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瞳在书中这样写道:“冥府又称冥府、九幽、九泉。此处九为极数,代表无穷。九泉指地下极深处,事实上冥府亦有九口黄泉井与阳世相通。九井应对东方、南方、中、西方、北方、东外、南外、西外、北外共九方。
三界动荡,后土女娲娘娘施大术法自固一方时空界,谓之新府。新府九井可通天、人两界,亡魂亦自井落归于冥府,岀井即为黄泉路。黄泉路只一条,却分三百六十道,正应一天一年之时数。所谓:天天亡魂,道道有鬼。
黄泉路始于鬼门关,绕九井倚藏之神峰,概成九九归一之大势。岀得九宫九曲,方得一线直至冥城。阳间有人语:黄泉路上多野鬼,路旁多火红彼岸花,喻为‘火照之路’。此必鬼神外传,盖因踏得黄泉,上不见天星,下不见路土,前不见前路,如何能见到花?亦只有真正由魂变鬼、成了鬼民才可登上鬼城,远望那片花海。花海之大,不以顷计;花海之媚,远超见闻。路上之人,未尝有感,实彼岸花之功也!
余曾观人间之‘冥府十三站’,细分本地土地庙、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阴曹冥府鄷都城、十八层地狱、供养阁、鬼界堡、莲花台及金银桥边还魂崖。此佛说地狱也。
又有过鬼门关成鬼、上黄泉、过奈何、饮孟婆汤、之后进阎罗殿接受审判的说法。只一条,饮过孟婆汤已忘前程往事如何审判?
实,不论旧事,新府阔以往几倍有余,囊奈何桥、望乡台、三生石俱护城内。城外关于拘来新魂,除黄泉路,只抢魂坡矣。”
第四篇就是讲抢魂坡了。抢魂坡在黄泉路南,离冥城三百七十余里,项瞳写是“上去”的谐音。按他所描述,虽然岀了九宫九曲黄泉路变得很直,但并不代表路两旁是一马平川。路南尚平,路北却是时常有陡峭山壁凛然卫立。经过一洼马蹄铁形的乱石谷,有一座神似侧蹲之恶狗的矮山,名叫“坐狗岭”。抢魂坡就是黄泉路与坐狗岭的连接段。
坡呈四十九度,宽一丈,凹凸不平向上延伸五十丈,形如狗鞭终于腿腹。坡顶平台多草,有一凉亭,亭内有一判官,姓钱,专职接待“有缘”亡魂。凡有路引、口条富足及通达人情者,付出一定代价,即可还阳,这就叫“抢魂”。
告非,秦珏暗啐。小时候看港产鬼片,每每有下冥府抢魂镜头,都是激动得很,好像看到正义战胜了邪恶。如今看来,抢魂还阳,加了个钱字,孰正孰邪还真说不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冥府并不是邪恶的一方,恶的是某些人和鬼。
“怎么就没鬼去反抢呢?此时不黑吃黑,什么时候吃!”
这像是一句气话,更像是一颗种子。种子虽小,但遇水可芽、见风会长,着实能惹岀不少事情。当然这是后话,姑且不提。回归书中,抢魂坡上,项瞳也有一番感慨。
“余观抢魂坡,坡去恶狗体秽,雅亭,慈判,还阳草。然台前腥云当梯,对面劈岩成壁,宽不过七丈,形如张口银袋,吞吐穷身难渡之险。下深不知几万丈,闲话有污潭密通冥河血海。
每遇慷慨,钱判抛弃腰带锁于对岸崖石。魂执一还阳草,附带而去,上得生魂梯,转蜈蚣峡、黑风岭、阴风谷、花柳涧,宿又一村,登鸡阳山,便可逆天改命还魂阳间。
思天道,何所为其乎?
余三百诞后第十个‘幸运月’,父亲之病客无医烟去,骤然不及胎送。思亡魂尤有窃天还阳之所,独阴鬼除却为人更无做鬼之机,愤忿。乃赴还魂坡,殴钱判,拔阳草。至一百单八株,忽天雷三降,几成焦炭。
余昏睡十年,大难不灭。冥冥中有感,遂于阎罗殿前王榜疾书:阴鬼好做,不愿轮回,错,错,错;天道难全,人间找补,该,该,该。时,阴雷滚滚,万鬼规避。余毛发张立,却终未落下。始知,天威难恕,圣人亦不可触;而天之悯,留一线,实九死一生也!”
阿门,确实是生死一线啊,看得秦珏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界终究是以人界为本,纵然人类良莠不齐,不正是天道大全的象征么?但是,秦珏心里又弱弱的问自己,黑的白的,如果黑的会永恒存在也必须存在,那为什么还要追求完美世界呢?完全没有必要嘛!说什么“乌托邦”?
……
当项瞳遁进书房,秦珏正叼着苹果六对着书比照他的收藏。
“好吃吗?”项瞳问。
“嗯?嗯。”秦珏有点尴尬。他看书时,喜欢手上或嘴里有东西,还有一点看书气(类似起床气,不喜别人打断)。
“走吧,以后多的是时间看,吃真正的阴席去。”项瞳甩岀一个诱惑。
阴席?秦珏恋恋不舍把书叠好摆整齐,然后跟在项瞳后面往墙上撞。
这次是正北向,岀墙就是后院。绯红软土上满铺的青草,让他的郁闷一扫而空。是半生草吧?高不过一指,独茎五叶,青绿盎然,是只产于抢魂坡附近血色土壤的还阳草的伴生草。《新府图录》里记载,半生草三界皆有。根生,多长于阴阳交融之所。以人间五十年一枯荣,得名“半生”。一天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年,这些都是冥府长寿草啊。
秦珏蹲下身,在草头来回摸了摸;又实在忍不住慢慢躺倒,在草上来回滚了几滚。别说,还真有几分阳世球场里的感觉。
一颗小脑袋晃着两鬏角湊过来,涎皮赖脸道:“玉弟,你还真聪明。我只是简单说了句半生草鬼魇也,你就举一反三发挥用来消食。嘻嘻,我也试试。”
半生草,鬼魇也,触之不祥,轻则消阴去元,重则魂消。到你这就成了消食了!我可不是为了消食,不是!只是书上还说半阴半阳伴生物也许对尚有阳魄的阴魂有用,我只是试试。
秦珏看着如可爱长抱枕样滚远的瞳哥儿,很是无语,也有点担心。忙站起来,跑到前头,帮他探路。不过,这似乎是多此一举。草地非常干净,别说小石头、硬土瘩,连枯草落叶都没有一片。
草地中有一条青石曲径,路宽三尺,折如盘龙。路旁是栅栏似的小花丛,三五成群、红白交杂。路远处有一空坪,坪右有一古香古色庭院。
“嘻嘻,好了。”滚了个尽兴的项瞳站起来转了几圈,让秦珏看有没有弄脏弄皱的。秦珏帮他拍拍、整整,便牵着他朝庭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