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以让你跟着一起去,不过你只能在一旁瞧着,若是出了何种差错,我便是万万饶不得你的。”梨末警告道,月渺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怎么会捣乱呢?娘亲未免也太过杞人忧天了。
梨末在简钰的床边点起了三盏琉璃灯,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玉瓶,从里头取出了一些细微的粉末加入了油灯里,简钰坐在床边,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等着梨末,小手在胸前紧张的来回摩擦,月渺见状,一把用她的小肉手握住了简钰的小手,道:“莫要慌张,我娘亲可是很厉害的。”
似乎很是管用,简钰听了月渺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若是我的病好了,我是不是就能够见到我的娘亲了。”
听着简钰的话,梨末不禁想起了如今奄奄一息的晴芷,那个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奋不顾身的女子,若是叫简钰知晓了她如今的境况,不知又会出怎样的一番哭闹呢?若是月渺定然是会将那害死她的千刀万剐的吧,可是显然,梨末的想法错了,“我答应你,你的病好了,我便带你去见你的娘亲。”梨末摸了摸简钰的脑袋,温柔的安慰道。
“好。”简钰听了梨末的话似乎愈发安心了下来,乖巧地躺在了床上,梨末将调制好的药递给了他,为了避免子蛊挣扎的时候,孩子会经受不住,梨末特意在方才的琉璃灯里面放置了能令子蛊安静下来的药粉,但不知如今他体内蛊虫的情况,梨末也是万万下不得这个决断的。
简钰看了看梨末,只见梨末郑重地点了点头,简钰望着这般坚定的梨末,似乎很是信任,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霎时间,简钰缓缓闭上了眼睛,就连气息都变得微弱了起来,“娘亲,他会不会有危险啊。”月渺探了探简钰此刻微弱的鼻息,不由得有些担忧。
梨末一阵沉默,其实她心中断然也是没有尽数的把握的,只能是尽力而为了吧。“娘亲自当尽力而为。”月渺是知晓梨末的性子,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定然也不会将话说的那般笃定的。
月渺不再烦扰梨末,只乖巧地站在一旁,只见此刻的梨末神情紧张地盯着简钰的小脸,不时地看向一旁的琉璃灯盏,火焰是否呈现了变化,起初简钰只是微微有些不安,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简钰的小手开始不断地抓挠着床幔,那身上红色的斑点更是愈发深了几分。
月渺盯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不断揉搓着自己的小肉手,手心渐渐渗出了汗水,“渺渺,去将那边的汗巾拿来。”梨末吩咐道,月渺有些好奇,莫不是娘亲要替简钰擦汗,可此时此刻似乎是她流的汗多了些吧。
但月渺还是乖乖地将汗巾拿了过来,只见梨末将那汗巾用清水浸湿,又将它覆盖在了琉璃灯之上,琉璃灯里的火焰立时间开始跳动了起来,火焰也从原来的红色渐渐转为了紫色,只是那原本高耸的火焰渐渐黯淡了下去,此时梨末仿佛如同松了一口气一般看向一旁的简钰,他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是小了很多。梨末取出几根银针,对着简钰头上的几处穴位扎了下去,又大抵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梨末拔出银针,且将他指尖用银针刺破,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看着这血液的颜色,梨末才逐渐放下了心来。
取出一颗黄色的药丸,喂到了简钰的嘴里,“娘亲,他是不是没事了?”月渺拉了拉梨末的衣袖,轻声问道,很怕吵醒了此刻安然的简钰。
“如今看来,大抵应是无碍了。所幸,一切想来便是天意了吧。”她望着简钰渐渐恢复了神色的小脸,心底似乎添了几分安慰,想来晴芷也不算白白牺牲了吧。
“钰儿,钰儿。”这头梨末方才替简钰解了毒,韩千愿便推着坐在椅子上的晴芷进来,这椅子是前几日梨末替其做成,为了方便其能行动,只听见她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简钰的名字。
“你怎么将她带来了?”显然韩千愿此举并未与梨末商量,梨末很是不满意他这般莽撞的行为,可是韩千愿却有着自己的一番解释。
“是她央求我带她来的,她不愿意让简钰瞧见她如今的这副模样,只能够这般在他沉睡之时来瞧瞧他,想来这便是对一个娘亲来讲最好的安慰了吧。”其实韩千愿所言梨末心觉有理,若是让简钰瞧见了他的娘亲如今这一副骇人的模样,他那颗小小的心里该埋下如何的种子,又该如何埋怨他的爹爹呢,这个孩子已然要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又怎么忍心再让他憎恨自己的爹爹呢?
“我们出去吧。”望着眼前这一对几经磨难方才重逢可又即将面临的母子,梨末所能做的想来也仅仅只是如此了吧。
“多,多谢。”晴芷的眼里满是感激,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垂下头对着梨末艰难地鞠了一个躬。
待到几个人出去了之后,晴芷艰难地一寸寸移动了过去,用她毫无力气的手掌一点点拖住了简钰小小的手心,将那一个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虎头娃娃放到了简钰的手里。望着熟睡的简钰晴芷唯有默默的垂泪,她多想这般长长地看着他,哪怕只是看着他,她已然不奢求能够陪他长大,看清他时时处处的变化,可就连这般微小的愿望,怕是如今也难以实现了。
“钰儿,对,不,起。”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简钰依旧安睡者,那平静地睡颜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她就这般倒了下去,安静地倒在了简钰了床边。我最爱的宝贝,对不起,娘亲不能陪伴你长大了,这是娘亲多么遗憾的事情啊,或许将你带到这个世间是娘亲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可也是娘亲啊,这不长的一生最为幸福的事情,还记得你小时候说想要娘亲给你做一个虎头娃娃吗?对不起,我的宝贝,原谅娘亲这么多年才做好。愿你这一世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那娘亲便没有遗憾了。她离开了,但她的嘴角却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或许这便是她对自己的孩子此时此刻最为美好的祝福了吧。
第二日,简练便是匆匆赶来瞧简钰,只因着梨末吩咐过若是想让她替简钰解毒,必定是不能让人打扰的,这简钰方才恢复了意识,几人匆匆地晴芷的尸首转移了出去,简练便来了,显然几人神色间皆是有些慌张。
望着简练此刻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的小脸,简练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爹爹,我昨日仿佛瞧见了娘亲。”简钰眨巴着眼睛,望着此刻一脸难以置信的简练一本正经地说道。
“钰儿,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简练提到那个女人显然没有了从前的戾气,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犹豫,莫不是简钰出现了幻觉吗?
