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界东部,背靠无垠海的岐界山,是东部第一高山。传说中的灵族,世代在此居住。
灵族?云盏殿
云盏殿是灵族第二大殿,却并无华贵装饰。望眼而去,整座云盏殿由一块淡蓝的巨型灵晶雕琢筑成,琉璃般通透无暇。
一种奇特的幽蓝藤蔓爬遍了殿中每一个角落,它们的叶片呈六角形,十分锋利。
这是灵族特有的栖魂藤。
每一位灵族族人死去后,没有墓碑和坟墓,他们的族人会在他们埋葬之地种上一株栖魂藤。此后,死去之人的灵魂便会慢慢地附在栖魂藤上。因为灵族奇异的修炼之法,族人的灵魂力和灵力都拥有攻击力,故而灵族全力保护着每一株栖魂藤。灵魂越强大的修士,栖魂藤就会越繁茂。
云盏殿中这株无比茂盛的栖魂藤,世所罕见,不禁让人遐想,到底是哪一位灵族巨擎在此安息。
此时,殿中穹顶的所有藤蔓已经完全枯萎了,变成灰白色,而且枯萎的趋势还在不断蔓延。
步窥天须发皆白,依旧精神矍铄。他拄着一根石头拐杖,看起来和普通老人无异。可只要抬眼与其对视,就会有仿若魂魄出窍的奇异之感。
“眸藏深海,一闭窥天。”
玄机阁对他的评价也深深印刻在灵域界每一位修士心中。
灵族的纤灵心主步窥天——窥探天道,测算天机,在灵族乃至整个灵域界,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修士,没有人敢凝视他的眼睛。
他所站之地,为云盏殿的中心,乃是这株栖魂藤的生根之地。栖魂藤的根系异常发达,层层根系延伸,包裹着一口半透明的紫晶石棺,隐隐约约看出,里面躺着一个人。
周老沧桑的声音响起,“心主你看,云盏殿的栖魂藤又开始枯萎了,这个月已经出现三次类似的状况了……怕是不过一年,栖魂藤就要全部枯萎,届时……”他是第十七位守殿人,看守着云盏殿已有四百个年头了。近几年来,一直平静非常的栖魂藤频频出现异状,开始大面积的枯萎。
步窥天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联想起近来的天道卦象,迷雾翻涌,诡谲难测,连他也难以参透一二。
此等情况只在六百多年前出现过一次……他睁开眼,望向那被层层根系包裹的紫晶石棺。
当年他的魂魄已被打散……栖魂藤枯萎只能说明,有什么吸收了其上的灵魂力。
“难不成……”
步窥天的左眼完全变成了浓郁的黑色,凝望时发现他的瞳孔有一枚神异的漩涡,普通修士观之会有灵魂震颤之感。
他紧紧盯着那紫晶石棺。
惊变突生。
云盏殿内的栖魂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灰白色,殿中每个角落的栖魂藤藤蔓开始枯萎,灰白色渐渐地向根部的紫晶石棺逼近。
霎时,从石棺中,漾出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直冲步窥天而去。步窥天却无防备,硬生生挨了一击,喷出一口鲜血。他很快稳住身形,眼中恢复清明。
“心主!”周老赶紧上去扶住了他,步窥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紫晶石棺没有任何异状,依然完好无损。而那棺中人,已经静静地,沉眠了六百个春秋。
步窥天吩咐周老,“传令下去,召集所有灵族族人,在无垠海波月潮到来之际,回到灵族,封锁岐界山的九曲玲珑湾!从此刻起,除灵族族人外,不许外界任何人进入灵族!”
