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初一太累了,年初二程非起不来,方母来敲门她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睡觉。睡得正香时,听到方母在门外大声骂:“几点了,还在睡?不用干活啊。”
程非马上醒,看看手机时间,八点十分而已。她隔着门对方母说:“阿姨,我现在起床。”
方母依旧在骂:“今天这么多事情做,还在睡觉!等一下亲戚来,看到我们地未扫,茶水未烧,鸡未杀,这脸可丢大了!”
程非赶快起来,刷牙洗脸,连早餐都未吃,拿着扫把扫地。她知道过年的传统,年初一不能扫地,年初二才扫,积了一天的垃圾量挺大的。她在一楼扫地的时候,方母从外面匆匆进来,程非跟她打声招呼:“阿姨。”
方母不看她一眼,从鼻子哼了一声,板着脸从她面前走过。
程非心想,我体谅你,知道你辛苦,你不理我不跟你计较。她努力平静下来,慢慢扫地。由于凳下有纸屑,程非把扫把放在大门边,想挪动凳子。这时方母从房里走出来,依然满脸怒气,经过大门时,甩手将扫把打在地上,风风火火地走了。
程非的血嗖地往上涌,活了25年,头一次给人如此侮辱,我不过是迟点起来,又不是不起来,你凭什么生气?我在这里被你当丫鬟来使唤,你不但不领情,还对我随意责骂,连我妈都未曾骂过我半句,你凭什么?
她气得浑身发抖,如果方伟母亲再进来骂她,她绝对会一脚踢翻面前的凳子,甩句:“我不干了。”就马上收拾包袱回广州。
冬日的太阳照进大厅内,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红色鞭炮纸散落在门外的空地上,微风吹过,微微颤动;小孩子的笑闹声、狗吠声以及摩托声远远传来;门外青山寂寂,流水潺潺,一切是如此的安静美好。直到程非的满腔怒火慢慢平息,方母未曾踏进客厅一步。程非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人好象消失了,不见方母也不见方父,她想吵架都没对象。她拾起扫把,继续扫地。从现在开始,她会像对客户一样对待方母,客气而有距离。
程非把一楼二楼的地都扫完了,程母才回来,原来她去拜神社了。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她已经忘记刚才的举动,笑眯眯地对程非说:“非非,你吃过早餐没有?锅里有粥有面呀。”
程非想起刚才方母沉郁的脸色,觉得眼前她的笑容太虚伪了。她淡淡地说:“地刚扫完,还没吃。”
“快去吃吧,别饿着。”
“知道了,谢谢。”
一句谢谢在粗线条的方母听来,反而觉得这女孩很有礼貌。
程非大概也没有想到会产生如此效果。
大年初二,按照传统习俗,是回娘家的日子。于是,和方伟家只隔一条村的三个姑妈各自带着儿子儿媳女儿孙子孙女,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涌到他家来。程非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只有四口人,却要建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客厅,完全是为了应付过年的探亲大队。几十人要开四席,每席十菜一汤,做菜的量之大可想而知。单靠程非和方母两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饭。幸好亲戚是大家的,所以方伟的伯娘婶婶嫂嫂都过来帮忙。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又一拔亲戚来了,是方伟的远房姑妈,接着方伟的亲姐姐也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这会方伟家真热闹,客厅坐不下,就挪到门口的屋檐下,一溜桌椅摆开,男女老少喝茶的喝茶,磕瓜子的磕瓜子,看电视的看电视。男的一般在喝茶聊天,妇女有些过来厨房帮忙,有些就抱着孩子在空地上转圈。小孩子比较活泼好动,到处跑,把方伟家搞得像墟市那样热闹。
这天程非累得半死,不知道杀了多少只鸡、做了多少盘菜,反正她就不停地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走,客厅和厨房又隔得远,她的脚都快麻了。吃饭时,才扒了两口饭,就得起来要帮客人盛饭,动作慢点,方母就说:“非非,快点,怎么能让亲戚自己装饭?太不懂礼节。”程非累得麻木了,没跟她计较。饭吃完了,亲戚们心满意足地喝茶聊天,程非就得洗这几十只饭碗、碟子。她一边洗一边想:我怎么跑到别人家做佣人了?但看到方母也在忙,程非就没气了。怪只怪亲戚太多了。晚上睡觉时,程非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方伟,明天还有亲戚来吗?”
方伟心痛她,帮她按摩,说:“放心,今天那些亲戚那么清闲,只负责吃饭,明天轮到我们干手净脚。”
“真的?”
“年初三是走访亲戚的日子,我们去到别人家,只需要张张口,别的什么不用我们干。”
“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