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又是一个夏季之时,阳光灿烂。在吴府之内,在平静中,又略显紧张。那是吴回的二儿媳妇女嬇氏已至临产。那天,家人们刚吃过早饭,女仆们正在收拾。忽然,就听到她的房内传出“哎哟,哎哟……”的呼叫声,大嫂跑出来说:“快叫母亲,弟妹叫痛了,是不是要生了?”六妹去把吴回夫人扶过来,一路朝女嬇氏房中走去,吴回夫人边走边说:“早该生了,怀孕这么久,让我去看看!”
吴回夫人急急走进女嬇氏房间,只见她躺在床上,肚子高高的,不停地呻吟。吴夫人说:“儿媳,生孩子都是这样,一样的痛,你不要动得太凶了!”大嫂说:“六妹,你快去烧点热水。”大嫂又把衣柜中为小孩子准备的衣服找了出来。好一阵了,仍然不见动静,女嬇氏还是一个劲地叫唤。吴夫人见状,心里急了,说:“快叫仆人!”
吴回夫人来到厅堂,对仆人说:“你骑马去,叫秦云姑爷快来,然后再去告知老爷。快去快回。”仆人说:“我马上就去!”仆人走后,吴回夫人一直焦急地等待……六妹问:“秦云哥来有办法吗?”吴夫人说:“你爹给我交代过,你二嫂怀的是多胎。倘若有情况,赶快告知秦云,他是御医,他来了办法要多一些!”六妹说:“都一个时辰了,还不来,我出去看看!”六妹说着跑到外面去了。
六妹跑到吴府门外,正在张望间,忽然听到马蹄声。不一会儿,三个人骑着马已赶至跟前。六妹高兴了,说:“秦哥,你终于来了,母亲急着等你来!”秦云等下马,跟着六妹朝屋里走去。秦云等进了厅堂,吴回夫人高兴地站起来说:“你们可来了,我们急得没办法!”秦云说:“母亲,不用急,这是我的两个徒弟,做帮手的。”两个徒弟说:“吴夫人好!”吴回夫人说:“请坐,快去给客人上茶!”大家都坐下。
秦云说:“等我和徒弟进去诊视一下,再作打算,但里面的人不宜过多,就大嫂和两个女仆就行了。你们在厅堂里休息,我们自有办法。”吴回夫人说:“全靠你们了。”秦云说:“你们就放心吧!”说着就带着徒弟去了。吴回夫人和六妹、七妹在厅堂里,正等待秦云的诊视消息,只见吴回和仆人也从外面赶回来了。吴回进门就问:“情况怎么样?”吴回夫人说:“不急,秦云进去诊视去了,叫我们在外面等候消息。”吴回说:“秦云来了,我就放心了!那我们就耐心在这里等待吧!”
不一会工夫,秦云从里屋出来,对吴回夫妇说:“我们看了一下,已经断定是多胎,现在是难产,只有破腹取胎了。”吴回夫人急了:“你有把握吗?”秦云说:“我遇到过,我一定保住孩子,尽可能保住嫂子!”吴回说:“那也只能是这样了,此事就全靠你们了!”秦云说:“那好!”吴夫人问:“要多长时间?”秦云说:“至少也得一两个时辰吧!”吴夫人说:“那你们可要小心点!”秦云又急匆匆地进去了。
在厅堂内,吴回夫妇正耐心地等候消息。突然,听见里屋传来阵阵孩子的哭声,两个老人高兴了。大媳妇从里屋来到厅堂,说:“父亲,母亲,大喜啊。从二妹左胁取出三个男孩子;又从右胁取出三个男孩子。母子都平安,秦云正在包扎伤口,叫我先出来报喜!”吴夫人说:“哎哟,一胎生出六个孩子,真是太好了!”吴回急问:“你们按出生顺序打好记号没有?”大媳妇说:“爹,你就放心吧!我们都按出生顺序记上小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吴回说:“那就好!”吴回夫人说:“我去看看孙子!老头子,你还是留在这里乐吧!”说着就同大媳妇到里屋去了。
吴回夫人同大媳妇走进内室,见秦云他们刚包扎完毕,几个婴儿已穿戴包裹好了。吴回夫人先走到二媳妇床前说:“这下好了,母子平安!”女嬇氏挣扎着要爬起来,说:“母亲!”吴回夫人赶忙按住她说:“你不要动,没事就好。大媳妇,你去弄点东西来给她吃!”大媳妇说:“母亲,仆人们正在煮东西,等会儿。”吴回夫人又走到侧面一张床上,看见六个婴儿,一头睡三个。她去摸了摸他们一张张小脸。高兴地说:“看,都不哭了,他们早就想出世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秦云说:“弟妹有伤,奶不够吃,得想办法,是不是赶快请两个奶妈?要找两个身体好、奶水多的!”吴回夫人说:“你爹已托人去找了!”秦云说:“有准备就好!”又对大媳妇说:“大嫂子,我这里放了几包药,你每天煎好后让弟妹喝几次,是专治伤口的;这几天要让她少下床,以免动了伤口。”大媳妇说:“好,知道了!”
