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小福子见到萧风绪不说话,也不动的样子吓坏了,怕不是陛下中了什么邪术了吧!可萧风绪这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想起了刚刚的那一幕,她是落儿,她一定是落儿。可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却如今命在旦夕,他顿时慌了,“小福子,给朕准备车马,朕要去将军府。”他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
“陛下,陛下,您不能去啊,那马不仁刚刚死在了天牢里。”池墨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向萧风绪禀告这个惊人的消息,他的死,死无对证,马相这一招可是真狠啊!萧风绪现在必须赶去给众位大臣一个交代,他平静了下来,交代道:“去替朕查清楚刚刚那个在天牢里的女子,她的一切我都要知晓。”作为君王,他终究无法如此潇洒坦然,毫无顾忌的去爱,他似乎渐渐有些明白当初的景亭对落儿的爱也绝不会比他少半分,可他还是一步步将落儿推向了绝境,只因为这高高在上的权力真的可以吞噬一个人,一颗心。可这三年他却逐渐开始放下,开始明白,若是没有她,这天下终究只是一个华丽的躯壳罢了。他似乎觉得上天还是有所怜悯的,才给他这一丝丝的希望,哪怕只有卑微的一点光亮,他也会牢牢抓住不放!
另一边,雪亦初将遍体鳞伤的梨末带回了府上,请了大夫,而自己却在一旁守着,一丝都不让人靠近,就连诊治的大夫瞧着也是十分有压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难伺候的主子,丢了小命啊。“公子,小姐的伤口看似是些皮肉伤,但那鞭子上似乎沾有致命的毒药,名为绿阙。如今竟也是有些无能为力啊,只能暂时护住小姐的心脉三日。”雪亦初听了这一番话悬着的心仿佛更是沉到了谷底,让人送了大夫出去,自己却守在梨末的床边寸步不离!看着床上的女子苍白的容颜,额间渗出的点点汗珠,心仿佛被放在油锅中反复煎熬一般。
“亦初,亦初…。”她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甚是骇人,雪亦初流淌着鲜血的头颅就这么生生地在梨末的眼前,梨末吓得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却瞧见身旁的床榻上,亦初正分毫未损的在她眼前,她缓缓伸出手,想去抚摸亦初有些憨态的睡颜,可那双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心觉这件事似乎不太对劲,为什么,她一直以为亦初定然会丢了小命,可如今却是完好无损,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微微熟睡的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见梨末终于醒了过来,自然算是欣喜万分,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抚过她鬓边散乱的发丝,道:“小末,可觉得好些了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像对她,他从未说过半个重字,便是生气也是不曾有过的。
梨末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身子还要一些虚弱,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只要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她的语气有些孩子气的呜咽着。
亦初轻轻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道:“傻丫头,我不是说过会保护你一世的吗?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呢?”他的脸上带着轻柔的安慰和承诺,“再睡会吧,晚些我让人送些吃食过来,你刚刚醒过来,该吃些清淡的补补。”梨末听了这才安心地闭上了双眼,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可如今这般,终究只是他所见到的表象,那毒素会一点点侵入到梨末的心肺,最后再一寸寸使她彻底枯萎。男子站在听风亭前,双手插在身后,眉间却紧紧蹙着,他让人寻遍了都城内所有的名医,却都是无能为力的。
“少将军可是有心事?”身后传来了女子娇媚的声音,孟晚歌款款的站在他的身后道。
“多谢小姐关心,不过在下今日实在没有心思来招待小姐,小姐还是请回吧。”雪亦初正在等待派出去的人的回复,瞧上去有些不太耐烦。
晚歌显然瞧透了亦初的心思,“将军对我不耐烦,难道对绿阙也是吗?”亦初猛然回转身子,既是惊喜,更是惊奇,一位待字闺中的佳人,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解药?
