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素白的手强硬地扣住了天莞的手腕,天钰眼中充斥着冷意,“你潜入天族有何目的!”
空气仿若有一瞬间静止,连这浮霜峰的飘雪都凝固了。
天莞扬起一抹微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身份,不是在进入天维之前就被你们查的一清二楚了吗?”
“可你的能力,与你的身份,根本就不相符。”他说出了疑惑所在。
“难道我多一点手段,少族长也要刨根究底吗?每个人总得要有点底牌吧。”
“之前机缘巧合得到了些传承而已,我不过才突破融合期,天族高手如云,想要惩治我,不是易如反掌吗?”
天莞继续循循善诱,“能够有幸进入天族,于我和我的家族,都是荣耀呢。我的能力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并无恶意。”天莞拨开天钰的手。“这个解释有没有让你满意?”
…………
“只要你对天族不抱有恶意……我不会过分追究。”天钰努力保持着冷冷的神色,却被她的话语弄得心头发软,停顿了一会,最终选择了妥协。
“唔,看来我们达成了良好的共识。”天莞点点头。她看着天钰依旧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小小年纪就故作老成,劳心费神的,一点少年人的鲜活感都没有。都快赶上我这个老怪物了。
天莞不由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调笑到,“天钰,你皱眉一点都不好看,多笑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多漂亮呀。
他灰色的眼眸中,藏着整片星空。凑近看,好像一道神奇的引力,带着你沉溺于星空的悠远浩荡。
这是天钰第一次被人捏住脸。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天族少族长,从小就备受尊崇,没有谁有胆子来调笑他。如今,纵使是历经了许多大场面的少族长,也被她大胆的动作吓到了。
但是,不讨厌……
他不讨厌这样的接触。甚至,有一份隐隐的欢喜。
妥协?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了她的理由,只是,单纯的,向自己的心妥协了。
她的身法,她的修道理念,她的泪水……天钰还想起了,摇曳的烛光和他近乎失控的心跳。
听见她被困在绝音屏障中的消息时,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情绪失控的感觉,第一次完全被她牵动心绪,也第一次,反反复复地想着一个人。
原来,他早就陷进去了。
突然,他嘴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扬起纯粹到极致的笑容,甚至还有孩童般的纯真。衬得他眼尾的雀羽印记愈发鲜红欲滴。如妖似仙,神异非常。即便是阅人无数的天莞,也在这一瞬间被蛊惑了。
天莞已经可以预想出他今后的绝世风姿了。
天族,果然是得天独厚的种族。
“这样就对了!”天莞心神微颤,面上却不露丝毫,向天钰摆了摆手,“我走了,你多保重。”
天钰盯着天莞离开的地方出神了许久。
这位天族少族长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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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三哥,我去求求老祖宗,他们……他们怎么能下如此狠手!”天倚柔看到天郅此时的惨状,泪眼朦胧。
她无疑是一个生的十分美丽的女子,鬓间簪一支金色凤头步摇,凤凰的眼睛嵌着定灵珠。戴着月魄石耳坠,身着绮杭绸长裙。
定灵珠,此物虽神奇却十分邪乎。修为至少达到出窍期的土灵根修士,才能汇聚全身灵气在丹田内凝聚出一颗定灵珠,众所周知,土灵根修士的防御是最强的,定灵珠的防御力可想而知。取此物的手段狠辣异常,因为要活生生从修士的丹田内挖出来,土灵根修士失了定灵珠,不会死,但一身修为全部被废。这手段风险太大,又损人阴德,修道在于修心,搞不好会产生心魔,故而大部分正派修士都不屑为之。
月魄石是月魂蟒体内产出的一种灵石,有惑人心神的功效,而且,月魂蟒的修为越高,那月魄石的能力就越强;绮杭绸是灵域界极寒之地才有的碧雪蚕丝佐以青琥线织就的,一个身无灵力的普通人穿上,就能抵挡凝神期高手的全力一击。她腰间的荷包是个可以收入活物,容纳百里的高级乾坤袋,足以看出天倚柔在天族中的受宠程度。
天郅在刑罚堂挨了五十软刺鞭。那鞭子是天维中特有的棕荆木做的,受刑者还不能开灵甲,打在人身上,剥皮勾肉,天郅由腰至腿,鲜血淋漓,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人伏在玉榻上,盖一张薄毯,脸色苍白。
“倚柔莫哭,这是老祖宗在敲打我呢……”天郅咬牙说着,伸手抚摸天倚柔的鬓发,“我最近风头太盛,惹得老祖宗不快了。”
天倚柔释放出水灵力给他治伤,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倚柔,怎么了?”
