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宿舍众人就围着周羽,姜山拍拍周羽肩膀,羡慕地说:“你小子可以啊,刚开学一个多星期就泡上妞了。”
周羽心里暗道:“哪是泡妞啊,她只是我情人。”话自然不能这么说,情人这词太严重,万一传到吴玲玲耳里,自己再怎么英雄都要毁了。于是他用逆向思维,情人不能说,就说人情。他回答道:“哪里泡妞了啊,我只是还她一个人情。”
姜山惊道:“你牛逼啊,刚来就欠人情,以后还了得,还不得欠个娃。”
周羽见势不妙,立即岔开话题,问:“你们知道国庆节只剩两天假期了吗?”周羽岔开话题的话题找得十分正确,他和吴玲玲的事情就如朝池塘扔的一块石头,掀起一时涟漪,就马上沉底了。
姜山问道:“你从哪听说的?真事?”
周羽回答:“小道消息,可信度百分之百。”
“我的天!国庆节才放两天假,这点时间怎么够庆祝伟大祖国的生日?”张承做着无用的咆哮。
田振国摆出一阵理所应当的表情,说:“废话,一切节日都得给补课让道!”
周羽只想田振国滚开给他让出一条道,于是用手狠推了他一把。田振国虽然一脸不爽,但姜山在面前站着,就是一座大山。他不是共工,撞不动;他不是愚公,移不动。田振国绝不会承认自己愚,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智慧的化身,拥有大智慧。周羽说了句“大智若愚”,田振国突然愚了,竟无言以对。
“周羽,国庆节正好我生日,到我家玩两天啊。”姜山邀请周羽,周羽一阵惊喜,恰好他正在和周大龙闹别扭,不用回家看到他缩头王八的模样,欣然应允道:“当然好,把张承带上吧。”
张承答应得比周羽还爽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三人拍手即合。
周羽问姜山:“你家在哪啊。”
“龙坛村。听说过吗?”
周羽和张承听到农村,更加感兴趣,眼里放光。
姜山问道:“你们没见识过农村吧?”
两人点头,带着无数期待去上晚自习。星期五的夜晚原本是周羽的畅读之夜,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教室那惨白的灯光,深感不惯,外加姜山的邀请,更无法定神。
总算熬到国庆,原本七天的假期足够庆祝国家的生日,因为补课连祖国母亲的生日都被忽略了,只剩短暂两天,只够庆祝姜山的生日。
国庆前一天夜晚,天空却不太平,毫无忌惮地从天上往下泼水。宿舍楼的排水口就像鼻炎患者,时通时堵,积水已经可以没过脚跟。从食堂打饭归来的学生,举着伞趟在水上,像在游泳。周羽无助地望着这场瓢泼大雨,感到那雨就像自己的眼泪,担心龙坛村的旅行会不会像排水口一样被堵住。他先祈祷上帝雨赶快停,结果雨越下越大,可惜的是雨还没凶到发洪灾的地步,用不着抗洪战士来拯救。于是周羽指着天骂上帝,上帝马上显灵,关了水闸,雨停了。
国庆节一大清早,三人整装待发。张承的护肤品和衣服装满整一大袋。周羽就轻松多了,几条内裤足矣,但他比较懒,懒得把书包里的课本清理出来,索性把内裤和课本装在一起。
刚下过大雨,山路很不好走,泥泞崎岖,鞋子沾满土黄色的泥巴。背后沉重的书包成了累赘,周羽提了提张承的背包,比自己的还沉,问道:“背这么重的东西你还能走动啊?”
张承反问道:“废话,假如你背着你的宝贝儿子,你舍得把他们丢下么?”
周羽开始为自己的懒惰后悔,不断想减轻负担。内裤当然是不能扔的,内裤要比课本重要许多,内裤才是宝贝,课本只是儿子。周羽本想来一场大义灭亲,把课本埋葬在泥土里,但埋葬课本无异于埋葬自己,于是只能继续走下去。
农村狗多,加上一场暴雨,把****和泥巴混合了起来。粪便的颜色和泥巴相当,无法用肉眼分辨,好比无良商贩往酒里掺的水,要尝一尝才知道。姜山用他丰富的经验提醒两人,道:“小心点走,别踩到****了。”
张承不断可怜着他的新鞋,洁白的鞋上沾了泥巴。他每走一步都要低头探路,探查哪里的泥巴比较浅,方才踏上步伐,行程缓慢,仿佛在扫雷,被姜山和周羽远远甩在后面。张承突然感觉脚下一阵酥软,深感不妙,往下看去,竟然真中了招,踩上了****。张承顿时像掉进陷阱里的驴一般无法动弹,哀嚎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踩到****了!”
周羽闻声回头,喊道:“怕毛啊!又不是你的宝贝们碰到****了,鞋子而已!快跟上!”
