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亦是凤韶的生辰,凤平的祭日。
唐夫人一大清早便忙活准备着,因晚上宫里有中秋庆宴,唐夫人便在府上中午设宴,只请了步临风和尹家兄妹陪凤韶过生辰。她欣喜的到钟灵院要亲自给凤韶打扮,却扑了个空,青桑和棠木面面相觑,棠木禀道:“夫人,小姐…小姐她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林公子带她出去的。”
唐夫人一蹙眉头,喃喃念叨着:“这…这会不会是又有什么事了啊。”
一旁的王妈妈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小姐本就事多,忙完了许就早早的回来了。”唐夫人也知道凤韶暗地里有事要忙,只是她从不过问,从不调查,因为她也知道若是她去查凤韶定会生气,她便装作不知道。
唐夫人点点头,道:“也罢,继续好好准备去吧。”
白楼。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已入了秋,她感觉到了秋风中的一丝凉意。
凤韶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触摸冰凉的墓碑,她开口道:“父亲,我来看您了。”林易也默不作声,只是面带悲哀的神情看着墓碑。
灰蓝色的墓碑,简简单单,只是刻了“凤平之墓”这四字。她也听说过民间有百姓私下为了纪念她的父亲,偷偷建设墓碑,碑上刻的都是‘凤平大将军之墓’。
可她恨极了‘将军’二字。
若父亲不是南黎的将军,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父亲以为的忠良不过生死可抛。沙场萧萧,血染征袍,可到了最后,却换来了是什么?
是阴谋迭起,是生死离别。
而她更不会忘记,今天是她的生辰。六年前的这一天,父亲说好了要回来给她过生辰的,可是,一去不复返。
这六年里,她从来没有过生辰,因为每年的今天是她父亲的祭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腿都有些麻了,林易将她缓缓扶起,说道:“该回去了。”
凤韶将酒壶打开,把酒洒在墓碑前的尘土上,她苦涩一笑,道:“父亲,您再等等我。”
再等等她,很快就会报仇雪恨。再等等她,一切了断后,便去找父亲。
正午。
凤韶回到唐府时,尹家兄妹和步临风已经到了,她看众人都在等她,虽是有些发愣,还是解释道:“我有点要事,不好意思。”
唐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没事,你回来就好。”
大哥也走上前将一个礼盒递给她,开口道:“这是我和鸢儿给你准备的礼物。”
凤韶接过后问道:“礼物?”
丰弟也走了过来,笑道:“姐,你不会连今天是你的生辰都忘了吧。”
凤韶木纳了一下,想起韶儿的确是和她一天生辰。可凤韶已经六年没过生辰了,忽然有亲人的关怀,她竟有些不适应。良久后,她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大哥,谢谢嫂嫂。”
大哥和尹鸢相视一笑,丰弟而后也递给她一个礼盒,笑嘻嘻的说道:“呐,怎么能缺了你弟弟的礼物呢。”
凤韶冲他笑了笑,随后众人接着入席,而步临风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走到步临风的面前,步临风低声问道:“你喝酒了?”
凤韶先是一愣,后来想起她在祭拜父亲的时候洒了酒,而后她回答道:“没有。”
步临风将一个盒子扔进她的怀里,转身离开,边道:“那怎么一身酒气。”
这一天,是她这么多年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辰,也是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午后,唐将军和唐夫人要提前进宫朝拜,他们便去后花园歇息,等着晚上一同入宫。
尹鸢一踏进花园,见到一树开放的桂花,和一些摆出来的花瓶,惊叹道:“这花怎么养的这么好。”
丰弟连忙道:“是我姐养的,她啊,每天跟个已成婚的夫人似的,整日大门不出,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养这些花花草草。”
凤韶瞪了丰弟一眼,对尹鸢说道:“没事养着玩罢了,你有喜欢的就拿回去吧。”
丰弟跑过来插话道:“姐你傻呀,鸢姐马上就要嫁进来了,还拿回去干嘛。”
丰弟不等凤韶再瞪他,他便一溜烟跑走了。她看着尹鸢害羞又幸福的表情,微笑道:“也是,我大哥啊能娶到你这样温婉贤淑的女子,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尹鸢红着脸说道:“你呢?可有中意的?唐夫人整日拉着我娘给你寻个夫婿。”
凤韶道:“我还没有那个心思,只想好好陪陪家人。”说完,她走进亭子,无意间对上了步临风的双眸,他在看她?
