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这皮外伤可以医治,但末姑娘似乎没了生机,那么这皮肤上的伤疤也不会愈合,只会一寸寸的溃烂。”路随风有些犹豫,他觉察到景亭似乎对她很是上心的模样。
“什么叫做没了生机?本王想要保住的人,就不许她死去。”他厉声言语道,眼底皆是慢慢的怒气,惊得路随风只得退了出去。他不自觉的伸手想要逝去她眼角的泪痕,可终究没有,快速缩了回来,吩咐让人好好照看,便退了出去。
苏浅落方才回到驿馆,景瑜一早便已经在那等了,见她终于归来,眉眼中自是喜不自禁,他心想着她莫不会留在宫中便不回来那一般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可如今她回来了,那便说明她不曾反悔这桩婚约,心底自然是藏不住的欢喜。
可却见她的手臂上缠着纱布,眼神中立时便是焦虑不安,他迎了上去去搀扶她,仿佛她伤的不是手臂而是腿脚,“落儿,你怎么竟然受伤了?可有上药了?伤的严重吗?快些让我瞧瞧。”这般着紧的样子,却恨不得将心底的关切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苏浅落愣了片刻,却下意识的推开了他的手,朝着桌边走去,“无碍的,已经让太医瞧过了,皮外伤罢了,你来了多久,怎么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她的语气客套而疏远的平静。
“不多时,不过怕扰了你的清梦,又听你府上的小厮说你入了宫,竟然一夜未归,着实担心,瞧见你回来了,这才定下心来,可如今却见你带上归来,可告诉我,是谁如此大的胆子,我定然为你讨个公道!”实则他听闻浅落入宫的消息,已然在门口苦等了一夜,却不愿意对她表明实情,惹她平添了歉意,不过显然她却不曾有过半分在意,不过是景瑜爱的患得患失罢了。
“殿下,有急事。”景瑜见了来了,便对浅落道:“去去救来。”她微笑地点点头,可却疑惑有何事竟然等不及要来此处言明,便令了桑影偷偷查看,桑影回禀来人竟是宫中的侍卫长与丞相大人,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让人去将那只猪放出来,引它去殿下那处。”虽不解其用意,可照做却是一个下人的本分,苏浅落站在窗边,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外的笃定,想来这盘棋局正是按照她的方向在一步步的走下去,不过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与弃子的区别罢了。
而粉球被苏浅落带到了驿馆,关在了小笼子里,却一直盼望着天亮,不知道现在的梨末如何了,若是天亮了,她定然会回来,那么在她回来之前,它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它可是一只充了钱的会员猪啊,有什么笼子能够管得住它呢,它只用小爪子轻轻一抠,那门锁便掉了下来,它四处张望,想着若是梨末回来了,该带着她去哪,她又会想去哪里呢?