“三哥,我……我想杀一个人。”
“怎么?那个不长眼的惹我的小妹不快了?”天郅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天郅这个妹妹,是天骨的小孙女,掌上明珠。
修仙之人受孕本就艰难,天骨位高权重,与他有染的女人众多,不过在天族内,只有一位名正言顺的道侣——天舜华,他对血脉一事相当看重,绝不会让其他女人生下血脉不纯的孩子。
天舜华生了天奎和天肆,天奎育有三子,长子天稜在碧霞天之战中丧生,次子天辞,现在已是出窍期高手,育有天郅和天倚柔,天穆为幺子,拜入东阳剑宗,如今也是心动后期高手。天肆是天骨的老来子,凝神期修为,年龄与天郅相当,和天倚柔一样,颇得天骨喜爱。
天倚柔出生时,殿内红光溢满,天降异象。她的血脉之力达到甲等,且模样也生的好,不知迷倒了多少天族子弟,在天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据说天骨有意要把天倚柔许配给少族长,却因族长天庚的缘故迟迟没有定下来。同辈中,她最受宠,从来没人敢忤逆她的意愿。
天倚柔抚了抚鬓边的步摇,言语中带着未能得手的遗憾,“她,她是天钰结月考的搭档……我让枫伯伯用了‘花浓’,让绝音草提前开花了,原以为很容易的……没想到她命大,活了下来。”
“糊涂!”天郅呵斥了一声,牵动了伤口,皱了皱眉。
“三哥!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凭什么留在天钰身边?”她委屈地说着,长长的指甲抠进毯子里。
“我气的不是你未曾杀了她,不过是个裔民,竟能惹的你心绪大乱?天弋枫长老的‘花浓’……幸好此时天钰在浮霜峰受罚,如果被天钰查到……你,你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天郅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瞪了她一眼。
若是天钰真的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行,那个裔民,不能留了。
“近期你在止水居好好修养身心,到结月考再出来吧。”天郅直接下了禁足令。
“我知道我错了,我可以禁足,但是,那个裔民,你要帮我杀了她!三哥……”天倚柔恳求道。
“你放心,等你出来,你不会再看到那个裔民。”天郅向她保证。
他想到了天骨的决策。
不光是那个惹妹妹不快的裔民,等一朝老祖宗大权在手,所有的裔民都将会被处理。天庚族长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做出决策。可是天族却已经迫不及待要甩掉这个庞大的拖油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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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灵域界无比遥远的八荒界。
八荒界以武为尊,修士稀少却尊贵,基本上都是世家大族的座上宾。如今的八荒界,经历过不断的战争,已经分裂成了四个国家——齐国,封国,赵国和鄯国,这四国实力强悍,相互制约,倒也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几十年。
此时,齐国孟家。
钟娉婷睁开了眼,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木床,绣着荷花的锦被,四幅山水屏风分别绘着春夏秋冬的四季之景,梳妆台前是一面刻着花鸟纹铜镜,两只茜色宫纱灯笼,发出幽幽的光芒,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她的头还是一阵一阵的疼,仿佛之前遭到了什么重击一般。
钟娉婷记得,她是来自22世纪的C05组织的特工。出任务时,她以身犯险潜入毒枭的老巢,收集完证据后被毒枭发现,难以脱身,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炸弹,没想到,自己却魂穿到了这里。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钟娉婷,是个孤儿,自从被孟家小姐救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她身边伺候,性格温顺,为人软弱可欺。但她是个忠心的奴婢,虽然知道孟家的一些丑事,念在孟清露的救命之恩,守口如瓶。
可原身却与孟小姐的未婚夫李子哲有私情,李子哲是个滥情的纨绔子弟,他玩弄钟娉婷却从未打算娶她,两人还处于偷情阶段。之前在假山石后,两人恐被发现仓皇逃跑,钟娉婷的头撞到了假山石,李子哲把她安置在了孟家他所住的厢房里,约定好晚上来找她。
铜镜里出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真正的“芙蓉如面柳如眉”,纤腰不堪盈盈一握,凹凸有致的身材。连她自己都不禁看呆了。
这,这真的是我!
