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轰轰烈烈的开始后又在一片唏嘘中落下帷幕,那些即将发生的在它以最热烈的姿态行过后,也不可避免的消散冷寂。如下着微雨的天,总有人在享受它的凉意后希望它还可以停留,却也害怕阴雨绵绵,新买的蕾丝裙不能穿出,徒留空置的时间。
曾经与现在,发生与消逝有始有终,被忘了,被偷走了,一段段绚烂也走散了。
一场校庆好似男男女女的见面大会,流转的新闻渐渐将不相干的人连成一张奇特的网,舞台的灯影交集把一个看似硕大的校园变成一个彩屏电视机,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看穿一切,看尽全部美好的片刻。
石景轩在校庆日作为学生代表和校乐队的领奏,原本还算走上正轨的转学生活被奇奇怪怪,不明出处的情书打乱,被冒昧的告白折磨成一个没有华服的小丑。那些女生的喜欢过了界限通通低俗成勾搭,不学无术。连上厕所的细小时间他也会无端被女生碰撞,故意的行为太过明显就令人责怪讨厌。
顾南晨收获了球场所有女生的尖叫和呐喊,胡宜雄的脸色不好看,他曾扬言复阳至少有一半的女生是他的菜,并且一天就可以变化一个花样。哪知一场自己在家呼呼大睡后举行完的校庆就让属于他的分贝化为乌有,依赖他的目光被收回,光明正大的定格在了学弟顾南晨的身上。
他就这样不快乐的,莫名其妙的逼迫顾南晨替他买一周的芒果雪糕,以此来安慰他球迷骤然缩减的冰冻状态,居然以队长的身份撒娇:“是想怎样啦,没粉丝送冷饮很惨的!”
丁晴太久没来上课,芳溪纠结,知道情况复杂。
没有告别的匆匆离开,不自然的举动,她一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秦老师也困惑,丁晴并没有按假条上规定的时间来上课,联系她父母,没有音讯。教导处已下通令,如果丁晴再逃课超过三天,便会立即取消学籍。
所有人都不以为然,唯有芳溪愤愤不平,为什么要把离开就定型为逃课,难道生病就能确认为患癌,不明事理的人总是会毫无感情的附加事态的严重性。
秦老师压力剧增,在礼拜六约下芳溪,一同去丁晴家。
她的父母并不经常在裴桐,外地的商人通常有两个家。芳溪也没有见过她的父母,丁晴和保姆住在一起,保姆礼拜日会回家,所以她总会在礼拜日邀请芳溪帮她打理午餐。
保姆还是那句话:太太和先生不在家,先生的二女儿也随他们去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自然不知道。
丁晴还有个姐姐?
这是她的秘密吗,就像自己也从未说过自己生活在单亲家庭。
原来每一个人都是撒谎者。冉皓撒谎说会一辈子只喜欢自己,却在她生病在家休养的时候依旧和徐琦琦去玩老虎机。徐琦琦撒谎说只当冉皓是哥哥,一天叫一声哥哥就变成了他身后的所谓小女友,都不把她放在眼中。妈妈撒谎说是暂时离开沅琼,可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回去的打算。
撒谎就是秘密,秘密都需要撒谎的基因制造,那些模糊的感情,需要痛苦的望不到头的伪装,一切便都栖息在布满哀戚的肮脏角落。
他们的寻访毫无用处。芳溪知道无故旷课不会是她的想法,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能感受到她为之担忧的心悸吗?
不知从何时起,她看着地面匆忙的花花绿绿,明明暗暗,竟开始可耻的期待在平行的时空遇见一个人,一个会吹奏口琴,有清朗面容,灼热拥抱……每当无助时,像是头顶的天空点缀了一颗只有自己才可以看到的星星。
一场大雨无约而至,密集的雨点淅淅沥沥,前一秒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变幻。
行人没预料到这场秋雨,纷纷着急地寻找屋檐躲雨,也有用外套遮蔽疾驰向前的。
他们知道等待不是必修课,于是贸然前行,无意中却成为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停驻难以胜过进步,就算一身湿哒哒的也好比空耗时间。
可她就是胆小到,敏感到怕雨的人,一滴都不行。
芳溪下意识的拼命跑向街边咖啡篷,点了一杯苏打水,坐在咖啡蓬下,看着街道渐渐空无一人。
‘‘是太难过了吗?’’绵软的问句。
男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正式衬衣,右手手指夹着一只烟草,脸庞的笑意耐人寻味,看不出他的年纪。
本坐在邻桌的他,走到了她旁边的座位,拉开凳子,坐下来继续抽烟。
此刻,她的面颊泪迹斑斑,眼眶微红,却要轻描淡写,‘‘不管你的事。’’
贺原看着他,觉得这个女生很有趣,倔强的像他的康帕宁,一只喜欢糖果却不爱撒娇讨要的小猫。
他平生第一次通宵在外玩闹,聚会结束后告别朋友,独自一人在清冷的街道抽烟。
它慢慢靠近,停在他的脚边,蜷曲成一个毛茸茸的线团。赶在圣诞节快要到来的冬季,它就像一份礼物,多年渗透在他心田的孤单在一刻钟随风吹散,唤醒了感受温暖的本能,他抱起它,花花的胖身子,他用一个名字得到了一个朋友。
他暂且忘记了前几日的纷扰,讨厌有女生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的冷漠并未如愿,无声地拒绝女生的追求,反而是变相召唤了一个女子更深的依恋。
他将烟头熄灭,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想着与‘‘正元剑道馆’’的朋友不告而别,回去时一定要致歉。他无奈,被一个无聊的女人纠缠了那么久,这次出走正好当做旅行,只是得辛苦爸爸独自打理剑道馆。
他听说裴桐宁静优美,确实如此,夜市的景色不比泉北差,马津湾的海风让人真正感受到透心的凉爽,真想在这里盖座房子。如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小习练剑道是贺家的传统,在四十岁退役前,他要在正元剑道馆认真练习,冲击各个剑道赛的奖杯。因为文化课缺失的原因使他总喜欢在零碎的时间看各类书籍,他始终认为剑道并不是自己人生的全部,他愿意在退役后开创自己的新视野,而不是继承剑道馆。
就在学校刚办理完丁晴的消除学籍手续后,她回来了,面容憔悴,没有血气。
芳溪焦急地问她这半个月来去了哪里,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的,我不是回来了吗。’’
体育课,芳溪给体育委员欧宇请假,她要照顾丁晴的情绪不便去上课。姜迪搂着欧宇,递给欧宇一个魅惑的眼色,‘‘宇是我的女人,他都听我的。’’
欧宇一身鸡皮疙瘩,‘‘放心!”
