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我可是个伤员!”她嘟着嘴巴,捂着受伤的腿脚,纱布包扎过的地方有血迹渗出,她一边委屈地低着头,一边去呵气吹着自己的伤口,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心里似乎有些懊悔,却傲娇地快速缩了回来,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个药箱子丢到她面前道:“换药吧,你不是会治病吗?”
说罢,便又继续坐在书案前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梨末瞥了他一眼,这嘴脸,这傲娇的模样,难道当了君主的人就一定会变成这样吗?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这里面的药品还真是够齐全的,都是治疗腿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为了她而放在这里的呢!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巴,打开了一瓶子的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伤口上!他的目光却不时瞥她给自己上药的模样,眉头紧紧皱着,想来定是很疼!
瞧着她给别人治病的时候这般灵活,给自己上药倒是笨手笨脚的,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了那药瓶子,“笨蛋,我这么精贵的药都被你撒出来浪费了!”说着便将药膏小心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见她忍着疼痛的模样,还不时轻轻在她的伤口上吹着气,一阵阵凉凉的风在她的伤口上,怎么竟然没有那么痛了吗?她望向他专注的眸子,轻柔的动作,竟然重新生了几丝错觉的希望!很快,她便轻轻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再这般没出息,不能再这样纠缠不清了!
“好些了吗?”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透着几丝难得的温柔,她却尴尬地羞红了脸,将头埋的更加低了,却从他的手里夺过了药瓶子,道:“我自己来就好了,陛下日理万机,还是切莫因小失大吧,奴婢不过一个不值当的人罢了!”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可就是这样,才让景亭没来由地生了闷气,他起身,冷冷道:“确实不值当!”见他这般淡漠,可梨末却心痛地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上面还染了几丝鲜血,因为她一早便调配了这些药,一直带在身上,甚至在牢里九死一生之时依旧紧紧护着。
“这个给你,可以驱除你的余毒。”她这一次没有称呼他做陛下,许是天意,因为她知道明天过后一切都会有一个结局,或许他们此生再不复相见,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他诧异的接过布包,却惊觉了她的泪,他有些尴尬,却脱口而出更为伤人的话:“说吧,你想要什么?”她的心一瞬间疼的厉害,原来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为着向他讨要些好处的小人。
她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而他想要收回,却已经后悔莫及,“陛下应当记得答应过我一件事吧,不若就帮我作幅画吧。”她望了一眼他桌子上那一幅美人图,图上的美人一身素衣,姣好的面容,轻盈的舞姿,泛着红晕的笑颜,正是苏浅落的样貌,可若是此后再见不到,或许他也能有一瞬间记得自己如今自己真实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她没有生气,也不曾提出要什么金银,或是他一瞬间闪过无数可能,或是她想做自己的妃子,可如今她却轻描淡写不过一幅丹青,可她嘴巴恍惚的笑意却分明有些轻蔑,他疑惑了,“好。”他坐在书案旁,重新拟了一张画卷,开始一笔一划描绘她的脸庞,可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就要亮了,他也已经不在殿内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又要消散的时候,却瞧见屋外有个人影闪过,竟然像极了景宏,她偷偷跟上,离得近了,果然是他,只见他朝着西边不远处的一座宫殿而去,梨末走到宫殿外才发现,这座宫殿布满了新婚的红绸,大红色的光芒将夜色照拂的好不明亮,原来这将是苏浅落大礼之前下榻梳妆的地方,那么他趁着夜色来此做什么?一晃神,她便跟丢了,梨末四处寻常,却听见墙角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似是景宏的声音,她便蹑手蹑脚地过去。
“小桑,我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知道今夜你会提前来这里做准备,我特意进宫,这一路我都打点好了,快跟我走吧。”听到这个名字,梨末心想莫不是桑影在这里。
只见那个女子一身绿色的短裙,手持一把长剑,但是却背对着她,景宏激动地抓住女子的手想要带她离开,可谁知道下一秒,她便狠心甩开了他的手,冷漠的言语如带刺一般扎在他的心上,“放开我,去哪儿,回去继续跟你过那种贫苦的日子吗?告诉你,离开了这座金丝牢笼,离开你的王爷之位,你什么都不是,又凭什么说要带我走!”她转过身子故意不去瞧着景宏,梨末瞧见她眼眶子里隐隐打转的泪滴,却还不时仰起头,好让泪水流回心里!
