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面不改色,矢口否认道:“父亲,孩儿从未做过这些事,不知小妹是受何人蛊惑,竟在父亲面前如此诋毁诬陷孩儿。”
没想到世间竟有大哥这种无耻之人,被当场戳穿还能如此地“镇定自若”!我一时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我陷入了沉默,大哥微微眯起他秀美的双眼,抓住空当含沙射影道:“小妹,你口口声声指责我罪大恶极,那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合乎大家闺秀的礼义操守吗?莫不是私底下也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冷笑道,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你怎么反咬一口。
大哥露出阴险的笑容:“据我所知,早在高阳公主出阁以前,小妹就曾陪同公主频繁出入敬业寺参禅礼佛,其间公主就与当时寄宿在寺中的书生柳逸有私,小妹对此事一清二楚,却瞒得滴水不漏,恐怕有姑息养奸之嫌吧?小妹明明知道自小与陆公子定有婚约,却无所顾忌地与吴王频繁往来,而且与越王关系暧昧,同时与两位皇子纠缠不清,这在长安城早已是路人皆知!小妹如此不遵妇道,可曾顾及到父亲的颜面与房府的声誉?我还听说,小妹曾经私底下威逼陆公子取消婚事,致使公子迫不得已才将原本定好的婚期借故推迟。可有此事?”
俗话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没想到大哥居然不声不响地掌握了这一“最高机密”,关键时刻成了打中我要害的杀手!!“什么?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慌乱,我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大哥哼笑一声,狡猾地反问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确有其事了?”
我承认,在大哥这个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天才面前,我着实不是对手,彻底败下阵来。
反败为胜的大哥露出得意的笑容,向父亲欠身示意,那意思就是:您看着处置吧。
五月,骄阳似火,炎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被热气蒸腾的草木的气息也带着一股肃杀的味道,让人透不过气来。
马蹄踏处,我被一阵尘土飞扬呛得咳嗽几声,问三哥遗则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对打猎毫无兴趣,却还执意带我到围场来,究竟为了什么?”
三哥勒住马,回头对我道:“墨儿少安毋躁,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看着三哥神秘的表情,我心里更加没底,不知三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骑快马奔驰而来,马上的猎手气度雍容,英姿飒爽,恍若天神下凡。来人正是李恪。
“恪哥!”我喜出望外,兴奋中略带羞涩。
李恪勒住马,立在面前,深邃的蓝眸令人沉醉。
三哥道:“殿下,人已带到,你们谈吧。”说罢欠身告辞,纵马离去。
我与李恪并马前行。虽然彼此无言,然而一股强烈的心电感应却在我们之间往来传送,我静静地享受着,害怕言语会破坏掉这种幸福的感觉。
一只苍鹰在天空中展翅盘旋。李恪一言不发,张弓搭箭,未及我反应过来,箭已离弦,鸣镝响处,苍鹰被一箭穿喉,从空中直落下来。我被李恪的神乎其技深深折服,无比膜拜地望着李恪,而他却一脸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恪哥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围场大显身手?”我开口问道。
李恪冷冷道:“终日居家,无所事事。偶获宝弓,一时技痒,便来围场消遣为快,顺便赚你这痴儿前来做看客,怎么,难不成搅了你的清幽?”
我抗议道:“人家难得见你一面,你却如此言辞刻薄,真是无情。你明明知道我在相府度日如年,哪来的清幽可言?”
李恪仍不改戏谑的口气:“度日如年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在得知陆云曦即将成为驸马的消息后,不是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期待美好未来了吗?”
我且惊且喜道:“恪哥原来已经全知道了!是三哥告诉你的吗?”