姜山跟着喊:“马上就到了,到我家用水洗洗就好了!”
张承依然无法动弹,继续哀嚎道:“不能用水洗啊,我这鞋要干洗!干洗!”
周羽对姜山低声提议道:“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姜山同意,于是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张承急了,眼看两人要消失在视野外,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自己一人肯定要迷路,于是终于战胜了自己,不管****泥巴,奔跑起来,赶上两人,抱怨道:“你们够绝情的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丢下我一个人,我迷路了怎么办?”
周羽看看张承那泥巴里掺着****的鞋子,强忍住笑,说:“虽然鸟不拉屎,但狗拉屎啊。”
张承心想,反正都已经踩上****了,没有比这更脏的东西了,于是大胆走了起来。
“那里就是我家了。”姜山指着前面说。周羽往前看去,几只老牛在啃着嫩草——十月已经不是嫩草了,应该是老草。
星星点点的房子在树丛中若隐若现。三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所瓦房前,一位老者坐在门口抽卷烟。
姜山对老者说:“爸,他们是我同学,来我们家做客呢。”
姜爸抬起头,打量着周羽和张承,堆起满脸笑容,说:“欢迎欢迎,不过我们家比较简陋哦。”周羽张承道了声好,走进屋子。
屋里很简陋,头顶悬挂着几盏灯泡,面前是一台电视,电视的天线不知是没摆放好还是患了慢性肠炎,电视信号不断被阻碍,时而通畅时而便秘,彩色电视不断变成黑白电视。姜山走上前拍了拍电视机,那黑白电视连白都没了,剩下一屏幕的黑色,变成了黑电视。
张承一直惦记着他的鞋,问道:“山哥,哪能洗鞋啊?”
姜山扔来一卷草纸,说:“你那鞋不是只能干洗吗?拿纸来干洗干洗。”
张承接过草纸,略显难色,他怕****沾到手上,说:“算了算了,用水洗吧。”
姜山带他到后屋,面前有一口压水井,说:“自来水不配洗你的鞋,来用井水洗。”
说罢姜山捋起袖子,压下井杆,听到一阵杂闷的声音从井里传来。姜山抬起井杆,仿佛听到叮咚的水声从地下升起。接着铜管里流出不紧不慢的井水。张承把鞋脱掉,把鞋子往水里靠。
姜山突然喊道:“你等等!把下面的水盆拿开,这水盆不是装****的!”周羽帮忙把水盆拿开,不小心触碰到了井水,一股透彻心扉的清凉传来,惊道:“怎么这么冷?”姜山见怪不怪:“废话,那是神圣的水!用这水洗张承的****鞋,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用水洗鞋的好处,即使手不小心碰上****,还可以马上用水冲掉,尽快除掉后患,这是草纸不可比拟的优势。尽管张承小心谨慎,但水的流量无法控制,水的方向无法预知,****还是溅到了他手上。他赶忙把鞋子扔到一边,准备洗手,那水却突然停了。张承想不到这井水还是间歇性供水,无法直视自己沾着****的手,闭上眼睛大声哀嚎:“快快快!水水水!”在姜山的努力下,水只停了几秒钟,雪白的水柱再次涌出,张承整个人都差点钻进井水里。
那井水似有魔力般,张承鞋上的****一会儿就被冲洗干净,留下一阵井水的甘甜。
姜山进屋,拿来三把镰刀,分了两把给周羽张承,说:“跟我干活去。”
张承接过镰刀,抱怨道:“原来你让我们来干农活的啊。”
姜山说:“废话,免费苦力,不要白不要。”
三人走在雨后新鲜的泥土上,时不时有蚯蚓冒出头来。来到一片稻田前,放眼望去,不黄不绿,一片黄绿色。他们走近齐腰的稻田里,姜山蹲下,捋起衣袖,抓住一把水稻根部,右手镰刀一挥,水稻应声倒地。
“看什么,动手啊。”
周羽学着姜山的动作,但他的小手只能握住几株水稻,右手挥舞镰刀,那镰刀只能切割空气,连水稻皮都切不掉。他没有姜山的力量,只能用镰刀在水稻根部来回摩擦,终于把一小株水稻摩了下来。张承也蹲下身来,没割几下,坚硬的水稻就磨破了张承手上的嫩皮,张承痛得叫爹叫娘不迭。
姜山看着两人忙了半天,割下来的稻谷还没他一半多,抱怨道:“两个娇生惯养的东西,你们去休息吧,我来。”
周羽想反驳,但感觉左右为难,怎么反驳都不妥。说自己不是娇生惯养,那就承认了自己是个东西;如果说自己不是东西,那更不行。
两人坐着歇了一会,看到姜山依然忙碌的身影,心里过意不去,又起身去帮忙。太阳渐渐升高,十月已是秋天,柳镇还是燥热不堪,三人脸上能刮出一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