钟娉婷一遍遍抚摸着自己完美的脸。
前世的她因为一次任务,脸被划了一刀,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导致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见过她的人几乎都厌恶她的长相。如今的这具身体,竟是把她前世所有的缺点都弥补了回来,让她怎能不激动?
她想着,李子哲就是个渣男,居然喜欢上这种人,真是可悲。既然我成为了你,那么,就让我来改写你的人生吧。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色长衫头戴玉冠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钟娉婷感觉到了有人来,不动声色。
来者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扣住钟娉婷的肩膀,动情地在她耳畔说着:“娉婷,娉婷……你可真美啊……馋死我了,我想你想的身子发烫……”嘴唇含住她的耳垂,来来回回地吻着。
他哪里知道,他现在抱着的这个“钟娉婷”,早就不是以前温顺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奴婢了。
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孟家。
孟清露和孟书臣赶到时,看到几个下人纷纷聚在门口。这是孟家的客居厢房,专门为身份高贵的女眷准备。推开门,孟清露才看到,她所谓的“未婚夫”李子哲,抱着左臂痛苦地哀嚎,她的婢女钟娉婷狠狠地踩着他的下体,一脸冷酷。
“清露救我!清露……啊!钟娉婷,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李子哲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清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连连哀求。
“快把他们拉开!成何体统!”孟清露的哥哥孟书臣怒道,下人们才如梦初醒一般,上去将两个人拉开。
一个小厮扶起李子哲,“公子,公子!”李子哲现在的情况太惨了,手臂软绵绵地耷拉着,还有他的命根子,一阵阵钻心的疼啊。钟娉婷则被两个下人架着,一言不发。
“还请李公子对今日之事给个说法。”孟书臣虽怒,但仍旧保持着良好的世家风度。反观孟清露,她一个知书达礼的闺阁女子,何曾见过这等腌臜事,她拉着孟书臣的袖子,早已是泪容满面,“哥哥,我要退婚……”
“清露,清露,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都是应该的,我死一万次都值得,可钟娉婷,这个翻脸无情的贱人,她包藏祸心……”李子哲像条狗一样,跪在孟清露面前哭诉着,没想到他话没说完,钟娉婷直接挣脱了下人,一个飞踢就踹在他脑袋上了。
这位李少爷,一下子就魂归西天喽。
在场的人都被惊住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钟娉婷望着躺倒在地的李子哲,轻蔑地说到。
他和“钟娉婷”恶心的过往,还是带到地府去吧。
“公子!”小厮将手伸到李子哲的鼻子下探了探,悚然一惊,“断,断气了……”
“娉婷!你,你……”孟清露被吓到了,孟书臣将妹妹护在身后,手按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钟娉婷当了十几年的特工,早就计算好了逃离路线。直接飞身到了窗边,冷笑道,“呵,我再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钟娉婷了。孟家早已腐朽不堪。你们就守着它一同等死吧,我不奉陪了!”整个人翻出了窗户。
“哥哥,哥哥,娉婷她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最清楚她的脾性了……”孟清露心性善良,到现在还不愿相信眼前所见。
孟书臣看到妹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对下人吩咐到,“带小姐去休息,再熬一碗安神汤给她。”
孟清露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来还没有从这场惊吓中回过神来。两个奴婢将孟清露搀扶了下去。
“派人下去搜,对外,只说是搜查偷了钱财的逃奴。而他,”孟书臣嫌恶地看了一眼已经死了的李子哲,“李公子在外寻花问柳,身体亏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意外身亡。”
钟娉婷,看她的身手,绝对经过专业的训练,她潜伏在孟家这么多年……
孟书臣细想着,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