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下毒?昨天早上逃跑?难怪这两天我去吴王府都被拒之门外,原来是因为出了这件事!也就是说,李恪并不是“不在府中”,而是不想让我卷入危险才不让我进府的?一时间我似乎想通了很多事。不对,等等,昨天傍晚,大哥和他的属下在后花园密语追杀雪凝未遂又是怎么回事?雪凝昨天早上逃出王府之后,一定是去了她以前的住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大哥派去的杀手,却被疑似李恪侍卫的蒙面人救走!如果那些蒙面人果真是李恪派去的,那么雪凝此时应该已在李恪的掌控之中。可是这其中还是有太多的疑问,比如:李恪的侍卫个个训练有素,雪凝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挣脱看管从王府逃走呢?李恪又是怎么知道雪凝会逃回她曾经的住所?又是如何得知住所的具体位置?那些蒙面人又为什么会出现的如此及时?......
“墨儿,你在想什么?”三哥推了推正在冥思苦想的我。
“哦,没什么。”我打住了天马行空的猜想。
此时三哥也是一脸的疑问:“我记得雪凝原来是你的贴身侍女,后来为什么又突然离开了?又因何会出现在吴王府?墨儿,你可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哥。
三哥听罢,面色苍白,同时因为太过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久久的沉默过后,三哥失神地望着远处,黯淡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点点泪光,他长叹道:“我虽然早就知道大哥是长孙一党的人,对吴王一向怀有敌意,多有暗中作梗之举,只是万万没想到大哥居然已经走得这样远,陷得这样深!如果此番雪凝下毒果真是受大哥指使,那大哥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多行不义必自毙,吴王一旦查出真相,是不会放过大哥的。这固然是他咎由自取,只可怜父亲年事已高,岂能受得如此打击?大哥真是太糊涂了!”
看到三哥如此悲愤,我也不禁动容。提起爹爹,我忽然心生一计,问道:“三哥,爹爹对三哥的所作所为至今还一无所知,如果现在我们就对爹爹讲出所有事情,也许爹爹有办法让大哥悬崖勒马,就此收手,或许恪哥能网开一面?”我并不是莫名其妙地萌生恻隐之心,对拯救房遗直罪恶的灵魂也没什么兴趣,恶行累累的他已经是难以宽恕之人。只是三哥的话很对,李恪是不可能放过房遗直的。我已经可以预见到房遗直将会有怎样的下场,那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我之所以有此提议,完全是因为不忍看到风烛残年的爹爹将来遭受丧子之痛,如果爹爹可以让大哥有所收敛,不要对李恪步步紧逼,或许爹爹在有生之年可以不必亲眼目睹那一幕的上演。并且我也希望可以借助爹爹的力量震慑房遗直,使得李恪不必时时处于危机之中。
然而,对于我的这一提议,三哥却表情凄凉,苦笑着摇摇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依我看,爹爹对大哥的所作所为是知道一些的,父亲回济州老家丁忧之前对大哥已有过严厉的警告,可是大哥却无所触动。时至今日,怕是父亲也无力使大哥回头。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给父亲增添痛苦呢?”
“三哥,如果将来有一天恪哥要对付大哥,你会站在谁的一边?”我试探道。
三哥双眉紧锁,没有说话。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三哥和我的立场毕竟不可以相提并论。我对他的沉默抱以绝对的理解,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此时此刻最令我牵肠挂肚的还是李恪的祸福安危。
“墨儿,你要去哪里?”三哥叫住转身欲走的我。
“我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要去吴王府找恪哥问个究竟。”我边走边说。
三哥制止道:“墨儿且慢,我刚刚离开吴王府的时候,殿下也出府去了,他有要事进宫面见圣上,此刻应该尚在宫中。”
“面见圣上?是为了雪凝投毒的事吗?”
“不是,殿下另有要事禀报。只是不知是什么事。”
另有要事?会是什么事呢?
这时,只见房春从回廊的另一端匆匆朝这边跑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先见过了三哥,转而对我说道:“小姐,相爷要您去书房见他。”
“有何急事?”
“小人不知。”
我匆匆别过三哥,忐忑不安地来到书房。
“爹爹,唤我何事?”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爹爹会说出“陆云曦”三个字。
爹爹和颜悦色道:“墨儿,你多时没有进宫向燕妃娘娘问安了。今日恰逢娘娘生辰,为父替你准备了一份贺礼,你带上礼物进宫为娘娘贺寿,也不辜负了娘娘往日对你的垂教之恩。”
原来是这件事。
“是,墨儿这就动身进宫。”
爹爹宽慰地点点头。
马车在甘露门前停住。我跳下马车,香茗手捧礼盒也跟着下了车。第一次有机会进宫的香茗显得既紧张又兴奋,跟在我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行不到数步,从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鸾铃响动之声,我止步回视,三骑快马翩然而至,最前面的白马少年锦衣华服,气宇轩昂,正是越王李贞!怎么这么巧?不对,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燕妃生辰,李贞岂有不来之理?一路上我曾幻想着与李恪在宫中巧遇的画面,却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见面的应该是李贞!我的迟钝和愚不可及已经使“猝不及防”成为一种常态。如今只得暗暗叫苦:我该如何面对李贞呢?
