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终究还是过去了,当有关叶芬芬的噩耗传来时,聂晓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班上的学生还是有一人再也回不来了。开学第一天点名时,聂晓丽故意跳开了“叶芬芬”的名字,不过点名结束,李平和董颜玲还是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老师,叶芬芬怎么没来?”“整个暑假都给她联系不上。”“等会儿,到办公室来。”聂晓丽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李平和董颜玲。
陆续返校的学生们,很快便找回了校园的熟悉,但是转校到镇上的乐乐和原原却难以融入陌生的环境。镇上的小学漂亮气派,高大的教学楼,宽敞明亮的教室,先进齐全的教学设备是农村小学无法比拟的。然而面对陌生的老师、同学,乐乐和原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疏感。尤其那天上课,老师抽乐乐诵读课文,乐乐满含乡音的土话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从此乐乐都不敢给同学们讲话了,下课后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玩耍疯闹的同学从乐乐身旁追逐而过,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和蔼可亲的班主任周老师很快发现了问题,下课后叫住了乐乐。
办公室内聂晓丽吩咐李平和董颜玲坐到自己的对面,然后起身用纸杯从饮水机里接满水递给两人。“谢谢聂老师!”李平接过水杯望着聂晓丽。“聂老师,开——,噢,叶芬芬不来读书了吗?”董颜玲一脸疑惑地看着已经坐在对面的聂晓丽。“你们还不知道吗?”聂晓丽顿了顿,喝下一口水。“出什么事了吗?聂老师。”李平急切的目光盯着欲言又止的聂晓丽。“芬芬已经不在了?”尽管聂晓丽的声音很轻,李平和董颜玲依然听得很清楚。然而,她们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愕:“什么意思?聂老师。”“芬芬已经去世了。”聂晓丽的声音有些哽咽,都不敢和两人对视,游移的目光看着两人身后的天花板。“什么?”“怎么可能?”两人还是不肯相信。“开学前几天,芬芬爸爸打电话给我说的。”聂晓丽的眼中噙着泪水,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陷入沉默。
乐乐跟着周老师走进办公室。“乐乐来坐呀!”和蔼可亲的周老师,一脸关切地看着乐乐,轻轻地拉着乐乐的手,紧挨乐乐坐下。满脸通红的乐乐,都不知道周老师为什么叫自己到办公室来,埋着头,心儿扑通扑通就像在山野间乱窜的野兔。“乐乐,刚来这里,是不是还不太习惯?”乐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给周老师说一下,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乐乐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没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周老师一脸微笑。“老师,这里的同学好像不喜欢我。”无助的眼神伴着稚嫩而低沉的童音看了看周老师。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呢?”李平和董颜玲看着聂晓丽强忍泪水。“就在暑假出的事,据芬芬爸爸讲,是芬芬和她妈妈吵架了,可能是芬芬和她妈妈赌气,一时想不通就——,就从楼上跳——”聂晓丽哽咽着。“老师别说了。”李平抱着头,慢慢地从坐椅上滑下,痛苦的蜷缩一团。“这到底怎么了?”董颜玲无神的眼睛看了看天花板,泪水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滑落,再慢慢蹲下和李平一起抱头痛哭。良久,聂晓丽轻轻地走过去将两人拥入怀中。
一时语塞的周老师,揪心于那无助而天真的眼神,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乐乐的头:“时间一长,大家熟悉起来,就没事了。”周老师的声音饱含温情。“这里的同学都是友好的,你要多给大家一起玩,这样就会更快地熟悉起来。”周老师再次投来鼓励的目光。乐乐抬头看着周老师轻轻地点了点头。“周老师知道,你和弟弟都很懂事,你们每天早上六点就要从村口出发坐摩托车到镇上来读书。这么大的困难你们都能克服,现在的这点小困难难道还克服不了吗?”看到乐乐眼里闪着亮光,周老师加大了音亮:“乐乐,周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克服困难使自己的学习越来越棒!”乐乐明亮的眼睛看着周老师,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李平喃喃道:“开心果出事,肯定和坤哥有关!”“你怎么知道?”董颜玲不解地看着李平。“感觉。放暑假之前,开心果给我借了2000块,说是帮坤哥借的,现在都还没还。”“坤哥肯定是个骗子,早就联系不上了。但是也不至于因为2000元就——”董颜玲满脸疑惑。“我也只是凭感觉猜测而已。哎!——”李平一声叹息。