他举起石头拐杖,在空中轻点一下。一道奇诡的白色封印凭空显现。细看之下,像两条狰狞的白龙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步窥天将白龙封印向前轻轻一推,顿时那封印化作一道流光,急射而出,直接印在了紫晶石棺上。栖魂藤的枯萎速度这才有了停止的趋势。他的额间汗如雨下,可见此种封印消耗了步窥天极大的灵力。
“这,这是……烛龙湮刹印!”周老惊呼。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心主施展赫赫有名的灵族三大禁术之一。
烛龙湮刹印,灵族三大禁术之一,是灵族特有的封印。
当年,灵族族长贺昶的弟弟贺碎星的修为、名望皆在族长之上,却未能当选族长,怀恨在心,遂与魔门外敌勾结,欲毁灭灵族。灵族倾全族之力阻止。
在贺昶与贺碎星兄弟俩的惊世一战中,贺碎星早已入魔,贺昶被迫动用灵族禁术烛龙湮刹印,将其永远封印在岐界山淬风谷。到如今,这片地界依旧寸草不生,荒凉无比。贺昶也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修养。步窥天是六大心主之一的纤灵心主,被推举为代族长,全权打理灵族事务。
步窥天喟叹,“以我之力,还不能完全施展烛龙湮刹印,不过能暂时封印住紫晶石棺。周老,以后你不用守在这了,关闭云盏殿吧。”他握着拐杖的手掌,渗透出了血迹。
难不成,他……真的要苏醒了?如果他知道了当年的龙渊之战,怕是会做出毁天灭地之举啊……
步窥天走出云盏殿,思绪万千。
岐界山顶的天空,涌现出一团团墨色云朵,很快堆满了半边天,仿佛有什么奇异之相要出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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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域界中部,烬梵山。
禅宗?金刚炼心池
金刚炼心池原先本是烬梵山的一处玄妙泉眼,据说曾得阖托佛净化,变成了如今大觉寺的圣地。阖托佛——就是当今禅宗的创始者。
但是金刚炼心池,在所有禅宗弟子眼中,却是一处禁忌之地。
禅宗乃体修,将对于身体的淬炼看的尤为重要。金刚炼心池,恰巧有两个作用,一曰:折毁淬体,二曰:无灭炼心。
折毁淬体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将人剥皮拆肉,分筋碎骨,再重新整合,让五脏六腑,体会从衰竭到新生的过程。只要在这池水中浸泡一日,便一日都要经历。
更恐怖的,是无灭炼心。
金刚炼心池会营造出一个天然的幻境。人在其中,会体会七场大梦。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的七情六欲将在梦中被放大到极致。挨不过,人就会崩溃,神思恍惚,宛若疯癫。禅宗立宗之始到如今,只有三位修士熬过了金刚炼心池的神煞试期——六百年为一轮回。这三人全部得证大道,修为圆满。
如今,要出现第四个了。
金光熠熠,笼罩住整个金刚炼心池。彩玉天花飘散,云翎雀翱翔天际,梵音阵阵涤耳。大觉寺一片祥瑞。
他就是如今禅宗主持慧苦尊者拒情的师哥——证心尊者拒苦。他拜入禅宗之前,有个俗家名字,叫窦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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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莞昏迷了很久。
“阿韶,阿韶……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
“就让我,最后再护你一次吧……”
“小桂花,每年赐瑞节,寂城的灯火真美啊,你酿的玉浮春我想全部珍藏起来,一口都舍不得给别人……”
“以命换命,抱歉,我必须救他,所以,你的命,我来抵!”
“破云枪挑一枝春,这枝生于枪尖的桃花,我收下了。只愿,美人相顾……”
很多人的说话声,却又渐渐消散,天莞试着伸手去抓,但是它们都从指尖瞬间流逝。
她的神思渐渐清明,睁开眼,发现天钰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来不及收敛自己的神情,因此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无错之感。看起来软萌极了。
天莞从未见过天钰将所有情绪显露出来,在外人眼中,他永远是沉稳的,处变不惊的。
“我……昏迷了几天?”天莞觉得自己声音沙哑,却又浑身无力,这是灵力瞬间耗完的后遗症。
天钰将她扶起来,拿起玉杯,玉杯里乘着天族特有的月丛泉水,对恢复灵力有奇效,他小心翼翼地喂给她,而后用指尖温柔地拭去天莞嘴角的水迹。
“天钰……你怎么了?”天莞的声音终于正常了一点,却发现天钰倒是和往常不同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凝滞,却又不似话中那样高兴,“天莞,你能拿出凝鞘,很好……真的,很好……”
“天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莞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隐瞒,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沉默使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天莞,天族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风光,对你来说,甚至,是个无法逃脱囚笼。我不想看着你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再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你本不该来天族……你不该来的……”他连眼尾都沁出盈盈水意,从来不动声色的少族长,竟是在她面前,默然流泪了。
过了很久,才听见天钰说话。
“当年,在郯华洞府,我亲眼看见,天肆下手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天莞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到后来,却像惊雷一般,让她彻底清醒了。
郯华洞府……
那是原身父母重伤之地!
天莞还想听他说下去,只听见寒宁居外传来一片嘈杂声,其中一句话尤为明显,“天族执法队,奉命带走裔民天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