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魔门妖孽 (3)
燕子楼是林渺自小就向往的地方,其父年轻之时也常光顾,那里几乎是所有文人骚客都难以抗拒的地方。只不过,林渺从没有更多的钱去燕子楼潇洒一回,可是此刻却知道燕子楼居然会是魔宗的朱雀坛,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伤感。
林渺让那两名魔宗弟子放火将这古宅全部点燃,既然玉面郎君愿意龟缩地下,就干脆让其变成烤猪好了。
那两名魔宗弟子不敢不从,只好四处纵火,使整个古宅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火海。
林渺便守候在这片大火之外,他要等玉面郎君受不住火烤自地下冲出来。不过,林渺等了一个时辰,火势几乎已经将整个古宅完全吞没,几堵墙“轰”然倒下,依然没有见到玉面郎君的踪影,他只好作罢。
四周的邻居,由于房舍与古宅相隔较远,因此古宅的大火并不会影响他们。而对于古宅的大火,那些人似乎也都极为麻木,仿佛都视而不见,并没有人来为古宅扑火,抑或只是因为林渺便坐在古宅外的高坡之上,使得没有人敢贸然救火。
自然不会有人傻得不知道这火是林渺放的,不过,那又如何?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多少公理,许多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了,何况这些平民百姓?
对于古宅这个神秘的地方,平日便没有多少人敢去,这一刻自然也不敢。
林渺缓步踱回徕风客栈,其胸衣尽被血渍所染的样子让街头的行人都吓得纷纷避让。
此刻日已上三竿,平桥集上的店家都已开张,徕风客栈也不例外,店小二老远便认出了林渺,不禁又吃惊,又欣喜。
“客爷,你回来了,你没事吧?”店小二老远便迎了上来。
一时之间街边的许多人都指着林渺议论纷纷。那古宅被一把火点燃的事自然早已被集上的所有人知道了,因为林渺在那里坐守了一个时辰,有一个时辰,足够把任何消息传遍这巴掌大的集市,也有一些人看见林渺曾坐在那古宅外,因此这一议论,便有许多人知道,林渺就是烧毁古宅的凶手。
林渺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的心事很重,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情。要说梁心仪的死让他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和仇恨,但那是一种绝对具体而且有目标的情绪,可是此刻他的心情极乱,根本就不明白这种感觉,仿佛心头总有一丝无法排泄的郁闷。对未来,他似乎是一片茫然,这种感觉极不舒服。
“客爷整晚都没回,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还没有吃早点吧?小的立刻去给你准备!”店小二热情之极,似乎并没有看到林渺那满身的血迹。
“我要你店里最好的菜和酒!”林渺淡淡地吩咐道,他只想痛快地喝一场。
“客爷,你回来了!”掌柜的见到林渺入店,也大感错愕地问道。
“那两具尸体呢?”林渺淡然问道。
掌柜的大为尴尬,一大早林渺便问这样不吉利的问题,他自然感到心里特别别扭,不过他可不敢得罪林渺,只看林渺那一身血衣,及刚刚听说的林渺烧了古宅,而且那两个死者又是其朋友,他哪敢得罪林渺?
“哦,衙门的差爷们搬走了!”掌柜的干笑道。
“有没有在他们身上和房间里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林渺沉声问道。
“好像……好像有一封信吧,在他们枕头下发现的。”掌柜的想了想道。
“信呢?”林渺心头一动,大步来到柜台前沉声问道。
掌柜的倒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忙道:“……还在我这儿,本来差爷也要拿走的,但见上面面一个字也没,就扔下了,小人这才捡起来。”
林渺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又是与那无字秘册一样的东西!