‘‘芳溪,我姐又离家出走了。’’语气抽噎,‘‘我爸……担心她,就满城去找。’’
‘‘……找到了吗?’’
丁晴点着头,‘‘她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就因为……我不是……不是她的亲妹妹?’’
诧异得如同触电,她不知如何回答。
魏晴是她的原名,她的妈妈秦蓉在离婚后嫁给了泉北有名的商人丁义彦,魏晴便随继父姓氏,改姓丁。而丁义彦已有一女,比丁晴大两岁,叫丁洁。在新妈妈和继妹来到家后,她不发一语,变得更为叛逆。
花好年纪被郁郁不安的乌云笼罩,挥散不去的是越长越盛的怨恨。所有来自她们的善良好意在她看来都是欺骗、假动作。丁父克扣她的高额零用钱却使他越发夜不归宿,直至半月前身无分文离家出走。
血缘关系总是异常奇妙,怨恨敌对,漠视轻蔑,冷血无情都可以在知道离别的时分轻松消失。流淌一样的血就是一生一世的相连,坏的好的,难过的忧伤的,遥远的亲近的,分离的情意短时间就可以聚集。
可为什么自己等待的寻找就是飞鸟掠过,麋鹿穿梭,杳无踪迹呢。没有开始,没有发生,静悄悄的就割断了血缘纽带,那一声多年不曾开口的称呼,那份早已放手的亲情。
不在乎因为寻找姐姐而被注销学籍,但她现在真的不愿见到那张对她和妈妈恶心的脸。
对丁洁的好脾气也被渐渐磨灭,她告诉爸爸她不会再来泉北了。
芳溪一直都憎恨破坏家庭的人,爸爸便是被一个不要脸的风**人夺走,但她就可以恨丁晴吗,因为彼此是朋友的身份就可以让人改变存在已久,深入骨髓的恨意吗。
丁晴所说:秦蓉与丁义彦是真心相恋,秦蓉受着被丁洁恶作剧的委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对丁晴都未如此留心。好脾气的丁晴也对丁洁从不拒绝,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她,爱着她。但这并未打动丁洁的心,丁义彦一气之下要送走丁洁,让她回到前妻那里,丁洁死活不去,是秦蓉求丁义彦留下她。
感人至深的情节,充满奇幻的人生出场,丁洁会不会就是世界上第二个自己呢,没有爸爸的疼爱,原本完整的家庭四分五裂,能够鼓起勇气祝福他们重组幸福,余生安康吗。
既然不爱,为何当初要结合,彼此相守十多年的光阴,到最后只是一个玩笑?“生命不留遗憾”的格言不知为多少负心人作了帮凶,难道不喜欢死亡就可以像电视剧的魔鬼一般疯狂的吸吮人血来自私的维持自我存活的时间吗。
沅琼的他们,泉北的他们,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的他们,想过努力的挽回吗,珍惜过光阴吗,还是在许诺成为彼此的守护的时候分了心,走了神,然后糊涂的制造了一个即将残缺,受苦的生命。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蛇,而是伤人的蛇。丁洁是蛇,自己何尝不是,自己曾经偷偷在碎石滩握着石头许愿,而愿望是诅咒沅琼的所谓继母和继弟快快死掉,伤人不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怨怼萌生的胚芽即使没有成长结果,究竟也是突兀的存在着。
丁义彦来到复阳帮丁晴恢复了学籍,也间接昭示了丁晴富家女的身份。
丁父对丁晴的呵护她看在眼中仿佛肉刺,刺穿了她的自卑自怨。
多年来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他终究没来找我,她早就忘记了一个少女的心思的成长的需要,不再是从前对她关怀备至的他了,时间将他的模样擦去,淡到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点,那个点渺小漆黑让人看着绝望。
她就这样哭了,捂着脸,在长长的怀念中不能自已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