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事通见我脸色异常难看,急忙扶住我,“小姑娘,别担心,说不定是其他鬼的血呢。”
“是湛天的——”我艰难道,浑身突然变得滚烫、气息也不稳。
“你怎么了?”百事通被我的皮肤、烫得疾缩回手。
我捂住心口,急喘了起来,脑中涌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这些记忆最后定格在灵幽大帝站在寒潭边上,施法召唤鬼棺现世的一幕。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我脑子里涌起了一段信息,竟知道寒潭在九幽之境里。
寒潭既是鬼棺最初现世之地,又是整个地府的命脉。
不管阴间哪一界都有命脉所在,只要毁掉命脉,如果没有命脉支撑,那一界就会完全毁去。
无鬼知道鬼棺是维持地府命脉不竭的宝物,鬼棺一旦被挖出来,地府至多只能安存上万年。
上万年后,也许不复存在,也就是说鬼棺是浩劫的根源,但连灵幽大帝都不知道。
当时他只想制造出一个实力强悍的鬼灵来守护地府。
因为要陷入漫长时间的修炼,灵幽大帝在修炼之前,特意卜算了地府的运势,才算到地府几时会迎来浩劫。
如果把命脉毁了的话,地府将真正万劫不复、所有的鬼都不复存活。
我抱着头部,怎么都想不通脑中怎会涌出这些讯息。
“小姑娘、阿音姑娘………………”百事通叫了我好几声。
“我——”我抬起头,刚开口,就引得百事通惊叫。
我从百事通浑浊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像,我双目猩红、如同泣血般。
怎会这样?不等我细想,我体内的鬼棺之力混着原来的特殊力量,化成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体内乱窜。
鬼棺之力并非头一次在我体内沸腾,只这一次,感觉要破体而出一样。
边泽鬼王大抵是顾虑到我在楼湛天心里的地位,见我有异,没有袖手旁观。
他擒握我的手,搭上我的脉搏,原本黝黑的脸庞又沉了几分,又有些难以置信。“你体内有鬼棺之力?”
当年离玥把鬼棺幻成武器,与鬼打斗、使用时,会爆发出鬼棺之力。
边泽鬼王曾与离玥在战场相见,不止一次见识过鬼棺之力,因此,他辨得出我体内是鬼棺之力。
他说,我过度刺激,令体内的鬼棺之力有爆发的迹象,这情况来得太猛,要是不压制下来,很有可能爆体而出。
边泽鬼王的话,令我想起当初在清河村,我压制不住鬼棺之力,导致失去理智、最后还失忆。
“快快,老身带你去看鬼医!”百事通急得团团转。
“我要去找湛天!”我急着想找到楼湛天,哪有闲心看鬼医?
眼下,我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这次的情况,和清河村时略有区别,希望鬼棺之力爆发起来,后果与那时不同。
至于宝贝,他哭得那么伤心,我心都快碎了,好在他安然无事,相比之下,楼湛天更需要我。
“本王已派鬼寻找殿下,你不必去添乱!”边泽鬼王拦住我的去路。
“让开!”我急着救楼湛天,无暇和边泽鬼王废话。
“养伤!”边泽鬼王言语简单,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你无权管我!”鬼棺之力在我体内疾窜着,令我愈发难受。
担心楼湛天的安危,我心里愈焦,奈何推不动边泽鬼王。
“死脑筋!”边泽鬼王对我毫无耐性,抬起手刀就要劈向我。
百事通非但没有阻止,还嚷道:“轻一点啊!”