离开信阳,林渺便到铁鸡岭住了几日,并随便指点了一下寨中几个重要人物一些武功,这才急速赶回湖阳。
湖阳世家的丧事连办,谁也没想到白老太爷才去世不到半月,白善麟竟也被人害死。
白善麟之死,是中了魔宗的伏击,相随的白府家将只剩四人带着白善麟的尸体返回,更叔也身受重伤,这几乎是给湖阳世家雪上加霜。
白鹤顺理成章地成了白家之主。白善麟的遗体被装入白玉棺木,这本是为老祖宗准备的,现在只能先给白善麟用了。
出丧之际,白玉兰哭昏数次,这使白府之人更是伤感。白玉兰大闹灵堂,痛斥白鹤和刘玄,这使得湖阳世家人大为愕然,白鹤极恼,但却也拿这孙女没有办法,只好让家人将其锁在朝阳阁之中。
丧事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经白玉兰这么一闹,使得宾客们更是觉得没意思,纷纷在当天告辞而去,只有刘玄等湖阳世家近亲仍留在唐子乡。
唐子乡似乎曲终人散,湖阳世家仿佛也如西沉落日,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萧条和冷落,这自每一位湖阳世家的家将和家丁们的脸上和眼神之中可以看出。
此刻的湖阳世家已不是昔日的湖阳世家,白鹰在时,湖阳世家透着蓬勃的朝气,尽管在与魔宗相斗之中处处失利,可是每个人仍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斗志,但这一刻,每个人都仿佛已失去了心中的支柱,有着前所未有的颓丧。
每一位湖阳世家的家将似乎都在想着大小姐白玉兰在灵堂上的怒叱,每一个人心中都涌出一种淡淡的悲哀。
白善麟的死,乃至白鹰之死,都是这么突然,难道真如白玉兰所说,只是因为湖阳世家内部的斗争,只是一场权力的阴谋?湖阳世家的弟子们根本就不敢猜测。
为什么白鹤当场揉碎白玉兰递上的小册?为什么白鹤当时变了脸色?为什么那么多人全都错愕?为什么在那本小册被毁之后,白玉兰如疯似狂?难道真的是大小姐无理取闹?真的是大小姐悲痛过度?一向文静而坚毅的大小姐如此之反常,这不合常理。究竟那本册子之上有些什么呢?那真的是白横留下的遗证证明某些人是魔宗的人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使得湖阳世家人心惶惶,可是谁也不敢言语,因为白鹤下了禁令,不准任何族人再谈此事,说这是家丑,现在白鹤是湖阳世家的主人,谁敢抗命,谁便是向整个家族宣战,所以,所有人都只能做哑巴。
没有总管和白鹤的手谕,湖阳世家所属不准任何人出入朝阳阁,这又是另一道禁令。
白鹤说,这是不想打扰小姐休息,小姐悲痛过度,需要休息。所以,白鹤下了这道命令,这连王贤应也感到错愕。不过,王贤应自然不在禁令之内,因为他不是湖阳世家的人,而且又是白玉兰的未婚夫。还听说,白鹤已经答应王贤应的婚事,准备近日送白玉兰去邯郸完婚。
本来是要在湖阳世家先完婚再送去邯郸,但湖阳世家摆着灵堂,自不能再设龙凤花烛,这便是白鹤让白玉兰和王贤应去邯郸完婚的意思,那些长老们也赞同白鹤的意见,认为让白玉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找一个爱她的人细心地叮护她才是最好的办法。
王贤应已派出快马回邯郸调迎亲的队伍,他必须要把这桩婚事办得轰轰烈烈,才对得起白玉兰,对得起湖阳世家的厚爱。
王贤应没有想到白玉兰此刻的心情,没有去考虑湖阳世家这一连串所发生的事情有着怎样的一个背景,他只有高兴和欢喜,因为能娶到白玉兰这样的一个妻子,他愿意拿出他能拿出的一切!每次看到白玉兰,他便不由得心都醉了,所以,婚事越快越好,他有些迫不及待,只是这几日难与白玉兰见面却是一个头痛的问题,白玉兰不见他。
湖阳世家最痛心的,不只是白玉兰,还有苏弃、白才和金田义,他们知道白玉兰没有说谎,知道那本册子的内容,知道此刻的湖阳世家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湖阳世家了,这种痛心便像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突然夭折一般。
金田义没有看那本册子的内容,但他知道它的存在,知道这是一个事实。苏弃没有隐瞒他们,他们有些恨杨叔,为什么杨叔不站出来说话?因为杨叔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更让苏弃和白才诸人伤感的是,白鹤相信了刘玄的话,认为林渺乃是魔宗的人,连那与林渺共过患难生死的总管白庆和杨叔也不说句公道话,却只有几名普通的家将如白良、白泉、柳丁诸人质疑,这确实让他们心痛。也正因此,他们不觉得湖阳世家仍有值得留恋的地方,或许有,那也只有大小姐白玉兰和她的朝阳阁。
几乎所有到唐子乡奔丧的人都感觉到了湖阳世家的衰落,像一下子突然苍老了的中年人,沉重而阴郁的气氛显得有些死寂,也或许,这只是进入了冬天。
这是冬天,让人有些郁闷的冬天,萧瑟、苍凉、清冷,满街都是翻飞的败叶,像是在以一种没有格调的旋律为基调,不可抹杀地飞出一丝哀怨。这是深秋时节落下的叶子,也有的是刚落下的,它们飞旋,没有时间概念,只以自己的方式和姿态去阐述着凋零的伤感。
唐子乡的街旁,有人对着株柏树发呆,凝望着最后一片将坠未坠的叶子,仿佛在参悟某种神圣的禅机。
枯树底下,是一个茶棚,而这个人便端着杯中的茶杯凝目,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来问,因为这茶棚的生意也很冷清,昔日总会有些湖阳世家的家丁来喝喝茶,可是现在却没了。
神秘的人叹了口气,那片叶子终还是飘落了下来,晃悠悠地飘向茶桌边,那神秘的人缓缓伸出手,他接住了这片枯黄的叶子,于是起身扬长而去。
神秘人的方向,只是对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那背影是白才!