“小姐在看什么,怎么不走了?那些人是谁?”香茗问道。
我当然无心回答香茗的疑问。
忽然,香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表情异常地惊奇而兴奋:“小姐,那个人是谁?”眼睛则呆呆地望着李贞。
“那是越王殿下,燕妃娘娘的儿子。”
“真的?他就是传说中的微笑王子──越王殿下吗?”这位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
“没错,他就是越王李贞。”
香茗的面颊早有两片红晕,激动不已地赞叹道:“啊!越王殿下真的好帅啊!”第一次得见皇子尊容的香茗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李贞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居然在顷刻间秒杀了一位少女的芳心。
李贞留下两名随从在宫外等候,自己径直朝这边走来,当他蓦然间看到傻傻站在宫门前的我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收住了脚步,呆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清澈的眼神中饱含着难以割舍的深情。
我已经无可退避,也不忍再退避。“越王殿下。”我主动上前道了声万福。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是多么的僵硬。
李贞的眼神迅速地闪现出一抹忧伤,他凄然一笑:“墨儿,你还是那样多礼。”
有时候彬彬有礼就是一种距离感,它会深深刺伤一个人的心。我的鼻子一酸,眼眶也不争气地有些湿润。
我极力想要找回曾经面对李贞时的那份随性与从容,于是就用非常亲切的口吻问道:“殿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听说前几天又举行了一场马球比赛,精彩极了,殿下可曾亲自披挂上阵?我刚刚迷上了打马球,可惜没人愿意当我的师傅,听说殿下是一位马球高手,如果不嫌弃墨儿太笨的话,不如做我的马球老师怎么样?”虽然不失为声情并茂,可内容却像是在没话找话。
李贞淡然一笑,深情的目光令我无法直视:“当然可以,那是我的荣幸,就像我曾经为你做过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语调温柔之中蕴含的威力却让我无法承受。
“我好久没有见到娘娘了,还真想她呢!我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走吧!”我故作轻松状,其实还是想逃避。
“墨儿,你和母妃果然很投缘,你没来的这些日子,她也时常把你挂在嘴边,你能来为她庆贺生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李贞很有兴致地说。
我和李贞趋步往燕妃的寝宫昭庆殿而去,香茗在后面跟随着。一路上与李贞谈笑风生,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越王殿下,你最近可曾又微服前往御杯楼一游啊?”
李贞笑而不语。
“越王殿下,承蒙你在御杯楼的“两次”盛情款待,墨儿我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啊!”我故意将重音放在“两次”上,想看看李贞作何反应。
李贞笑容羞涩,惊喜道:“墨儿,你如何知道是我......”
“哈哈,我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我!”如此回答实属违心之言,因为那根本是一种心灵感应。
虽然我言不由衷的回答就像是一种敷衍,李贞却没有显出丝毫的不悦之色,他的脸上漾起纯净的笑容,有些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以墨儿你的冰雪聪明,定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与我心有灵犀。我知道你能够了解我的心。”
李贞竟然说出我不敢说出的真实感受。只是一次看上去很偶然的心灵感应却能使他如此的欢心雀跃,这件小事对他的意义远胜过对我的影响。此时,李贞的目光兴奋而又热切,让原本轻松的氛围再次变得“异常”起来。我们的步伐越来越慢,话语越来越少。曾几何时,面对李贞的我再也找不到那种随性自然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负疚感,想要逃避,怕见到他,但又不放心挂念他。
“殿下,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什么?”李贞问。
“没什么。”我主动放弃了向当事人求证那一“传闻”的大好机会。
刚刚走至恭礼门,从门内健步走出一人,高大英挺,神情黯然,却是吴王李恪!没想到果然与李恪在宫中巧遇,可我并不乐见这一“巧遇”,因为我不得不亲眼目睹自重阳夜之后李恪与李贞的这番“狭路相逢”。
我立时呆呆站住,李贞也停住了脚步。
原本一脸凝重的李恪看到我,略微一怔,随即发现了我身边的李贞,表情顷刻间变得阴沉,冷傲地逼视着李贞。
李贞不甘示弱地迎视李恪,负气地扬起嘴角,并无畏惧之意。
空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我想出言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可是不知怎的,在李贞面前我居然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恪哥”二字,好不奇怪!
这时,一阵清风袭来,我垂散在肩头的长发被吹得凌乱。李恪走上前来,轻轻地理着我耳边的长发,深情的目光中略带的一丝忧伤让我有些看不懂。与上次不同的是,李恪没有大胆的索吻,或者蛮横地拉起我的手一起离开,而是发乎情止乎礼,一言未发,抽身离去了。
这次波澜不惊的“狭路相逢”就这样结束。望着李恪远去的身影,李贞的表情淡定中现出不解。而香茗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唯有我在意的只是李恪眼中那份难解的忧伤。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毯场亭的绿茵格外鲜艳夺目,李恪单人独骑在草场上往来驰骋,仿佛今天的毯场亭是经过了特别清场似的。
“恪哥!”我纵马迎上前去,立马于李恪驰骋的道路前,想拦他停下来。李恪见我突然横挡在面前,急忙勒住马缰,那匹骏马将前蹄立起,发出洪亮的嘶鸣声,继而稳稳站住。多亏李恪反应快,不然我早已被撞出丈余。
“真是胡闹!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我的这一冒险的举动让李恪大为光火,厉声训斥我道。
我十分委屈地扬起头道:“谁让我怎么叫你都不应,只顾跑马,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李恪的严厉化作无奈的叹息:“说吧,究竟有什么事竟让你这样奋不顾身地挡路拦马?”
我单刀直入地问:“雪凝在哪里?”
李恪冷冷地说:“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这生硬的口吻令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恪会如此回应我。“恪哥,难道你我之间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雪凝投毒,险些置你于死地,我怎么可能不问呢?她给你带来的麻烦还少吗?为什么还不把她送到官府治罪,还要继续留在身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养虎为患呢?”
李恪说道:“雪凝投毒害我不假,只是她已逃出府去,踪迹全无,你因何认定我知道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