“不,小桑,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在说胡话吧,我们的桑树结果了,我为你买下了那件绣着桑叶花纹的红纱,你瞧这是盖头,美吗?”他一个字都不信,还满心欢喜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条红盖头,她掩饰不住的泪水似乎即将盈满了眼眶,令人更加费解与震惊的是她一把抓过那红纱,咬着牙,狠心撕扯成了两片,望着那鲜艳的红纱飞扬在空中,她的泪滴也干了,此时她眼眸中的不舍不曾出现在景宏的眼里,却被梨末瞧了个清楚。景宏缓缓捡起那条破碎的红纱,含笑的双眼变得忧伤,直到一寸寸的绝望笼罩在他的身上,“不,小桑,你是有苦衷的是吗?”他那么执着,却还不愿意放弃了,碰着那破碎的红纱,眼中依旧还剩下最后一丝光亮!
谁知道她拔出腰间的短剑,只轻轻在空中舞动了几下。瞬间,那红纱支离破碎,四散在空中,“这次,你满意了吗?”她压抑着心底决堤的泪水,狠决道!他的双手空落落停在半空,含着泪的笑意在嘴角一点点扩散,“我懂了,我懂了,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的,但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他离开的背影在月色渐渐拉长,陪伴的却只有她眼角滴落的那一滴不经意的泪水!梨末实在看不下去,想找她问个清楚,谁知道还不曾出现,便瞧见了欧阳绝尘拦住了桑影的去路!
“毒下了吗?若是再叫我失望我就让他再瞧不见明日的太阳。”他站在桑影面前如同一个严厉的军官一般,冷漠的命令不容许拒绝!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听到桑影这般回答,他才满意离开,原来桑影之所以离开了景宏是受了他的威胁,他与桑影竟然也有关系,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中毒的人是谁,一连串的问题压得她闯不过气来。但是天一亮,必定是这一场灾难的开始,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她再度打碎了一片雪花,无论她能做什么,至少要比什么都不做强上许多,那消散的感觉渐渐变得模糊,她知道她的第三次机会终究起了作用!她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院子,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到了一旁,她猛一抬眼,正对上了景宏担忧的眸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般凶险,可是瞧见了我留下的那张纸条?”他隐隐觉得桑影的话还是有着许多的疑点,便想返回去,谁知道却瞧见了梨末从里面出来,他心下大惊,自己从未向她透露过真实身份,那么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梨末支支吾吾,一时间竟然不知晓该作何解释才好,“我如今不能与你细细说明缘由,但你只肖记得桑影待你的情意却是真切的,你能带我去婚礼现场吗?”景宏吃惊地合不拢嘴,但望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依旧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好,我想你定然是知晓什么,我只相信你便是,你便扮作我的侍女与我一道大大方方的去参加婚礼便可。”他也不知为何,只瞧着她的眼睛,便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或许是一种道不明的熟悉。
“如此,便谢过哥了,待到婚礼之后,定然与哥细细解释。”她见到景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心底才终究松了一口气,景宏拍了拍她的肩膀,可眼神中透露的无奈却是掩饰不住的,她知晓他的心事,若是可以,那么今天过后想来这二人定然会有一个完满的结局。景宏愣了一下,她竟然直接唤他作哥哥,这称呼倒是来得亲切,这才让他的苦瓜脸上隐隐有些笑意。