我刚避开边泽鬼王的手刀,心口就狠狠抽疼。
“啊!”我无法控制地爆喝一声,鬼棺之力化成一股气流,猛地从我周身迸发出。
边泽鬼王和百事通、以及离得近些的阴兵闪躲不及,都被我震开了。
混乱间,我仿佛看到百事通的形体、容貌都发生巨大的蜕变。
百事通原本是苍老的老妪形象,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丰腴、面若银盆的年轻女子,边泽鬼王还出手护住她。
“糟糕!”百事通发现自己的变化,有些尴尬。
我理智略回笼了一些,但无心去想、去理会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楼湛天。
“百事通,你想办告诉宝贝,我没死!”抛下这句话后,我疾窜出军营。
大概是鬼棺之力的原因,我明明难受得如火烧,但一跑动起来,脚下生风,变得如飞一样快。
百事通愣了一下,要追我时,我已跑得很远,她只能在后面喊个不停,“喂!阿音姑娘、阿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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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鬼探子捡到楼湛天的竹筒的地方,除了打斗的痕迹,再无其他。
“湛天、湛天……………”我疯了一样,到处寻找楼湛天。
我现在确实形同疯子,时而理智略、时而清醒。
整个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奔走地府之间,只为找到楼湛天,很怕他真的不在了。
我不是没想过楼湛天被假灵幽捉住了,不过,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我推翻了。
假灵幽捉了楼湛天的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算不用来威胁我、也该拿来威胁幽冥界的阴军队。
不止楼湛天的生死不明,连同跟他一起救我妈他们的鬼王也不知下落。
楼湛天所带的阴军军心大乱、士气有瓦解之象,幸好有边泽鬼王坐镇指挥。
边泽鬼王一边让阴军寻找楼湛天他们,一边应付地府的兵马。
但一下子少了楼湛天、和几个鬼王,幽冥界的阴军根本不是地府的对手。
边泽鬼王既找不到楼湛天他们,战事也失利,消息传回幽冥界,令龙衔大怒。
龙衔不甘心,另派四位鬼王、与加派阴军,前来支援,看这做态,是非找到楼湛天不可。
且不说两界战火不熄,我每闯入一个地界,地界上的城隍把我当疯子一样,以扰乱阴规为由,下令捉捕我。
其实我猜到八成假灵幽编造的借口,让各地界城隍捉拿我的。
猜到这一点,我更是拼尽全力和这些鬼打。
打着、打着,我有时变得很嗜血,毫无理智可言,甚至无法控制地用鬼棺之力灭杀了不少鬼,俨然一个灭鬼狂魔。
我却不知,鬼棺之力异动的原因,刺激过度是其次,主要是因为鬼棺是维持地府命脉不竭的宝物,随着地府浩劫的来临,融入我体内的鬼棺,便蠢蠢欲动。
现在我成了地府的头号通缉犯,因我不断地灭杀鬼物,给地府制造了不少麻烦,反倒有利于幽冥界阴军。
今天是楼湛天失踪的第三天,再没找到他,我真的快发疯了。
我急过头,倒忘了我和楼湛天有冥婚约在身,可以施法寻找他的下落。
现在突然想起,我不再耽搁,找了个僻静无鬼的地方,在地面上画了一道符文。
这种人召唤、或寻找冥婚夫或妻的术法,我以前曾用过一次,再度使用,心境全然不同。
用力咬破手指后,我把指尖血滴在地面的符文上,疾声大念,“以吾之血,唤尔之魂,冥冥媒约,隐隐有系、生生不息、唯唯而绊………………”
我和楼湛天之间的感应能力已消失,也不知这术法还有没有效?
说到底,我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敢肯定会成功。
我念完咒语后,滴落在地上的血,迅速汇成一条血线、直往地府尽头的方向流涌。
地府尽头?我可没忘了灵幽大帝的宫殿就在地府的尽头。
这么说,楼湛天真的被假灵幽捉住了?我一方面庆幸楼湛天还活着,一方面心痛至极。
假灵幽性情阴戾难测,他又一心想置楼湛天于死地,楼湛天落在他手上,下场可想而知。
一想到楼湛天正在饱受各种折磨,我的心就绞疼不已。
我该怎么办?体内的鬼棺之力很不稳定,要到灵幽大帝的宫殿都难,用来对付假灵幽,更不现实。
绞尽脑汁,我都想不到合用的方法,仍前往灵幽大帝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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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幽大帝的宫殿位处众鬼山之中,正中的鬼山外面有一片阴树林。
我来到阴树林后,有些累,就在林中小歇一会。
过了一会,我察觉到一阵强烈的鬼气逼近。
近来鬼棺之力有异,不仅令我跑步快,连攀越能力也变得很强。
我跃上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后,匿藏了气息。
没过多久,一辆纸制的马车从阴树林入口处缓缓行驶过来。
马车一靠近,我就感觉到马车里有生人的气息。
再看车辕上坐了两个鬼将级别的鬼,他们慢悠悠地赶着车,还一边闲聊。
从这两个鬼的谈话中,我方知他们刚从阳间掳了活人女子来。
原来他们是奉了假灵幽的命令,这段时间,每隔几天都会掳来几个活人女子,而且必须是处子、给假灵幽享用。
假灵幽吃处子血肉?我大惊,低级的鬼物才会用处子血肉来修炼。
即便假灵幽只是冒牌货,但他的修为深不可测,怎可能需要吃处子血肉?