“不必这么瞧着我,这药我自是有办法得到的,只是不知道将军是否在乎令妹的性命了?”晚歌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为一个心里从未装过自己的男子做到如此地步,如此卑微。
“你说吧,有何条件?”亦初冷冷瞧着她暖色的眸子。“娶我为妻,我想成为你今生唯一的爱人。”她的面上波澜不惊,但心仿佛已经被抽打得遍体鳞伤,她求他,她堂堂一个尚书千金,竟然会求着别人娶她。可她爱他,从惊鸿回眸的瞬间起便爱到自己都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爱到卑微到尘埃中的渺小啊。他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手蓦地从身后放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此时香榭却急匆匆跑了过来,说是小姐又不好了,刚刚吐了一大滩血。听到这话,亦初什么都管不了,飞奔着跑到了梨末的房间,她的双眸紧紧闭着,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嘴角还带着余下的血迹。亦初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温暖的双手轻轻抚摸过她苍白的面容,道:“小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而跟随亦初而来的晚歌瞧着心底极度不是滋味,他的眼底是诉不出的情深,道不明的苦衷啊。
亦初退出房门,淡淡道:“把药给我。”晚歌有些愣住了,她不曾想到,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孩,也不算是绝美,怎么竟会让一个当众拒婚的男子愿意娶了自己呢?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座府邸的。
几天后,池墨终究查到了梨末的身世,可是他不知道让萧风绪知晓苏浅落还活着究竟是对是错,可是凭借他对萧风绪的衷心,他终究是不忍心不让他知晓的。“陛下,臣调查了那姑娘的身世,那姑娘是雪将军的义女,雪将军对外宣称是自小养在外面的,并未曾接到府中来。”池墨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的犹豫,却被萧风绪一眼看穿,听池墨的语气,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隐情,她不可能会是别人。“说,你还查到了什么?”
池墨的犹豫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萧风绪知晓了真相,从前的那些噩梦会重新上演,而那个女子定然又会重新闯入了他的生命,影响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因为他从未见过萧风绪那一般失控,甚至在苏浅落死后,为了瞧一眼她的遗体,不惜乔装改扮去往蜀地的皇宫,可是结果还是无功而返,他眼底的那些失落,是池墨真真切切瞧在眼里的,可是就算他不说,萧风绪也一定会拼了命的去抓住这点希望。“臣还查到这个女子是在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地点是雪峰山,而她闺名唤作,唤作…。”萧风绪的眼底闪着光亮,他仿佛知晓池墨要说些什么,他能够强烈的感觉到他的落儿一定还活着。
“唤作雪梨末。”这三个字在过去的这三年中如梦魇一般,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萧风绪的梦境里,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着,眼中仿佛若那沙漠中饥渴的人类瞧见了水源一般,脑中只剩下了她的影子,他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想要马上见到她。
可现今的将军府却是一团乱麻,当萧风绪突然来到了将军府,众人毫无准备,却惊见圣上驾临,雪律祈慌忙来到门口接驾,而萧风绪却是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些什么,眼神根本没有在雪律祈的身上停留,直到听到了雪律祈呼唤他,这才醒过神来。
“陛下,可是在寻找什么?”雪律祈见萧风绪突然到来,心中思量,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落儿,不,亦初不在府上吗?”他差点便问出了口,但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生生咽了回去。
雪律祈听说萧风绪是来寻找雪亦初的,神情透着莫名的为难与惭愧,道:“陛下,小儿不在府上,小女失踪了,亦初他去找了,可已经一夜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雪律祈的神情透着说不出的担心与为难,那样子却是本分也做不了假的。
可萧风绪一听说梨末失踪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对劲,语气也比平常更加急躁了一些,“落儿她失踪了,怎么失踪了,失踪多久了?”他的担心渗透在他的字字句句中,显得格外反常。
而雪律祈见到萧风绪如此担忧梨末,不由得也产生一些怀疑,“陛下何故如此关心小女?”
萧风绪缓了缓语气,这才想到方才的话语中有许多的不妥之处,“此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朕,才让这般柔弱的女子受了重伤,朕心底十分愧疚,关切自然是应该的。”听到了这一番解释,雪律祈才稍稍降低了心中的疑惑。
恰巧此时,雪亦初低垂着头,从府外回来,萧风绪一把上下,抓着亦初的双臂问道:“落儿呢,找到她了吗?”雪亦初猛地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满眼焦急的萧风绪,“还不曾。”这短短三个字包含了他无数的懊悔与自责。
前一日傍晚,雪亦初见到香榭匆匆忙忙从梨末房中出来,神情透着不寻常的惊慌,便叫住了她,道:“站住,小姐呢?”
香榭顿时慌了神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公子恕罪,小姐,小姐她不见了,小姐说她想吃东街那头的枣糕,让奴婢去寻了来,可奴婢去了东街却怎么也没听说有卖枣糕的,回来小姐便不见了。”香榭这话说的吞吞吐吐仿佛还有什么隐情,梨末怎么会无缘无故便悄无声息离开了将军府呢?