白才的步履有些迟缓而沉重,仿佛揣着极为沉重的心事,他要去苏弃和金田义住的地方。
苏弃和金田义不再住在白府,他们离开了湖阳世家,悄然而去,只有白才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
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存在,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苏弃和金田义住的地方很偏僻,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而这个人便是林渺!他们之所以不离开唐子乡,便是因为他们坚信,林渺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不为别的,就为白玉兰!所以,苏弃和金田义在这里等着。
白才也在等,他与苏弃一样相信林渺,因为他们共过患难,共过生死,若让白才选择,他会放弃这已经迟暮的湖阳世家,因为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白才走了很久,在小山坳之中看到了一间小屋,这是临时搭起的小草棚,只住着苏弃和金田义。
金田义和苏弃在下棋,白才放下手中带来的东西,立在一旁没有做声,他也不想说话,他并没有林渺的任何消息,这使他有些沮丧,所以,他并没有说话。
金田义和苏弃自然不会不知白才的到来,不过他们明白,白才不出声,便是表示没有林渺的消息,事实上,他们下棋也很难投入整个心神。
都已经许多天了,可是林渺依然不曾归来。自那日林渺去追击魔宗那三名使者之后,他们便没有见到林渺,但他们知道,那日林渺没死,因为刘玄正是那晚追到湖阳世家来的,也便是说,至少,在那夜之前,林渺依然活着,而且,苏弃绝对相信,林渺见过白玉兰,但为何林渺又会离开呢?而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林渺一定会在近期出现于唐子乡,这是苏弃心中坚定的信念。
蓦然之间,苏弃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扭头向门外瞥了一眼,眼角的光亮之中,似乎有道暗影闪过。
“什么人?”苏弃低喝,同时迅速冲出茅屋。
冲出茅屋,苏弃微怔了一下,在茅屋的外面竟多了十余名以黄巾蒙面的人。
“没想到你俩居然躲到了这里,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远走高飞了,看来,真是天要亡你们!”一名黄巾蒙面人望着赶出来的苏弃和金田义冷笑道。
苏弃和金田义皆变了脸色,白才更是吃惊,刚才他居然没有发现有这么多人跟踪,这使他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你们是什么人?”金田义冷喝问道。
“要你们命的人!”那为首的黄巾蒙面人冷笑道,同时低喝:“给我杀,一个不留!”
那群黄巾蒙面人一听,不再犹豫,立刻将苏弃三人环围起来。
“你们是白鹤和白庆的人!”苏弃沉声问道。
“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不长寿!”那为首黄巾蒙面之人狞笑道。
苏弃、金田义和白才三人相视望了一眼,他们知道,白鹤是不会放过这几个真正知情的人的,而苏弃和金田义突然出走,更证明了其知情程度。只是这两人很知趣,事态一变,便立刻离开了白府,使得白鹤和白庆想对付这两人也没有机会。但白庆选择了一个非常正确的策略,那便是监视白才,通过白才来寻找苏弃和金田义的下落。
“苏弃,束手就擒或许还可以给你们一个全尸!”那为首黄巾蒙面人淡漠地道。
“你是柳昌!别装神弄鬼了,别以为这小块裹尸黄巾就可以遮掩你走狗的身份!”白才突地冷冷地道。
那为首蒙巾人一怔,讶异地望了白才一眼,不由得笑了,道:“想不到你小子有如此眼力,我还低估你了!”
苏弃和金田义更无怀疑,但却更是气恨,他们没想到白鹤竟如此赶尽杀绝,居然派柳昌来追杀他们,可见白鹤对他们还是颇为顾忌。要知道,平日里柳昌是管理家将训练的教头,虽然排在白充和白归之后,成为三教头,但实际上他比白充和白归更为重要。
白充和白归在白府之中只是负责挑选出优秀的家丁加入到家将的队伍之中,但是成为家将之后仍要由柳昌再强化训练,才算是合格的家将。因此,柳昌这位三教头在湖阳世家可谓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没想到却是白鹤的人,也难怪白鹤成了湖阳世家的主人,家将们和家族之中无人反对和质疑,事实上,这是白鹤早有准备的事。
白才心中也极为愤怒,不过,他知道柳昌的厉害,因为他也是自柳昌手下训练出的最优秀的家将之一。算起来,柳昌至少是他的半个师父,可是这一刻却要与之对敌。不用说,另外一群人也是白府的家将了,而且都是柳昌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