假灵幽捉到楼湛天后,没有大动作,反而吃处子血肉,里面必有古怪,难道他受了重伤?
处子血肉精纯带阴,有些残戾的鬼物受了重伤,也会吃些处子血肉。
眼看马车即将经过我藏身的树下,我主意顿生,从树的另一面,悄悄爬下来。
下了树后,我从地下揩了一些黑乎乎的泥土,往脸上涂抹。
通往灵幽大帝的宫殿必定有安全之途,这两个鬼经常在阳间和宫殿之间来往,肯定知道。
我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潜入宫殿,就撞见这两个鬼,要是混上马车,便能跟着他们到宫殿,这可真是打着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之所以把脸涂黑,是怕他们认出我,毕竟,我现在也算是阴间的‘名人’了。
我把脸涂好,只匿藏道行,不再隐匿气息,往地上一躺,还故意把脚伸出树外,好让他们看到。
马车经过这棵树下时,其中一只魂体瘦小的鬼眼尖,先看到我的脚。
他捅了同伴一下,“兄弟,你看!那里有一只脚,还有活人气息。”
“咦!这里怎么可能有活人?”另一个魂体微胖的鬼奇怪道。
“该不会是上头没把处子吃完,逃跑出来的?”
他们说话间,往这棵树逼近,我眼皮微掀,装出奄奄一息的样子。
最先开始说话的瘦鬼,将一把森冷的鬼刀架在我脖子上,“活人,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假装刚看清他们的样子,尖叫了起来,“鬼啊——”
胖鬼探了一下,发现我没有道行,不以为然说,“我说兄弟,不过是个普通人,别把她吓死了。”
我暗松口气,幸亏今天鬼棺之力沉匿了,不然,肯定会露馅。
不想,瘦鬼拿刀柄捅了我手臂一下,凶神恶煞地逼问,“说!你是不是处子?”
呃?他们到阳间捉处子,是这样辨别的,让被捉的女子自己说?
事实上,是我运气好,凡是鬼都能凭借女子的气息或血气,断定是不是处子。
只不过,这里接近灵幽大帝的宫殿,阴气非常重,混稀之下,这两个鬼对气息和血气的识辨能力大大降低。
那个瘦鬼才用这种笨办法,我佯露出惶恐之色。
惊慌地点头后,又急忙摇头,“你、你们是色鬼?”
我的反应,在两只鬼看来,分明就是承认自己是处子。
“今天收获不小啊!”两鬼很高兴,他们不再废话,直接把我扔上马车。
马车继续往灵幽大帝的宫殿而去,我趁机打量了车内的几个女子。
她们都是普通人,年纪都很小,因为没有道行护体,吸入过多阴气,皆只有一息尚存,无不陷入昏迷中。
用不到明天,她们都会死去,但我如今处境堪忧,不可能多管闲事。
再说,就算救了她们,要把她们带回阳间都是个问题,我暗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她们。
马车虽是纸制的,因施了法,承载几个有肉身的活人没问题。
车壁上连窗户也没有,竟是从里面钉死的,我小心地弄开一个小洞,发现马车行在一条宽敞的山道上。
山道很倾斜,是赶车的这两个鬼施以鬼术,才令马车腾空飞上山。
山间周围尽是鬼瘴、与迷雾,马车所经之处,鬼瘴、与迷雾自动散开。
更诡异的是,我发现马车每行过一段路,马车后面的山道就幻合成一团团鬼瘴,根本看不出有山道的存在。
我明白了,这辆马车施过特殊的术法,专用来行走这条山道的。
要是我顺利救出楼湛天、我妈他们,倒可以抢了这辆马车载他们。
他们被假灵幽捉了那么久,肯定身受重伤,我无法带他们飞,确实需要这么一辆马车。
我急于救楼湛天、和我妈他们,只短短瞬间,就想到如何把他们带出这里,有意不去想,这其中难度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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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鬼把我和这些女子,都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进来之前,我发现这间屋子里面好像是一排排牢房,里面传来一阵阵鬼啸声。
屋子和那些牢房离得太远,我隐隐觉得当中有一道鬼啸甚为熟悉。
这鬼啸声并非楼湛天、和我妈他们的,想来他们被关在另一处了。
既然混进宫殿了,我当然不可能真的被关在这里,直接被送到假灵幽面前。
我被关的屋子的门设下了禁制,还有鬼卫把守。
可能是认为被捉来的活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这门上的禁制等级不高,并不难破解。
在找到楼湛天他们被关在哪里之前,我不想惊动外面的鬼卫,不然,我要破开禁制闯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四下查看了一番,我发现窗口可容一个人进出,所施的禁制也是最薄弱的。
我走到窗口,握住窗上其中两根铁条,把鬼棺之力灌注在掌中、用力往两边掰折。
用鬼棺之力掰铁条简直大材小用,窗上的铁条,很快就被我掰断了,连同禁制也自动破解。
