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就要把眼前这深情的目光错认。
然而,就算心痛到麻木,我还是能够清醒地辨出那份不可言传的细微差别。李贞不是李恪。他,抑或是任何人,谁都无法取代李恪。哪怕如今的李恪已经狠心地弃我而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恪,无人能够给予那份我需要的深情。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李贞读懂了我面庞上正在滚落的泪水,他的眼神中瞬间现出了无比的落寞,然而口中却道着与这一绝望的情绪完全相反的言语:“墨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今天的你都不可以不开心,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眼中噙着泪,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五月初十。”
李贞露出了绝美而又醉人的微笑,这微笑也是我无比熟悉的。
是吗?五月初十是我的生日?这个日子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莫名其妙。然而就是这个陌生的、错误的、对我而言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日子,在李贞的心目中却成了一个值得专程来到我的面前对我深情微笑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实际关联的日子硬是认作自己的生日,因为从来没有什么人,用一个最能令我记忆犹新的方式,特别是用我最无法抗拒的深情注视提醒我,这个日子对我很重要,在这个日子里,我应该是最开心的人。
和李恪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记得过自己的生日。而如今,记得我生日的人只有李贞。
李贞,我应该爱上总是让我不停感动着的你吗?我知道我做不到。
那么,李贞,我应该怨恨你吗?是你的冲动坚定了皇上把我和李恪分开的决心;是你的深情抵消了皇上拆散有情人的良心不安;是你的优秀让皇上以为可以找得到弥补我的绝佳方式。这样看来,我不是应该怨恨你吗?可是,我做不到。
“吱──”
越王府金碧辉煌的大门在我面前徐徐打开。我傻傻地立在门前,不知所措。李贞牵起我的手,信步入府。
王府中自有一番别有洞天的景致,雕梁画栋,小桥流水,那庄重典雅的格调无不体现了主人别具一格的高贵品位与教养。王府的庭院更是将大唐庭院之美推向了极致。那种清幽古雅的韵味使人见之忘俗,一时竟误以为是置身化外仙境一般。假山前环绕着淙淙清泉与湍流瀑布,茂林修竹层层掩映,片片荫凉。清风徐来,更觉清爽怡人。难以置信这竟是盛夏的庭院。
李贞为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盛宴,就陈列于这人间仙境之中。
“墨儿,今天你是寿星,这主位当然非你莫属了,不快快入座,更待何人?”李贞言笑晏晏。
望着一席珍馐美味,尽是我平日的最爱,再看看面前表情有些淘气的李贞,我颇为不解地问道:“殿下怎么会知道。。。。。。”
李贞笑道:“这有何难,有心而已。如何?还算合胃口吧?”
我必须承认,无论身处何种境况之下,我都很难抗拒美食的诱惑,更何况这美食承载着李贞那份难能可贵的心意。
我“当仁不让”地端坐在主位之上,与李贞对面而坐:“殿下盛情,那就恕我无礼了。”话音未落,离我最近的一盘美味已经惨遭“毒手”。
李贞斟满一杯美酒,敬曰:“墨儿,今天是你十八岁的寿辰,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日──”
李贞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他的笑容略显羞涩,好像说错了话一般,为了掩饰这一莫名其妙的“失误”,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将杯中的美酒送入腹中。
在美食面前一经开动的我就会把所谓吃相礼仪忘到九霄云外,与李贞那份无论何时都无可撼动的优雅仪态形成鲜明对照,我的粗鲁随性终究是那样的无可救药。我自顾自的狼吞虎咽,同时感受着来自于桌子那端一直未曾间断的深情凝望。
我一边大嚼着,一边贪婪地扫视餐桌,目光落在李贞面前那盘白糕上──西市的白糕。我站起身正要向前伸手,李贞配合默契地起身将一块白糕送入我的口中,“我知道这是你的最爱,所以特地去西市为你买了一大盒呢。”
当我吃到松软香甜的白糕的那一瞬间,往事的一幕突然在眼前闪现:画面中的我依偎在李恪的怀里,口中嚼着白糕,含糊地念诵着海誓山盟的句子:“恪哥,我想天天和你一起吃白糕。”
物是人非。
一滴眼泪落在盘中。
李贞轻轻走至我的身旁,托起我带泪的面庞,细语道:“墨儿,闭上眼睛,我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我闭上了双眼,一滴眼泪再次从面庞上滑落。
忽然,我感觉到有一簇带着淡淡芳香的温热气息向我俯近,与此同时,我的额上触到了两片柔软丰润的光滑物体。
李贞在我的额上印下一记香吻。
我惊异地睁开朦胧的泪眼,李贞含情脉脉的眼神饱含无限情愫。
李贞俯身将我环抱入怀:“墨儿,答应我,忘了他吧。”
我木然。
“我发誓,此生愿为你倾尽一切,只为你能得到幸福。墨儿,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爱你,怜惜你,好吗?”李贞耳语温存。
如此亲密的距离,如此深情的依偎,如此温柔的耳语,让我再次坠入迷梦一般的错觉,另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如果我能大胜而归,一定向父皇请旨赐婚,娶你做我的王妃,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知道吗?”