香榭的头低低垂着,眼神不断闪躲,惊慌失措的模样全数落在了亦初的眼中,亦初的脸色更沉了,拉大了嗓音,“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走!”亦初心觉梨末虽脾气骄横了些,却也不会这般无理取闹的。
香榭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差点没将身子去扑倒在地上,“公子恕罪,是奴婢不好,小姐非要问您为什么平安无事,奴婢就照实说了,小姐听了以后脸色有些不对劲,奴婢,奴婢该死!”亦初愣了下,她原是这般的想法,说好了要护她周全,却全然没有思虑她的想法,他的自责,他的悔意连同那在她身上的伤疤一丝一缕赤裸裸的清晰可见!
之后,便如同眼前所见到这一般,亦初疯了一般在大街小巷寻找梨末,却是半点踪影也没有瞧见看,她就如同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而这一边,二人发疯似的全国搜索梨末的踪迹,这头回到了雪峰山的梨末却再也没有半点师父的踪影,除了一封书信。信中内容大约是欧阳绝尘出游去了,归期未定,而雪峰山这一处也不再安全了,而自然会有一位出游多年的师兄回来照顾她!只盼她能安好!她的心沉沉地被摔碎在地上,她真的好憎恶这种被遗弃的感觉。
这一日雪梨末坐在雪峰山的顶端,望着斜斜的落日一寸寸的余晖从初升到落下,从白天到黑夜,她仿佛一下失了方向,她知晓很快亦初便会来此处寻她,而师父不再此处她也自然不能再留在此处了,一时间不知该去往何处。她自从醒来以后,便一直住在此处,依靠着师父,依靠着义父,义兄,而如今却只能依靠自己了吗?
亦初,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是如此这般的熟悉,可当她知晓她心心念念着他的安危,但是这一切不过就是他与他那高高在上的主子精心布置的一个局,那一秒,她没有气愤于他骗了他,只是突然而来的害怕,她发觉这一切远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那些复杂的争斗,她不喜欢,不适合,她想逃,想离开,可如今她究竟能够去哪里呢?
她在一处小巷子中漫无目的的晃着,突然一个衣服有些褴褛的乞丐撞到了她,她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身上的钱袋不见了,那可是她唯一的钱啊,她拼尽全力去追那个乞丐,可当她追出了巷子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小乞丐的影子啊。她精疲力尽,又万念俱灰,心想着这次可是彻底的山穷水尽了,可却没有想到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双有些黑有些脏兮兮的小手,那手里却正捧着那个钱袋,“姐姐,对不起,我错了。”那小乞丐说着便将钱袋塞回到梨末的手上,撒腿就跑。梨末想喊住他,那孩子却一溜烟没了影子,梨末顺着小乞丐的方向,一路寻去,居然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大宅前,宅子里似乎还传出许多小孩的声音。梨末寻声走了进去,却见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衫的男子蹲在地上,将手中的烧饼分给那些小乞丐们,小乞丐拿着烧饼一个个津津有味的模样。
那男子倾泻的长发轻轻搭在身后,发间一支极为简单的雕花玉簪,一袭淡色的长衫是透蓝的,他给孩子讲着故事,那声音极是柔和和耐心,但只是一个再遥远不过的背影,却让梨末的脑中隐隐闪过一些瞧不真切的画面!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便认识了他!那偷钱的小乞丐瞧见梨末,扯了扯那男子的衣角,男子回过身子,他终究再次见到了她。梨末瞧着他,那眼波中是深邃的星辰,是清亮明丽的湖水,是那温柔和煦的暖风,是等待了太久却迟迟不愿融化的冰雪。男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她,再次走向她!
“我知你会来,所以我愿等!”男子的话语是这般的轻柔,仿佛已经等了她太久太累,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的眼底闪着失而复得的光亮,他那浅浅的酒窝微微陷了进去,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仿佛有种不一般的安心。
“你在等我?”梨末有些出神,可也终究反应过来道。
男子的神色微微露出了些失望,只一秒,却显然不愿她瞧了出来,“雪霁,唤我雪霁,末儿!”梨末的脑中思绪翻涌,这个名字为何这般熟悉,仿佛是,师父的信中提到师兄雪霁,难道就是他!
“你便是雪霁师兄?”梨末有些呆愣问道。显然这并不是男子想要听到的回答,“你知晓吗?梨花开败了雪季便不远了,可雪后天晴了也总期盼着梨花何处便悄悄绽开了?”男子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尽道不出的情丝百转,那断肠之处,那深渊地狱若是不曾经历过又怎么能够理解呢?他为自己取名雪霁,不过是想着能够离她再近一些,等到雪后天晴了也许梨花便在某一时某一刻悄然盛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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