当它偷偷跑出了房间,却听见下人议论说是主人将禹王殿下送来的美味糕点通通丢弃在了东厢,一会可以偷偷去拿些尝尝,不愧是只贪嘴的小猪,听了这话可不是让它屁颠屁颠的就去了吗?可是当它来到那处,哪里有什么食物,却听见了景瑜与二人的对话,原来三人讨论不是别事,当是中秋那一日的大计划,它暗自在角落却将这些话全听了去,却感慨人类好可怕,兄弟,叔侄却好似薄弱的如一张纸一般,这件事必须告诉小雪儿,可她怎么还没回来呢?想着想着它便蹲在角落里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小雪儿。”它惊喜的发现她竟然已经回来了。
可是却怎么叫唤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小雪儿,你怎么竟然成了这副模样,让老夫我看着好生心疼啊,不好,貌似暴露了我的年龄。”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开个玩笑没准这样她便醒过来了呢。
“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她呜咽着模模糊糊却反反复复说着这话,这个魂魄仿佛燃烧一般滚烫。粉球不明白她究竟经历什么,可是她要离开这里,却是毫无疑问的。
跑了良久,它终于想到了一处地方,到的时候却已经入夜了,它将梨末安放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用它的小爪子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动静,出来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少年。
“小末,怎么是你?”原来梨末刚刚逃出禁锢时候救了她的却是景宏,这也是粉球如今唯一可以想到的去处,景宏将她扶进了屋子,见她身上包扎的伤口不见好,反而溃烂的越发严重了。他将她腿上的纱布尽数拆了下来,看着这被腐蚀的血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粉球不知从哪里叼来了一把小刀,“你是要我将她的腐肉全部剔除下来吗?”粉球点点头,动作有些迟钝。
他握着那边小刀,心中却有些忐忑,这疼痛似乎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可若是任凭她腐烂下去,那么即便醒转,怕是这双腿也废了。他多点上了几盏烛火,小心翼翼的将她腿上的腐肉一块块剔除下来,剔除下来的腐肉宛如废旧的麻布,又沾满了蛆虫,很是让人反胃。待到剔除了腐肉,他又寻了草药,小心翼翼替她重新包扎好,幸亏这腿骨已经有人替她重新接上了,可是若她再不醒转,这伤口定然会再度溃烂。
“我已经替她清了腐肉,可若是小末不醒转,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他见粉球一直守候在一旁,想来能够听懂自己的话,定然是一只颇具有灵性的小猪,他摇了摇头,只无奈地退了出去,希望能够有奇迹能够发生。
“小雪儿,小雪儿,你听着,即便你死了,这个故事没有结局,你也只会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你听到了吗?”粉球试图和梨末的灵魂对话,一遍遍告诉着她,“你要回去,我们便一起努力,你也不该这般逃避下去不是吗?”
仿佛又回到被禁锢时候的黑暗,可这种黑暗却比那个时候更加无力,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原来,即便她就这么死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可是即便明明知晓逃避没有意义,她却仍旧想要逃开这外界的一切纷扰,固执地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中秋之夜,白景瑜叛乱,他有欧阳绝尘的支持,若是成功,那么整个故事空间就会被彻底颠覆的!”泪眼朦胧的她似乎终于醒了过来!
只可惜又过了一夜,当景宏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却发现救回来的女子又一次失踪了,可那只猪还守在床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难不成她又不辞而别了,可是昏迷不醒的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直到夜幕降临,他再次进入了房间,却发现她又奇迹一般出现了,“谢谢你再一次救了我。”他惊喜的发现她竟然醒转了过来,虽然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可却活生生的坐在床上,带着生硬却温暖的笑意!
“你…。”他似乎被惊吓到了,这突然消失与突然出现的画面,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只是我中了一种巫蛊之术,所以你只能在晚上瞧得见我。”她不能同他说实话,因为一旦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个空间秘密,那么她便再也无法醒过来,可景宏依旧将信将疑,毕竟这么荒谬的情况确实难以接受。
“哦,我是有些奇怪的,可想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许是我孤陋寡闻,药熬好了,你用一些吧,我也不会治病,都是些普通的伤药,我媳妇教我的,也不知晓有没有用。”他抚摸了一下腰间的短剑,似乎极为心疼的模样,这白景宏是何时娶了妻子,这腰间的佩剑却是好生眼熟啊!
她接过药碗,一鼓作气喝了下去,“那你媳妇呢?”顺着他眸光的方向,梨末瞥见了床边放着的一袭红装,看来这是一段还不曾有结果的姻缘,若是有机会定然要帮帮他的。
他接过药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被带走了,可是最近我终于有了她的下落,等你好些了,我便去寻找她!”他望着那短剑的目光深情却又坚定,可梨末终于想起来,那把短剑不正是她亲手为桑影打造的吗?那么莫非他的挚爱之人便是桑影,他又会到何处去寻找她呢?她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他便起了身,道:“你刚刚醒来,身子虚得很,若是可以,我定然想办法救治你中的巫蛊之术,我去打些鱼,明晚等你恢复的时候给你做些鱼汤,补补身子。”她望着景宏离开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初见他的模样,缠着桑影不依不饶的样子,很是折磨人,却又很是天真,如今却为何一切都变了呢?