我喃喃自语:“恪哥,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
我感到那双抱着我的双臂在微微颤抖。
一时忘情的我居然在李贞面前喊起了李恪的名字。我又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李贞僵硬的双臂从我的肩头滑落。
李贞表情落寞地走到桌前,将桌上剩余的酒一仰而尽,然后将酒壶重重地摔在桌上。“告诉我,为什么是三哥,为什么?!”李贞的语气不再温柔,绝望的质问近乎咆哮,这是他对我从未有过的狂怒。
“我知道,我和吴王已不可能,但是,我无法忘记他,我这颗残缺不全的心已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人。越王殿下,不要再对我枉自留恋,还是把这份珍贵的情感保留给需要它的女子吧。”我泣涕两下。
李贞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心痛的忧伤:“为什么他如此对你,你心里还想着他?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李恪?”
“越王殿下,谢谢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可是,那不是爱。对不起,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狠狠心,想用这种激起李贞恨意的方式让他心里好过些,让他彻底放弃我。尽管我和他之间似乎还存在着一个无法抗拒的“指婚”。
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
李贞刚才的表现让我颇感吃惊,又因为对吴王的无法忘怀而对自己大失所望,我决心已定,决不能嫁给李贞,可陆云曦呢?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就这样,我怀着忐忑而复杂的心情回到了房家,谁知爹爹已在我房里。
“拜见爹爹。不知父亲为何在这。”
“为父已经在这多时,墨儿,你脸色不好,怎么了?”父亲看来似乎有意要和我谈谈。
“没……什么。”我吞吞吐吐的遮掩着。
“墨儿,知女莫若父,你若有什么心事,可说与为父听听。”
父亲慈爱的看着我,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了一点曙光在我心里升起,我扑通一下跪倒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看着父亲慢慢的说。
“我有事求父亲一定成全!”
可能爹爹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我,而我执意甩开了他的:“父亲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墨儿,你何故如此,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我不言,父亲拗不过我,只好让我跪着,他叹了口气说:“唉,说吧,墨儿有什么事让我帮忙你。”
“我不想嫁给李贞,更不想嫁给陆云曦,我只想嫁给李恪!”
“什么?!”父亲闻言,忽的从椅子上坐起,颜色顿时变得非常凝重。
“父亲,我要嫁给吴王!”我又重复了一遍,可爹爹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他瞪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和无奈,但更多的是怜爱。争执了一会,父亲终于平静下来,口气和缓了不少:“墨儿,皇上已经做主将你许配给越王,这岂是你爹我能改变的。何况,吴王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能改变?父亲是秦王府旧臣,又是皇上的亲家,只要父亲去求皇上,皇上一定答应。”
“墨儿,那天你也看见了,不是为父不帮你,吴王根本无意娶你,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爹爹这一提,我想到了那天的事情,鼻子不禁一酸,但我强忍着眼泪继续求着父亲:“爹爹,吴王娶萧禹的孙女,是想得到萧禹的支持,我求父亲支持吴王,只要爹爹承诺助吴王登上大位,他一定会娶我的,耶耶,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