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过手术,陈桂香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晚上睡觉前,要自己打针,以免晚上睡着睡着,心脏病发,她可能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房间很小,三十平米多,三个人住,是有些拥挤。
宋衍跟母亲睡一间小卧室,一方面方便照顾母亲,一方面,小啸要做功课,她在那里,会打扰到小啸。
晚上跟母亲并排躺在小床上,身下的床单,洗的已经有些泛白,但是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曾经宋衍是没有席梦思大床,绝对睡不着的,但是在监狱五年,别说是席梦思,刚进去的那一个月,因为受到排挤,她连床板都被人卸去,只能窝在地上的角落里睡去。
现在想想,那些肮脏的黑暗的事情,仍旧那么清晰,有时夜半醒来,她甚至会忽然觉得,自己还在那个黑暗角落里,潮湿,冰冷,拥挤,只能自己环着双膝,靠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夜色。
但是她从没有哭过,五年前,到现在,一次也没哭过…
只是她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后遗症,晚上睡觉总是不能熟睡,一直紧皱眉头,双手无助的捏着被角,仿佛在无声的呼喊一般。
陈桂香看的明白,只是看到了又能如何,她心里知道,这个孩子,受了太多的委屈,但是她一直表现的那么坚强,让陈桂香甚至不忍心去戳穿她的伪装。
晚上,默默的垂着眼泪,看着她紧张的睡颜,她叹息。
当年如果不是她一气之下,去找了那个女人…
但是她一直介怀的是,她是去找了她,但是她却从用车撞过她。
最后,那个女人重伤,被带去了美国治疗,她向警方称,她没看见是谁撞她,只是撞她的车,确实是宋家的奥迪,所有的证据,同时指向了宋家。
陈桂香不想认罪,她一遍一遍的说,不是她,不是她做的,但是根本没用。
她没想到,她的固执,竟然害了自己的女儿…
宋衍走出去认罪的时候,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宋衍握着她的手,微微笑着,“妈,你还要照顾小啸,你心脏也不好,我没事的,我这么健康,这么年轻…进去七年而已,回来还不到三十岁呢,我还是一样的…”
陈桂香知道,那个地方是多么的黑暗,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那时的宋家,再没有风光无限,只是一片残骸。
而林暮沉,竟然一跃,将林家落败的躯壳捞起来,瞬间将这个城市的,变成了林家的商业帝国…
宋衍是接到了张雅兰的电话,紧急赶去电视台的,看一看时间,才早上四点,张雅兰说,她昨天让宋衍今天调早班,她竟然没去…但是宋衍仔细想了一下,不记得张雅兰说过。
没办法,她只好赶过去,过去自然又是一顿的乱骂。
苏辰辰后来跟宋衍说,“我看她今天特针对你,是不是因为之前林总注意到了你,所以她嫉妒了。”
宋衍低头收拾了满桌的通告表格,抬起头看时间,“我先走了,有点事。”
说完,就赶紧跑了出去。
今天是做义工的时间,要去福利院做义工。
不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去那里的。
站在公车旁,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安安一定等的急了…
“急急忙忙的要往哪跑。”身后,却传来张雅兰的声音。
回过头,她说,“雅兰姐,我有点急事,今天的事情我都做完了,能不能今天先放我走…”
张雅兰看着她,这个女孩,从来都是卑微的低着头,不看任何人,从她进来,倒是勤勤恳恳,不争不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不讨人喜欢,大概是因为她从来不愿与人交往,太不合群的缘故,什么聚会她也不参加,什么活动她都不感兴趣。
那一种感觉是什么?
孤傲,对,她总是让人觉得很孤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借口,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我该怎么办?让大家随意?那以后谁还干活?”
宋衍低着头,“我真的…有些急事…”
“你…”她还没开口,却突然看见,一辆银白色的宾利,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墨色的车窗滑下,里面的人,倨傲的脸,带着淡淡的笑容,弯起的唇角,十分的迷人。
是林暮沉。
张雅兰简直欣喜若狂,努力的克制着,才没有因欣喜而颤抖起来。
“林总…”
“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了身后低着头的宋衍,然后停留在张雅兰身上。
张雅兰笑着伸出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妩媚的拂过了耳边的头发,“哦,宋衍说有急事要先走,我就想应该体谅一下,谁没有点难处呢,所以来问问她要去哪里,正准备帮她打车…”眼睛动了动,她看着林暮沉那昂贵的宝马,“既然林总这有现成的车了…要不送我们一程?”
林暮沉保持着绅士般的笑容,点头,“上车吧。”
张雅兰立即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车门。
然而,站在路牙里面的宋衍却没有动。
“你不走吗?”张雅兰给她使眼色,那眼神充满了威胁,明明白白的在说,不识相的话你就等着。
宋衍低着头,“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很偏僻,自己走,就行了。”
林暮沉的眸子深沉的望着她。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她的运动鞋很久了,边上已经蹭破了许多,似乎洗过很多遍,刷的鞋边发白。
她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能抬起头来,只是转身,果决的离开了…
林暮沉的脸瞬间沉了下去,直接发动了车子,快速的转弯。
张雅兰一个不稳,险些摔下去,见机行事,顺势倒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不动,只是沉默着,望着窗外。
望着后视镜里,那个远去的背影。
或许,他该觉得很爽,很解气,宋衍她也能落魄如此,他不该高兴吗。
但是看着她低着头,缓缓的向前走着,那瘦小的身体,在太阳底下,好像随时会被晒的融化了一样,她面无表情,淡漠的,好像没有任何欲望。
一个咬牙,踩紧了刹车,“抱歉,我想起来还有客人要见,不能送你了。”
张雅兰的脸扭曲在那里。
但是他的脸上,已经是毋庸置疑的表情,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