李恪没有回答我,却将话锋一转,讲起了故事:“小的时候,父皇有一次带着几位皇子在围场射猎,看到了一只母豹和一只小豹子。李愔一箭射死了那只小豹子。父皇斥责李愔“当其母面杀其子”,没有仁爱之心。可是父皇在说这番话时也许忘了,当年他在玄武门做过比这还要残忍的事。可见,人为了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有时必须暂时挣脱道德的约束,做出违背本性的事情。”
李恪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奇怪言论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恪跳下马,走过去将死在地上的苍鹰捡起,将穿在咽喉处的箭矢拔下,箭头上鲜血淋漓。眼前的一幕竟让我有些不寒而栗。而李恪却面无表情地执箭在手,凝神道:“如果箭上一定要沾血,那么这血不是我的,就一定是别人的。是时候偿还了。”
血是残酷的象征。李恪的话冷彻人心。
“恪哥,你的话,我不明白......”
李恪不动声色地说:“我可以放弃江山皇位,但是决不会放弃你。也许你在怨我为什么不能抛下一切和你情奔天涯,让我来告诉你原因: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像个懦夫一样带着你就这样销声匿迹。留下来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要用更有尊严的方式得到你。为了达到目的,我不会怜惜任何人,哪怕在这过程中双手会粘满血污。”
李恪的话令我着实感到害怕,我问道:“为何你今日句句不离‘血’字呢?另外我不明白的是,对你来说,得到我难道不仅仅是如何选择时机的问题吗?总不至于比得到皇位还要难吧?为什么要说得好像困难重重的样子呢?我曾经以为陆云曦会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可如今他做驸马已成定局,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吗?”
李恪平静地说道:“定局?只有死亡,才是令人最确信无疑的定局,可是现在还没有人离开。”
怎么?难道......我正要相问,李恪已将猎物挂上马首,跃上马背,言道:“墨儿,如果你此生非我不嫁,那么就不要再追问任何事。你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着成为我的王妃。”说罢,策马绝尘而去。
李恪,我要如何才能看懂你呢?
就在我对李恪的奇异言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场暴风雨却悄然向房府袭来。
静谧的夜空中,一弯残月在众星的衬映之下显得有些落寞。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沉浸在祥和之气的房府从美梦中惊醒。
“什么人竟敢深夜前来相府搅扰?”房春带领一干仆役将府门打开,厉声喝问来人。
来人禀道:“我等是刑部的属员,有要事面见房相国,事情紧急不得不深夜贸然造访,请足下代为通禀!”
房春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将两位刑部官员让进府门,说道:“容小人禀报相爷起身与两位大人相见,请先随我到客厅稍待片刻。”
因为失眠而彻夜徘徊在庭院中的我看到了这一切,顿时狐疑满腹:刑部属员不请自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会是什么事呢?自从大哥几天前离京前往益州以后,爹爹居然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的请求,难不成与此事有关?又或者是李恪向皇上请婚获准,来人是来房府报喜的?一想到这里,我心中便止不住一阵莫名的激动。
也不知是因为天色昏暗还是因为我太过心急,经过回廊的时候没看分明,居然与人撞了一个满怀。
“哎哟!”我的脑门撞在对方铜墙铁壁般的高大身躯上,对方用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将我一把扶住,我才没有跌倒。站稳之后,透过灯笼发出的昏暗的烛光,我看清了对方的脸,原来是三哥遗则。
“墨儿,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三哥关切地问道。
我有些难为情:“因为睡不着,一直在庭院中徘徊,刚才听到敲门声,听说是有人深夜造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赶过来了。”
三哥道:“是刑部的两位大人来见父亲,好像有些紧要公事,我正要赶往客厅迎见,不想在此遇到你。”
我拉住三哥的胳膊:“我和三哥一起去!”
三哥无奈地笑笑,拒绝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何必凑这个热闹,还是别来添乱了,快回房歇息去吧!我不能耽搁,必须马上赶过去才行。”说罢挣脱了我的手,急匆匆赶往前厅去了。
我不死心,悄悄跟在三哥身后,一直跟到前厅外,站在侧门旁边的窗外向屋内探视。只见前厅一派灯火通明,几个侍者掌灯奉茶,忙于待客。两个刑部属员正襟危坐,俱是从二品朝服加身,官职菲低,面上似有忧虑之色。三哥先至,简单与两个官员寒暄一番,不过半盏茶工夫,爹爹已起身来到前厅。
两个官员慌忙起身见礼,爹爹示意免礼,分宾主坐定,问道:“二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