今日是蜀黍宫中难得盛大的日子,四处是张灯结彩,可见一般的热闹,而苏浅落也一早便从驿馆被接到了宫中,准备一会儿大婚的典礼,从宫外到大殿是用鲜花铺成的路,每隔一段路都会有士兵把守,以免有人来毁了这场所谓的联姻。窗前的苏浅落正对着镜子任由几十个丫鬟小厮将自己细细打扮,而这准新郎更是贴心非常,送来的金银首饰堆满了整间屋子,任意一件都要由几十个工匠细细打磨十年才得以完工,着实令人惊叹。“小姐,这些可都是殿下亲自挑选送了过来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配小姐是再合适不过的!”虽说染烟也是见过些市面的,但是这般华丽的首饰却也是第一次瞧见的,在场众人无一不对这华贵的首饰,新郎的良苦用心而感动,可唯有苏浅落却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你若是喜欢,便拣拾了去。”她满不在乎的说道,染烟拿着首饰的小手乖乖将这些放了回去,哎,她内心苦闷,想来小姐定然是又不高兴了。
苏浅落身上的嫁纱镶嵌满了珍珠与琉璃,可却也不显得沉重,那纱幔缠绕着裙摆蜿蜒而上,再腰间细细地点缀,凤冠上的装饰不似夜明珠那般俗气,却透着琉璃的光华,将苏浅落这张白皙的脸庞映照的更是明丽动人,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就连窗外的叶子都忍不住为她而飘落,只为一睹这倾世的绝美容颜。
当庄严的钟声敲响,景瑜挽着苏浅落的手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缓缓走入大殿,浅落的脸上虽然蒙着红纱,但是却依旧能够隐隐瞧见她清丽的眉眼,而这种朦胧的感觉更是让众人移不开双眼,而一旁的新郎望着她的眼神那宠溺与幸福都快溢满了整个大殿。她的步子每一寸都牵动着那个坐在高出的男子,就像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落儿,一身鲜红的嫁衣那般动人,可却不知为何明明是毫无差别的一张脸,眼前的她却多了几分刺骨的冷冽,他透过那层红纱想要望见她的心底,她曾经清澈见底的真心,可不知她的心是否如城墙一般厚实,却半分也令人猜不透,渐渐地他有些出了神,似乎这张脸正在慢慢变成另一种模样,他却一扭头,猛然瞥见了景宏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正在诧异,不知何时一对新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今日是禹王殿下与清翎公主的大婚之喜,臣等恭祝殿下与公主百年好合,愿我国与平阳永结友好之盟约。”还不曾等到景亭醒过神来,欧阳绝尘便喧宾夺主的在众人面前宣示了他的权利,他举起酒杯,面朝景亭,而在座众人亦是纷纷举起了酒杯,等待着景亭先行饮下那一杯酒水。
“好,如此,那么本王以此酒祝六哥。”他瞧了一眼身旁的苏浅落,没有起伏的面色,声音却低低沉下了几分,“与六嫂白首同心,一世鸳盟。”他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却不曾被人捕捉到,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怎么能够软弱呢?何况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不是吗?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有梨末的眉间涌上了愁绪,她知道这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
“行大礼。”伴随着礼官高声的呐喊,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一对看起来佳偶天成的新人,“跪,敬拜天地。”苏浅落犹豫了半晌,景瑜瞧见她眼底的慌张,将她的手牵的更紧了一些,那是苏浅落第一次瞧见他的眼中如春风一般的温柔,或许从前她从不曾注意过,这个男子对待自己的心意,可转念一想,他爱的究竟是谁?是苏浅落还是雪梨末,浅落亦是注意到了站在景宏身后的梨末,她冲着她微微笑着,好似炫耀,好似嘲讽。
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有祝福的,当然也有嘲讽的,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陛下!”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景亭竟然倒了下去,是欧阳绝尘第一冲了上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太医,或是他一早就已经预备好的阴谋,只片刻便传唤了太医诊治。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结果,梨末的心似乎被紧紧地纠在了一起,但是却重复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