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爱恨一线间
见到北宫琅的身影，宝宝立马松开云中子的手，飞奔而来，满脸久违的惊喜。这几天，北宫琅一直忙着整顿桃花坞的内务，直到今日才有空来鬼船帮看她，她事先并不知情，如今自是喜出望外。
当初收留流民，虽是因为他们可怜，但北宫琅也并非全无私心。自古王朝更替，讲的多是人心向背。长孙无量一贯苛政重税，加上连年灾荒，如今正是北宫一族重整山河的大好时机。只是流民不同于训练有素的军队，一盘散沙不说，也不好管理。他与东门天心离开的那几日，便发生了流民之间为争抢居所而引发的械斗。
眼见流民人数越来越多，三教九流之人都有。再置之不理必成大患，他才让宝宝和云中子先行前往鬼船帮中替雁平沙治疗，而自己则留在了桃花坞。
这十天，东门天成在他的安排下已经替坞内的流民登记造册，有手艺的与能够自食其力的，每天根据出工情况发放口粮。用于加强坞内治安与守卫的武防团也成立了，雷震天自告奋勇担任了团长。铁朗则负责发动和游说流民中的青壮男子也加入到武防团中来，不过，这些人与向来训练有素的坞内人不同，需要从最基本的操练开始教导。
眼见事情按部就班进行，他才匆匆赶到鬼船帮，没想到却看到令自己如骨鲠在喉的画面。
虽然很快便神色如常，但北宫琅这一细小的变化却被水姬看在眼里，轻笑道：“公子可是喜欢宝姑娘?”
“她是我的朋友，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仅此而已。”北宫琅矢口否认，却引得水姬再次笑出声：“哦，那倒是我看错了。”
是夜。
照例替雁平沙擦洗完身子，喂下续命丸，安顿躺下后，水姬才回到自己的寝室。这些年，她早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空闺寂寞，李天义是她的入幕之宾这件事，在鬼船帮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却出是她不能碰触的禁忌。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守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丈夫，她实在是寂寞。更何况，这些年，帮中事务繁琐，若不是有李天义帮忙，她也没有信心能够守得住鬼船帮。尽管如此，在她的潜意识里，雁平沙才是她永远的丈夫，而李天义不过是她临时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勇气将别的男人带到她与雁平沙的房中。那间房里到处都是他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自然也容不得其他人来破坏。
孤枕难眠。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明确告知了李天义，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但，李天义的愤然显然超出了她的想像。
“别忘了，这些年，你难过的时候，是我在陪你;手下们不服你的时候，也是我在陪你;你寂寞的时候，还是我在陪你!难道，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只值得你这十万两的银票和一个副帮主的头衔么?”李天义愤而离开的那番话，至今仍在她耳边回响。可是，既然雁平沙有希望醒转，她还是希望早点把话说清楚的好。毕竟，由始至终，她想要的男人，只有雁平沙一个。
夜深人静。
负责照顾雁平沙的两名仆人已经沉睡，有一个人甚至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压根没想到一条从窗外潜入的黑影竟会这样无声无息要了他们的命。
一招得手，黑影摸黑走到雁平沙床前，显然是对屋中事物非常熟悉。谁知匕首刚拨出，竟被一张从天而降的渔网网住，动弹不得。
此时房中突然变得灯火通明，一直等候在外的水姬走了进来，见到黑衣人的第一眼便惊声叹到：“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李天义大笑道，“这些年我们一直过得不错。只要我杀了他，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水姬闻言，激动地上前照着男人的脸就是一巴掌：“别说了!”这巴掌力道十足，打得李天义嘴角渗出血来。
“你不想让他听到，我却偏要说。我要告诉雁平沙，告诉他，这些年，他老婆是我的，鬼船帮也是我的，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你……”水姬气得又欲挥掌，却被宝宝轻轻拦住。
“既然都承认了，那你不妨告诉我们，你把雁平沙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醒?”听闻云中子的话，李天义才发觉自己上了当，不过，他本是草莽，不懂得绕圈子，怒道：“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我让雁平沙醒不来?如果真是我，又何必等到今晚?我想杀他的心，一百次都有!”
水姬闻言，原本激动的情绪却不知为何平静下来，她走到李天义跟前，一脸木然道：“你以为杀了他，我就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你错了，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你应该庆幸，他一直还活着。”
李天义闻言，凄然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眼中从来只有他。可是他心中有你么?或者，他就是嫌弃你红杏出墙，才不肯醒来。对!一定是这样，看看这天下，有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
话音未落，白光一闪，水姬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插入男人胸口，刀深没柄，李天义顿时气绝。没料到她居然会对自己的情郎下恨手，北宫琅等人均是施救不及。这时，宝宝才发现，水姬杀李天义用的匕首与李天义用来杀雁平沙的，竟然一模一样。
仿佛没有察觉到周边人异样的目光，水姬径自走到雁平沙床前，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将整个人埋在男人怀里，温柔地轻哄：“相公，乖，快醒来吧。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难。李天义说你是怨我才不愿意醒来，真的是这样么?你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次绝望的时候我想带着你一起去死，可是，我舍不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仗剑江湖，做对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么?你不是一直想生个男孩继承你的事业么……真的不甘心啊。还记得，你说最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可是，自从你死后，我已经忘了要怎么笑了……”
说到伤心处，女人泪眼婆娑地看着沉睡的男人，心中多年来积累的怨与恨一同爆发，她恨恨地扇了雁平沙一个耳光，打完，又忍不住地心疼，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平男人脸上红肿的指痕。她哭道：“都怪你，一躺就是这么多年。如果你能够早点醒来，我，我，我就不会……”所有的愤懑与不平，在此刻全部化成珠泪，一滴一滴洒在男人的衣襟上。
“好吧，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见我，那么，便如你所愿。可是，你一定要乖乖醒来，知道吗，你已经睡得太久了。”哭到最后，女人的声音几成呢喃，气息也越来越弱，宝宝察觉不对，上前一看，没想到水姬竟然在雁平沙的怀里自绝经脉而亡了。
再看雁平沙，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有了变化，宝宝清楚地看到男人眼角渗出的泪珠，于是高兴地大叫：“雁平沙醒了!”
这夜的故事，大出北宫琅意料之外。他和云中子原以为是李天义贪恋权色从中作梗，没想到却是雁平沙误会水姬移情别恋，伤心欲绝不肯醒来。这3个人之间的痴缠最终却是以水姬和李天义的死宣告结束，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醒来后的雁平沙抱着水姬的尸体，整整1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宝宝担心他滴米未进对身体恢复有碍，想要劝他进些食，谁知雁平沙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现在死了，怕她在九泉之下生气不肯见我。”
见宝宝不肯走，雁平沙复又问道：“你说为什么一个人，心里装着一个人，却又选择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呢?”
宝宝闻言道：“可能是太累了吧。那么认真努力地爱着一个人，却得不到半点回应，那种感觉，真的很寂寞……”
男人闻言长叹，再不说话。站在门外的北宫琅和云中子，各自心中也是一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