“真的,爹爹,娘亲来看我了。”简钰举起了手中的虎头娃娃,“这是娘亲答应给我做的虎头娃娃,爹爹你看。”简练一把夺过了虎头娃娃,眼底满是怒气。
“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回来?”他虽这般说着绝情的话,心底却不知怎么生出了一些期待,他很是懊恼自己竟然会有些想见到那个女人,这般不争气的想法。
“爹爹,你不要怪娘亲了,不要再责打娘亲了好吗?钰儿求求你了,钰儿求求你了。”简钰一贯不是这般哭闹不休的孩子,如今竟是抱着简练的胳膊哭闹不止,苦苦哀求着。
简练的心霎时间再也无法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冰冷着,或许是他伪装的太累,只是简钰的病情让他没有办法原谅晴芷,原谅自己,如今瞧着自己的孩儿安然无恙,他那颗心却是怎么也无法再冷下来,或许这岁月悠长,自己也该试着去放下,去试着原谅,原谅她,也原谅了自己,“好,爹爹答应你,不会再责怪娘亲了,钰儿能够把这个虎头娃娃暂时借给爹爹吗?”他要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听到爹爹不再责怪娘亲了,简钰更是欢喜不已,小脸一下子愈发红润了许多,乖巧地将那虎头娃娃交到简练的手里。
“钰儿,听话,好好休息,爹爹会帮你把娘亲找回来,以后我们一家便好好的生活下去。”记忆中爹爹从未这般温柔过,简钰仿佛沉浸在娘亲即将要回来的喜悦之中。
安置好简钰,简练忙是赶去寻了梨末,梨末方才将晴芷的尸首安置好,见到简练过来,不禁心下一虚,“不知阁主这般匆匆是去了哪里?”简练似乎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虎头娃娃,质问道:“阁主可是知晓这个娃娃的来处?”瞧见简练手里的那个虎头娃娃梨末顿时懊悔不已,自己怎么竟是这般疏忽,忘记将那娃娃收了起来,看来只好否认到底了。
“这等小孩子的玩物,并不难见,不知谷主这是何意?”仿佛一早便是预料到了梨末会矢口否认,简练此番却也是不愿意与她多做解释。
“阁主还是告诉我,我夫人现如今在何处?”他竟是没用那个女人等那些恶毒的语言形容晴芷,而是用了夫人二字,倒是让梨末很是诧异。
梨末凝视着他手里的那只虎头娃娃,若有所思的模样,见她迟迟不开口,简练似乎有有些焦急,“想来阁主已然知晓了我与夫人的事情,虽说我并不愿将这段往事重提,但想来有的时候人总归是要面对的。”
简练倒是让梨末很替晴芷抱不平,“她仅仅是你需要面对,轻易放不下的那件事吗?”她厉声道,眉间稍稍有些不悦。
是啊,她仅仅是他所需要面对的吗?他何曾不反反复复一遍遍质问着自己,有那么一瞬他曾想回到记忆的原点,那么或许一切便不会这般任性肆意的发展了吧,“也许这一直便是我的自欺欺人吧。”他的眼角似乎微微有些泛红,那般将仪态放得沉重的男子,竟是也会在旁人面前失态了吗?
“她死了。”梨末冷冷的说道,即便这个男人此刻失态了,后悔了又当如何,即便他有着滔天的权势,令天下人为之惊叹的财富,可感情这东西若是过了期,便是再如何回甘怕也不会有人再愿意瞧上一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激动地抓住了梨末的肩头,眼里满是错愕,凭借他的气力似乎能将人捏碎了一般,躲在一旁的景亭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打落了他抓住梨末的手,那力道将他逼得连连后退,措手不及,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失态到了这般境地。
“阁主,方才是我失态了,可是你说什么,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吗?”那汹涌而来的崩塌似乎倾注着他的整个脑海,那一时间方才筑起的信念仅仅只是那短短的三个字便已然土崩瓦解。
“谷主,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你想回首之时依旧会傻傻的等在那里。晴芷姑娘的尸首我还来不及运出,或许你还能去见见她。”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傻傻站在那里等你回首,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景亭却似乎不知,她究竟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旁人,那么她也已经不会在那里了吗?他便是这般想着,那墨色的瞳孔中漫过几分酸涩。
“多谢阁主。”他一步步往回倒退,那回身的步子略略显得有些不稳,微微抽搐的嘴角仿佛下一秒便是要落下了泪来,但却依旧护着自己仅存的仪态,低低向梨末道了谢,便缓缓朝着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原是这世间的佳偶天成,也不过只是旁人嘴边的道听途说,心底生了疑窦,却这般两厢情愿的藏着掖着,那么也不过是徒增了一对怨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