吴回正坐在厅堂喝茶,心中十分高兴,口中还哼着小调。陆纬的儿子庆儿,已是十来岁了,他来到吴回身边,高兴地说:“爷爷,我又有小弟弟了!”吴回一把将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小手,说:“是啊,家里又添丁了,以后可热闹啊!”这时,吴夫人也来了,说:“老头子,媳妇请你给六个孩子起名字!”吴回说:“好,我说,秦云你记一下!”六妹拿来竹简和笔、刻刀等,交给秦云。
秦云说:“爹,准备好了,小大叫什么?”吴回说:“陆终生六子:小大叫樊,小二叫惠连,小三叫彭铿,小四为会人,小五叫晏安,小六叫季连。记好了没有?”秦云说:“记好了。”吴回说:“还要记上六子生于帝尧三十三年丙子岁六月六日午时。记好后,分抄两册。一册留存自用,一册送入帝宫中。”秦云说:“知道了!”孙子庆儿问:“为什么要送入帝宫中?”吴回说:“我们都是颛顼帝之后,凡帝王之后,都要具册报送帝宫中备案,以便查验血统的纯洁和身份!”庆儿又问:“那我出生时,名字送帝宫中了吗?”吴回说:“当然送了,你真是无话不问啊!”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话休絮烦。
且说光阴荏苒,转眼又过去了三年。陆终的六个孩子,渐渐长成,此时已满三岁。他们天真活泼,生性聪明,这些天来,阳光灿烂,山上的雪渐融化,树枝透出绿色的嫩芽,鸟儿在空中飞来飞去。但见:
晴空明媚,峻岭生辉。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高墙院内,几树绿柳似拖烟;吴府门前,数簇乔松如泼靛。丹桂映金井梧桐,锦槐傍朱栏玉砌。清风触绽李花白,春来点破樱桃红。
女嬇氏正陪着孩子们在树下游戏。不一会儿,只听得她一个劲地咳嗽,有时连气都喘不过来。吴回夫人听到了,出来说:“七妹,快去把你二嫂扶回来休息,孩子们就让仆人们看着吧,让她回来吃药好了。”七妹来到嫂子跟前,说:“二嫂,母亲叫你呢,说你该吃药了!”女嬇氏说:“我陪孩儿们玩玩,我看到他们,心里高兴!”仆人说:“夫人,你回去吧,外面风大,这里有我们呢!”小三说:“母亲,你回去吃药吧。我们玩会儿就回来!”女嬇氏听孩子这么说,这才与七妹一起回去了。女嬇氏在七妹的搀扶下,刚走进屋,又是一阵咳嗽。
七妹心里难受说:“嫂子,你的病何时才能见好?”女嬇氏说:“病去如抽丝,我感觉开春以来已经好多了!”吴回夫人迎了上来,说:“孩子,你怎么到外面去?我听见你咳得那样,这心里就痛啊!”女嬇氏说:“母亲,我好多了,都能走动了。”吴夫人说:“你是好些了,但不要到外面去吹风,着凉了怎么办嘛!六妹,药煮好没有?快拿出来给你嫂子喝!”七妹让嫂子坐下。这时六妹端出药来,放在案上说:“太热了,等凉会儿再喝。”只见她嫂子又是一阵咳嗽……吴回夫人立即吩咐仆人,说:“你去找秦云来一下,叫他再开点药。”
且说傍晚时分,厅内灯光明亮。吴回夫妇在厅堂内正说着话。吴回说:“二媳妇这孩子也太不幸了,离乡背井嫁给陆终,结婚不到两年,陆终就去了。她为六个孩子操透心不说,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了!”吴夫人说:“本来二媳妇身体就弱,生孩子时又是剖腹,谁受得了。能拖到今天,都算她的命大!”说话间,秦云进来了,说:“父亲、母亲,我开了些药来,不知弟妹的病怎样了?”吴回夫人说:“比前一段是松了一点,但还是咳得凶。我听见她咳,心里就发慌!”