走在放学的路上,乐乐拉着原原的手:“走快点,要不回去就天黑了。”“哥哥,走那么快干嘛?反正学校把这学期的路费钱都付了,摩托车都会等我们的。”弟弟满脸愁容。“回去迟了,奶奶又要担心。”乐乐拉着原原加快了步伐。“哥,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我们老师说了,全班同学的作业就我一个,家长没有签字而且我是错题最多的,每天都这样,每天我都要留下来改错题,每天我都是班上最后一个才走。我都不好意思了。”原原边说边举起了手腕,准备拨打电话手表。“弟弟,妈妈几乎每天都要给我们打个电话,如果她没打肯定是在忙着工作,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再说电话手表也快没钱了。”乐乐一把抓住原原的手腕。“妈妈说过,话费没了,马上给我充。”“你知道妈妈在外面挣钱多辛苦吗?以后你的作业就由我来辅导。快走!”乐乐拖着眼泪汪汪的原原大步向前。
其实,远在千里之外的于淑芳何尝不牵挂自已的两个儿子呢?每天给儿子打电话已成了她的精神寄托。通话时恨不得穿越时空,将儿子紧紧抱住。现实的无奈与残酷又使她不得不先割舍下对儿子的情感,做着龌龊不堪的事情。
难得的闲暇,于淑芳拉开窗帘打开出租屋的窗户,一缕阳光照进,昏暗的房间一下变得明亮多了。浑浊的空气得以释放,窗外微风阵阵,新鲜的气流涌入,房间清新多了。于淑芳拿起手机正欲拨号,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什么事?”于淑芳看了看房门。“小芳,快开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给你商量一下。”林善祥显得很激动。于淑芳轻轻地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善祥:“到底什么事?”“我进来给你说。”林善祥边说边往屋里走。
关上房门的于淑芳转身一脸茫然地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林善祥。“小芳,好事!”林善祥一脸激动。“什么好事?”“我认识一个朋友是开融资公司的!……”林善祥兴奋地盯着于淑芳。“融资公司是干什么的?关我什么事?”于淑芳打断了林善祥的谈话。“你管他是干什么的?关键是能够钱生钱!”林善祥吞下一口唾沫,大声道:“把钱存在他的公司每个月能得百分之十的利息!比银行高多了!”看着一脸疑惑的于淑芳,林善祥接着道:“小芳,你算算看,存一万每个月就得利息一千元,存五万就有五千,要是存上十万,每个月光利息就有一万块!”
于淑芳满脸疑惑地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林善祥:“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我存了两万进去,每个月能拿到两千利息,都拿了两个月了!”顿了顿,林善祥蠕动着喉咙咽下一囗唾液道:“小芳,你的户头上应该有五万了吧?你要是存在我朋友的公司,每个月就有五千块的利息!一年就是六万啊!相当于多一个人挣钱,你也少受些苦。”于淑芳依然一脸疑惑的看着林善祥:“靠不靠得住噢?”“当然靠得住了,给你讲了,我都已经领了两个月的利息了而且存钱都是要办手续的,存钱后都有凭据的,就和银行一样。”见于淑芳疑惑的眼神慢慢变得明亮起来,林善祥接着道:“并且你存的钱随时都可以取出来。小芳啊,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我是不会讲的。要不,明天我就带你去我朋友的公司去看看?”于淑芳轻轻地点了点头:“行,等会儿我给高大姐说一声,明天耽搁半天,你带我去看看。”“要去早点噢,小芳!我朋友的公司是排起队的,去迟了,拿起钱都存不了!”
待林善祥走出房间,于淑芳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原原的电话:“儿子,你们放学了吗?”“放了,妈妈。我和哥哥正要去坐摩托车回家呢!”妈妈的声音总能使原原感到异常的高兴。“你和哥哥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噢。”于淑芳握住手机紧贴耳旁,虽看不到儿子但儿子背着书包行走的身影早已伴着稚嫩的声音浮现脑海。“妈妈,我和哥哥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稚嫩的声音透过手机直灌耳膜。儿子似乎就在手机里面,于淑芳慢慢地坐在床上,身体轻轻前倾,手变得炙热而用力,尤如怀抱襁褓中的婴儿将手机珍藏于脸庞与胸口之间。“妈妈,我好羡慕镇上的同学每天放学都有人来接,每次作业爸爸妈妈都要签字……”于淑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庞滑落,右手紧紧地攥着手机,左手紧紧地捂住口鼻。“儿子,等妈妈挣了钱妈妈就回来。妈妈要让你和哥哥跟城里的同学一样,住好房子读好学校,将来还要读大学,有一份好工作。”电话手表里发出的是充满希望且喜悦的声音。“妈妈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一旁的乐乐对着电话手表大喊。“乐乐真能干!——乐乐真乖!”于淑芳哽咽着,左手捂得更紧了,生怕发出哭声。“妈妈,这里的老师、同学对我们都很好,你就别担心了。”乐乐埋头对着原原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大喊。“好吧,妈妈不说了,你们早点回去免得奶奶担心。”
挂断电话的原原一下变得高兴起来,活蹦乱跳地往前走,乐乐却站在原地黯然伤神,落寞的样子与他的年龄及不相称。见哥哥没有跟上来,原原蓦然回首:“哥哥,快走啊!回去迟了,奶奶又要在村口等。”“走吧!弟弟。”乐乐摸了摸眼角,快步跟了上来。
“大哥哥送我们的电话手表真是太好了!”原原笑容满面地看着乐乐。“是啊,弟弟。你可要爱护好你的电话手表噢,要是弄坏了就不能和妈妈通话了。”乐乐一脸关切地看着原原。“呀!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大哥哥说过还要送一个电话手表给你。”原原望着乐乐,接着喃喃道:“大哥哥是不是已经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