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伤心欲绝,方伟何尝不是。当时他激愤之下走出大门,到楼下被凉风一吹,马上清醒了。
终究是爱过的人啊,这么多年来,互相熟悉彼此的爱好,习惯,脾性,要让他断还真有不舍得。
他现在的情形是,夹在高敏和程非中间摇摆不定。他对程非有感情,这么多年依赖程非依赖惯了就形成了习惯,本来中秋节那次程非要跳楼,他父母当面没说什么,还好言相劝,私底下却跟方伟说,这么极端刚烈的女孩子,他们惹不起,失个恋就跳楼,万一以后碰到更难受更伤心的事情,那要死多少回?
方伟给说动了。那边的高敏并没有对他施加压力,还跟人事请了一个月假,说外出旅游散心去,希望一个月后回来能知道方伟的决定。与程非泼辣尖酸刚烈极端想比,方伟的感情天平无疑是倾向善解人意,大方得体的高敏。
问题是真要他离开程非,离开熟悉的蜗居,他没有这方面的决心。所以这些一直的沉默,这是在犹豫和思想斗争。但没想到程非就解读为冷暴力,终于在今晚爆发把他赶出家门。
再也没有比赶一个男人出家门更伤自尊的事情。
方伟收起内心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曾经的恋情、曾经生活的地方的不舍,没有回头看一下身后的大楼,大踏步往前走。
没想到走了两步,几点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
下雨了。
方伟摸一下雨水,这天气真应景啊,伤心难过的时候就来场雨,以突出他的悲怆。还没自我解嘲完,雨一下子下大了。方伟没带雨伞,好狼狈,赶紧拿着背包顶在头上,急忙往马路跑去。跑了一小段,前面有台的士,他跑上前拦截下来,坐上去。
司机问:“去哪?”
方伟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离开家里,才发现城市之大,竟然找不到他该落脚的地方,心里一阵凄怆。
他想了想,说:“东华路宝业花园。”
那是旧同事阿军租房的地方。
方伟离开两天,程非就失魂落魄两天。她一方面恨毒了方伟,暗暗地诅咒方伟过马路被撞,吃饭被噎,工作失误,钱包被偷,那样他走投无路之下,就会自动乖乖地回到她身边,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另一方面这两天下了雨,要入冬了,天气开始冷起来,方伟走的时候才拿一点衣服,还是秋装,不知道他有没有冻坏。
她脑里一直在激烈地转过千百个年头,一会咬牙启齿,一会担心忧伤,一会心情平和,一会愁云密布,整个人不在状态上,无心工作,无心生活。
她迅速消瘦,下巴更尖,眼睛更大。同事见她那样憔悴,都过来关心问候。平常一直对她有好感的市场总监王鸣这时更是施展浑身解数,不但工作上照顾她,下班后还陪她逛街、吃饭、购物、看电影。
程非知道王鸣的心思,她虽然对他无感,但伤心难过时有人陪伴,总是温暖人心的。她默默接受王鸣为她安排的一切,反正从方伟搬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与方伟的关系从此再也回不去从前。她对方伟已经是习惯,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烟味,习惯他做饭,习惯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哪怕是他在打机只晾个背给她,她也习惯这种相处方式.或许,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她可能只是爱上这种习惯。可现在要斩断这种习惯,把他从心里连根拔起,这该多么痛啊!
所以现在有个男人陪着她,陪她聊天,陪她逛街,陪她打发时间,陪她走过这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她是带着感激的。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我还是会重新许愿,例如学会承受失恋。”陈奕迅的歌词怎么能这般鞭辟入里,写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啊?或许,每一个失恋的人,最终会成为诗人。
程非是倔强的。她虽然牵挂着担心着思念着方伟,但她在这段时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当然,方伟也没有联系她。每天程非会无数次检查手机,看看是否有方伟的电话和短信,但是没有,一天天的期待,一天天的失望,周而复始,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双方没有联系。
程非心里的想念开始变淡。笑容开始爬上脸上。对王鸣不再敷衍不再随意。王鸣看见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更加积极殷勤。
他一直知道程非有男朋友并且同居的事。尽管对她有好感,都只能按捺不动,难得现在碰上她失恋,知道机会来了,自然扮起好好先生,争取俘虏美人心。两人交往快一个月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王鸣忽然拿出准备已久的首饰盒,打开给程非看。是一枚珀金戒指。
程非一愣,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王鸣的意思。
王鸣说:“你不要惊讶,我送你戒指,不是要求你答应我什么。我只是表达我的诚意。我似乎真心实意喜欢你。希望能给个机会我照顾你。”
程非苦笑一下,说:“我好像才失恋一个月,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知道你受过伤,不敢再相信男人,不愿意再投入下一段感情。可是,我对你的感觉,咱们都同事两年了,你应该清楚我的心意。以前,你有男朋友,我只能默默地祝福你。现在你是自由人,我就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了。你不必现在答应我,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耐心。我相信,我会等到你答应我的那一刻。”
王鸣说得情真意切,眼里表露出来的诚恳和深情,程非不由得一阵感动。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很开心你追求我。说实话,哪个女人不喜欢有更多的追求者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但正如你所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放下方伟,那段恋情刻在我心里,很难很难抹去。所以,请你给我时间。”
“没有关系,多长时间我都等得起。或许未来谁也不敢肯定,但此刻的我能跟你承诺,我喜欢你,我绝不会让你受伤,绝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呵护你,保护你,爱护你。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守护你,这就足够了。”
果然不愧是当年高考文科状元,王鸣这情深款款的话,简直能把程非的心融化掉。
“请你收下这枚戒指吧。我挑了很久,它是珀金戒指,代表的是承诺和永恒。我怕你不会接受也怕你有压力,所以不敢买那么贵,就一千元而已。你就当时一个朋友,送了一个饰品给你打扮打扮。何况你太素了,身上都没有别的女孩子所有的项链,手链,戒指,耳环之类的饰物。”
程非沉吟一下,王鸣此番说话倒是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她确实没有开始第二段恋情的准备。但是,别人送戒指并不是求婚而是让自己妆扮而已,倒让她愿意接受这份礼物。
“我就不帮你戴上了。因为只有求婚的男孩子才有资格替心爱的女孩子戴戒指的。这份小小的饰物,希望你喜欢。”
程非最终戴上戒指,纤长的手指戴着这枚珀金戒指,整个人感觉精致起来。女人,果然是需要饰品来装点。
她心下感慨,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带任何饰物,其实是在等待方伟主动送她。没想到等不来方伟的心意,却收到别人的承诺。如果方伟真的爱她,不会忽略她的感受。既然他不爱我,我为什么要苦苦哀求和坚持?那一刻,她对方伟的爱有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