第二日下了朝,景亭却不自觉想到了重伤昏迷的梨末,他也不知为何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有着这般的勇气,她灵动的身影,被自己气的跺脚的模样,却偶然浮上了心头,嘴角咧开一丝甜蜜的意味,他这是在笑吗?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路随风着实吓了一跳,他莫不是中了邪吗?
当二人来到梨末所在的偏殿之时,却发现此间空无一人,他心头一紧,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能去哪里,莫不是叫人绑了,“随风,快来人去寻,竟然有人能够在我朝阳殿来去自如,定要揪出来!”路随风瞥了一眼主子,怕是他自己也不曾瞧出来眼底闪过的担忧,还借口要抓住贼人,不过若是主子能够心仪别的姑娘,莫要一颗心全部都在那个不会属于他的女子身上,兴许也是一件好事!他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回到朝阳殿,有小侍从正在宫中洒扫,点的一炉香似乎极为舒适,让人有些神清气爽,不知如今他体内的毒性如何了?但是这几日他感觉确实好了大半,许是这毒素已经解了!
“这焚的是何种香,怎么以前不曾闻过?”平日里他不爱熏香,因着味道太过浓重,坏了这悠远静谧的环境!
侍从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回陛下,是前日里末姑娘吩咐的,说是可以宁心醒神,用橙花和梨花混合调配成的,想来这个季节确极是难得!”景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子好像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一层层的秘密被掀开,他似乎有些想知道谜底究竟是什么?可是此时的他却断然不曾想到这谜底背后的秘密,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他远远眺望窗外这金碧辉煌的雕栏玉砌,可为什么觉得正是这些才让他这一生变得这般进退无路!
“小雪儿,你可好些了?”她的魂魄在粉球的身体里安静休养,却猛然想起那一日粉球说的话,顿时内心十分不安!“昨夜你说什么?中秋那一日会如何?”
她急急问道,想来粉球定是知晓了什么,“没,没什么,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粉球结结巴巴,却不愿说。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在你这里放上一把火,把你烤了!”梨末威胁粉球,可天知道她的胆子那般渺小啊。
“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我要报警的!”真是厉害了,这远程的npc果然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你这么威胁我,我不要面子的啊,谁知道你这丫头恩将仇报,知道就不救你了!”
“反正你如今是没的而反悔了,还不快说,说了我便多给你做些好吃的如何?”这招想来是最管用的,粉球果然双眼放了亮光。
“那禹王啊,打算联合侍卫长大人与丞相在大婚之日谋反,据说他上一次没有成功,那么这一次看起来是动了真格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毕竟失败是成功它祖母的祖母嘛。”气的梨末好生想将它丢到水里,这事竟然也能让它当做玩笑一般,她沉着一张脸,粉球见势不妙,立刻转了语气,“好啦,不过不成功便是无碍,若是成功了,那么这故事就乱套了,你也别想回去了,所以等你恢复了人形,我便将他们部署的名单告诉你,你将它们都写下来,然后送去给他,让他早做准备。”听到又要回去,她似乎有些抵触,那可怕的经历,那绝望的沉寂让她对那个地方,那个人充斥了深刻的憎恶。
见她沉默,粉球怎么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呢,“好啦,又不是让你夜里去,白日里我去总行了吧,你怎么竟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难道我之前让你不要逃避,你竟然全做了耳旁风不成?”
“就这样吧,莫要再吵我,我要睡了。”她恨不得马上结束这个话题,辗转反侧,心结难解,放不下,忘不掉,却又爱不起。粉球无奈摇头,这姑娘的性子是该改改了,这般下去,必然受苦的还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