凤韶为他们斟好茶水,丰弟拿起糕点说道:“听说今夜街上可热闹了,我们等宴席散了一起去吧。”
“我和鸢儿约好了要去别处逛逛,你和韶儿去吧。”大哥笑眼看向尹鸢,讲道。
丰弟撇撇嘴,随后一脸期待的说道:“那姐姐和步侯爷陪我去也行。”
“我今夜有事。”凤韶和步临风异口同声的说道,引得旁人一愣,凤韶看向步临风。
丰弟更是不开心了,抱怨道:“姐,今天可是中秋啊,你大晚上能有什么事啊。”
片刻,丰弟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副吃惊的样子,高声道:“今夜你俩该不会是一起出去吧?!”
凤韶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却想到若不这么说,没有理由搪塞过去,便没有否认。步临风也顺着她的意思,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丰弟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尹霖道:“尹大哥,你最好了,你陪我去吧。”
尹霖摆摆手道:“现在想起我了?”
结果,丰弟磨的尹霖跑走,他便满院子追着尹霖。而亭子里,大哥和尹鸢暧昧的看着她和步临风。
日落时分,他们一行人正准备要进宫参宴,易念快步走进花园,到凤韶身边低声道:“慕公子在华悦楼,请您过去一趟。”
凤韶笑着对唐锦华说道:“大哥,你们先进宫去吧,我有点小事,一会就过去。”
唐锦华纵然对待家人再天真,他刚开始也对这个“外来人”警惕些。凤韶更入府时,他便派人去查明她以前的身世,看她以前的底子干净,又对母亲孝顺,便拿出真心对待这个妹子。他也知道凤韶在外面有点自己的事和势力,但他已经真心的把她当作亲妹妹了,便从不过问调查,一切随她。
“好,别误了时辰。”唐锦华回道。
凤韶起身要走,却见不经意转头间看到步临风在看她,她对上他的双眼,不过是片刻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她转身离去。
凤韶赶到华悦楼时天色已暗,她直接走进慕安包的雅室,房内的柜子桌子上摆放了许多蜡烛,房内却没有人,她站在那里愣住。
不知是什么时候,慕安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从背后抱住她,柔声道:“我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能讨你开心,就准备了这些。”
“我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过得很不好,就像你说的,一切好像都陷入黑暗。所以我想告诉你,也许我不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但是我想尽我所能,让你的世界充满光亮。”
凤韶没有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感动的落泪了。片刻后,她破涕为笑,放松地靠在她的怀里。
宫门口。
唐夫人执意留在此等候凤韶一起进去,唐将军便先带唐锦华和唐锦丰入席。唐夫人眼含笑意的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步临风,他什么都没有说,却留在这里,唐夫人心里也会意。
凤韶和慕安并肩走来,她只顾的身边的慕安,却没看到远处站着等候的唐夫人和步临风。她看了看慕安,莞尔一笑,慕安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欢喜,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头。
唐夫人挂满笑意的脸也慢慢僵了下去,她多少知道慕家和唐家的不对付,以往安阳城流传慕安和她的女儿有私情她还不信,如今眼睁睁的看了这一幕她还是不敢相信。唐夫人转头看向步临风,只见他脸色沉重的看着远处的凤韶。
慕安送凤韶到唐夫人身边,他抬头对上步临风的眼神,瞬间神色肃冷,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沉默相视,步临风也漠然的回视着他,两人之间的诡异之气愈演愈烈,周遭的气氛都好似冷了几分。
不动声色谦谦温润之下,掩藏着千般凌冽的杀机。
凤韶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她走到二人的中间,挡住他们的视线,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快些进去吧。”
慕安也自然知晓慕家和唐家的关系不好,便不再跟着唐夫人他们,朝凤韶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径自离去。唐夫人看了看凤韶,欲言又止,她知道凤韶很有主见,想了想场合也不合时宜,唐夫人便没有说话。
凤韶看向步临风,只见他神情有些严肃,她有些尴尬的说道:“晚宴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