秦云说:“这个病急不得,吃药慢慢才能有效。”吴回说:“这个孩子经历的苦已是够多的了!”秦云说:“她丈夫早亡,而伤气;剖腹生六子,而伤身;气血失调,而致痨。五脏俱虚,色白毛槁,喘咳气逆,四肢乏力。恐非药物所能治啊!”吴夫人说:“可怜我的六个小孙子啊!未出世,就失去了爹;出世了又遇上这样一个多病的娘!”秦云说:“后人自有后人福,不必为孩子们过分担心!”
且说在那个仲夏之时,吴回府中。室外大雨不停地下,疾风也是不停地吹,加上雷鸣火闪,委实使人害怕。只见得:
雷施号令,雨漫乾坤。势如银汉倾天堑,疾似云流过海门。楼头声滴滴,窗外响潇潇。天上银河泻,街前白浪涛。淙淙如瓮捡,滚滚似盆浇。庭院将漫屋,河岸欲平桥。真个桑田变沧海,霎时陆岸滚波涛。
此时,只见孩子们紧紧依偎在大人们的身边,一个个带着惊恐的目光,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听见这样大的雨声、风声、雷声……又过了两个时辰,雨才稍稍停了下来,只见一轮红日冲破乌云,从天空一泻而下,金光灿烂。吴回夫人对孩子们说:“你们看,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孩子们这才又高兴地跳了起来。
忽然,吴府的门外,走来一个外乡人,在外面敲门,喊道:“吴府家有人吗?”吴府仆人出来问:“你是哪一位?”来人说:“我是从西域来的,给女嬇氏带个信!”仆人说:“你等一下!”不一会,仆人出来说:“夫人请你进去说话!”
客人进了厅堂,厅内吴回夫人和六妹、七妹都坐在那里,看着孩子们玩。见来人,吴夫人唤七妹给客人倒茶,又对六妹说:“你把孩子们带进里屋去,叫你二嫂子出来,说她娘家人来了!”
六妹带着六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去了。不一会儿,女嬇氏慢慢地走了出来,她见过来人,说:“啊!杨俊,你怎么一个人,是我哥哥派你来的吗?”杨俊说:“我是特来报信的,你们家里出事了!”女嬇氏听至此,急了,又是一阵咳嗽声,问:“出了什么事了?”吴回夫人说:“孩子,你不要着急!你先坐下,让杨俊慢慢说来!”
杨俊说:“去年冬天,漫山遍野,白雪皑皑。鬼方氏部落的羊群,由于没有足够的草料,不少被冻死、饿死了。一些部落没有吃的,打起别的部落的主意,抢人家的牛羊,这样你抢来,我抢去,发生了大规模的内乱。牧民们没有生路,只得逃荒,要饭,内乱一直持续到今年春天。鬼方氏部族首领率兵平乱,不料中了部下侯立的埋伏,被人杀了。叛贼侯立还杀了你的父亲、母亲,你弟弟只得逃走了,不知去向。这是侯立精心策划的一场叛乱,夺取了部落大权,并当上了首领,其他小部落当然要听他的了,否则即遭杀害。”杨俊继续说:“我一个人向中原这方逃来。现终于有机会给你们报个信。”
听至此,女嬇氏便放声大哭起来,哭道:“父亲,母亲,哥哥,你们怎么遭此灭门之祸啊。”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喘不过气来。吴回夫人说:“二媳妇,你要节哀呀,苦命的孩子,听话吧!”并示意七妹:“扶你嫂子回里屋休息吧!”女嬇氏同七妹向后室走去,她还是伴着咳嗽哭泣不止。
吴夫人又说:“我这二媳妇,她的命太苦啦!她丈夫过早地去世了,生下这六个孩子,又赖下了一身病。现在她娘家又遭此灭门之祸,老天还让不让这孩子活啊!”杨俊说:“她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啊!但愿她能渡过这一难关。” 此乃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正是:峻岭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两三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欲知女嬇氏的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