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老丈从自己身后捣鼓了半天摸出了一个酒壶,他凑过头去鼻翼嗡动,似乎嗅到了酒香,满是厚茧的手指不自觉的捻了捻,转而看着凤烨,眯眯眼里盛满了光:“小子,要不要来点?”
“病者,忌酒。”
凤烨放下手中的书卷,黑眸清淡,桌上的羊角灯透出昏黄的光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进去,像极了普陀寺里镀金的佛。
老丈怔愣了一下,随后开怀畅饮,他饮的痛快了,便伸手将胸前的衣襟扯开,露出了衣服里一块黝黑黝黑的不知名的物体,看起来像是糊满了泥垢。
他慢悠悠的起身,一足向前,意要行走,步履踉跄,似有醉意,忽然老丈扶着牢门回头,眯起的眼里射出凌厉的光。
“我有一物,天子求而不得,我欲给你,但我不白给,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你要不要?”
不远处依旧有着喧嚣吵闹,阴暗的牢房里难得透出些许的天光,面前的老丈变得犀利,也有些咄咄逼人,收紧的双手和绷起的身体带着战斗的姿态和意识。
凤烨想,如果他的回答不令人满意的话,面前的人会毫不犹豫的撕碎他的喉咙。
可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答案呢?
他重新打开《史鉴》,里面是姜成帝死在行军途中的最后一道圣旨:不要报丧,不要停军,渡了敕勒江,守住国门,朕是天子,这是天子的选择。
“可我不是天子。”
所以,不求天子所求。
老丈昂首大笑走出牢门,一封宣纸从他的袖中落下,上面笔走龙蛇锋利之气扑面而来,那浓重墨痕印在纸上:
人安,家安,天下安。
不多不少,刚好三条。
凤烨俯身拾起,将宣纸折叠放入袖中,然后合上书卷走入另一个牢门。
关着落伊离的地方离凤烨很远,那一天两个人见面的内容无人知晓,只是有人隐约听见了那个从不多言的清冷国师落寞的声音:“原来…是不可知。”
然后他长袖一挥,毁掉了那面刻了五年七星罗盘算人不算己的墙面。
再然后,就是那个云端高阳的世子,敲响了地下狱的十八面鼓,从容的走出了大理寺,来到了金銮殿堂。
地下狱的十八面鼓极难敲响,便是内力雄厚的人也要伤筋动骨,而此刻的凤烨,一身白衣凡尘无双,他站在大殿前,衣襟上有溅开的血色,眼孕浓墨,铁骨铮铮。
“世子真是英雄气概,拖着病弱的身体居然也能敲响地下狱的十八面鼓?莫不是这鼓年代久远内里腐朽了?”
如今随着陛下明显的打压永安王府的势头,一些藏在水底的人也渐渐的开始露头。
说话的是皖河王杨雄一派的人,新任的通仪大夫阳山。
“阳大人,你逾矩了,世子虽五年不入朝堂,但冠礼之后便是世袭的亲王了。”
杨雄开口,声线雄浑,虽然口口声声的指责阳山,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是在唱红白脸。
余下的朝臣中有轻微的哄然声,站在首侧的姑苏毅低垂着眉眼,嘴角却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纹。
“皖河王说的确实对,你阳山算个什么东西,大殿之上,天子未言,你却如个跳蚤一般,上蹿下跳,简直不堪入目!”
众人一惊闻声看去,果然是二皇子姑苏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