我爬出窗后,借助窗台,跃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我才知道牢房、和那屋子并不算于宫殿之内,而是单独建在宫殿后面的,连成长长的一排,前后有不少鬼卫把守。
我怕被鬼卫发现了,赶紧伏低了身体。
凭着刚才那间屋子的方位,我小心翼翼地在屋顶爬行。
每爬到一间牢房上方,我就掀开瓦片,往底下看。
形势所迫,我只能用这种略显拙劣的方法寻找楼湛天、和我妈他们。
这里的牢房都很宽敞,每一间大约能容纳十几个鬼。
爬过了几间牢房的屋顶,我再度掀开一间牢房的瓦片。
这间牢房比之前看到的几间小了很多,里头很阴暗潮湿。
我的目光略扫了一遍,最后停驻在、被铁链捆绑在角落墙边的鬼魂体上。
虽然这鬼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遮盖住,给我的感觉仍像晟犀。
假灵幽把晟犀也捉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愤怒到极点,却贸然没有马上下去救晟犀。
得把其他牢房查看完,确定楼湛天他们关在哪里,再想办法救他们。
我查看了剩下的牢房后,发现除了晟犀单独关在一间之外,其他的牢房全关满了鬼。
这些鬼当中,有些我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正是在九幽之境见过的。
他们都是晟犀的属下、亦是离玥的旧部,除了没看完的牢房,加起来有上百个鬼。
离玥的旧部居然被假灵幽捉来了,看来假灵幽应该是防止晟犀带领属下帮我,或者假灵幽知道是晟犀把宫殿的位置告诉我的。
是我连累晟犀他们,我心里被愧疚填满,可想要把他们都救出来很不容易。
一时间,我陷入艰难之境,深吸了口气,继续查找。
我避开鬼卫把牢房都找遍了,都没发现楼湛天、和我妈他们。
他们没关在这里,那应该是关在宫殿里面了。
在我蹙眉思索之际,有几个鬼卫进入关活人女子的屋子。
捉人的两个鬼没有在这几个鬼卫当中,所以,他们没发现少了一个我,也没注意到窗上的铁条被毁。
他们像拖畜生一样,把这些女子拖出屋子,在拖拽的过程中,女子都断了气。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更加难受,对假灵幽的恨意愈深。
宫殿太大,我实在想不出楼湛天他们会被关在何处。
我不会隐身,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宫殿里寻找楼湛天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假灵幽有可能受伤,不如我打算先探探他的情况?
无论假灵幽有没有受伤,他总会去看楼湛天、和我妈他们的。
再不济,我藏身在假灵幽的寝宫附近,他外出的话,我偷偷跟上,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楼湛天他们被关的地方了。
这办法很冒险,假灵幽的修为深不可测,我要是不小心泄了气息,就会被发现,加上这宫里的鬼卫修为都不低。
要救的鬼太多,光凭我一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天色灰蒙蒙的,我趴在屋顶上,紧盯着那些鬼卫。
眼见他们飞到宫殿里、位处中心的主宫殿。
我不能直接过去,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等待巡逻的鬼卫交接,那时候的守卫最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趴得我浑身酸疼不已,才等到鬼卫交接。
我悄悄地下了屋顶,避开鬼卫,专挑有阴影遮挡的位置跑。
不知是不是运气的原因,我竟很顺利地来到主宫殿附近,刚好碰到守卫换岗。
我趁这些鬼不注意,迅速爬上宫顶,刚趴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气声。
听起来好像是假灵幽的声音?我怔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小心地移开一块瓦片,屏着息、往里面望去,顿时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假灵幽面上没有黑雾笼罩,露出了真容,他长得和我前不久在梦境中看到的灵幽大帝一模一样。
此时,他嘴边沾有血迹,躺在一张金制的长椅上,脸色惨白得吓人。
地上散落了许多残肢断腿,全是那些被捉来的女子。
假灵幽歇了一会,伸手往地上捞起一只手臂,津津有味地啃吃了起来。
我看得胃里直翻江倒海,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突然,假灵幽似发现了什么,戾气大发,冷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