门子的公道?”
“呵呵。”
方慧滢也是这样的笑声,她瞧着历氏已经憋足了气,还能不发作,心里也佩服历氏的涵养。
不过,再能装逼的人,她有的是法子让她破功。
“苏大夫人,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本姑娘压根也不屑认识你,可是这东西,你总该认识吧?”
方慧滢从怀里摸出那张房契,伸手在历氏的眼前晃着,眼里也瞬间蓄满了浓浓的恨意和愤然。
历明理不想让长女长大成人,做个糊涂女子,也就教了她读书识字。
那房契被方慧滢捏在手里在自个脸庞前晃着,历氏自然也看到了那上面的字,尤其是儿子的大名写的尤为清楚。
她心里暗自骂着自家不长脑子的败家子,竟然真的把那宅子给卖了。
见到房契,柳眉儿的好奇心没有了,她一连串的问着历氏,“大夫人,这房契瞧着咋有些面熟呢?哦,我知道了,是咱文昌街的那个铺子,可这房契咋到了这小姐的手里呢?”
柳眉儿的脑袋凑近了那张薄薄的房契,然后惊呼着,“上面是大少爷的名字,难道是大少爷缺银子花,就把这铺子给卖了!”
“苏大夫人,连这为夫人也懂了,本姑娘就省的给你念一遍了!”方慧滢把房契收进怀里。
听到方慧滢喊柳眉儿夫人,这苏家的一妻一妾,俩人表情可是大为不同。
她一脸冷意的望着历氏,语气更是充满戾气,“房契在我手中,那所宅子已经是我方慧滢所有,可是昨日你苏府的恶奴不但过去砸坏了东西,更是把我大哥和我的小丫头打伤,不知你苏府仰仗谁的势力,敢做出这样欺负人的事情!”
方慧滢的话更是让柳眉儿痛快的想着,等老爷知道了这事,你们母子的年恐怕也过不好。
柳眉儿有些幸灾乐祸的瞟了眼历氏阴毒的脸,挥挥手里的帕子,撇着抹的血红的嘴唇,“哦,大少爷都开始卖苏家的产业了,咱的庆儿不过是多买了几本书,就碍了人的眼,这人和人的命就是不同。”
眼里满是怨毒的历氏恨不得撕了柳眉儿的嘴,她哪里会知道那宅子已经被儿子给卖了,她这会也有些蒙了脑袋。
望着方慧滢的脸,历氏那脸色黑的堪比猪肝。
“真的以为我们打外面过来的,就是一软面团,随你们揉捏!”方慧滢的话越说越有气势,“你今儿不给我个说法,咱就去青州府衙,让知府老爷给咱断断这件事情!”
“青州知府不行,我就去京城告,这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
“说的好,有志气!”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