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沈箫与李查德便在淞南县城这边的食为先雅间,坐了下来。比起溱水镇那间食为先酒楼,县城这头,无疑气派不少。
在大齐,明面上是不允许官员经商开店铺的,主要也是怕官商勾结,仗势欺人,鱼肉乡里。问题根本就阻止不了啊,别说底下官员不同意,就连自家的公主王爷只怕也要跳起来。所以这一条规矩,也就是这么一说,若是较真可就麻烦大了去了。
不过谁都不傻就是了,好歹也会给朝廷一些所谓面子。所以那些个权贵若当真要经营什么铺子,明面上不是挂在自家夫人、小妾身上,就是挂在亲信侍从头上。一切心照不宣。
现在沈箫这位沈知府家的大少爷,竟然能让这家据说分店已经开满了整个大齐县镇的食肆,在用餐高峰时段,说安排一间雅间就立马有,可见之前一些细节,李查德显然忽略掉了。
“说吧,怎么回事?”落座后,沈箫并没有着急着让店小二上菜,而是将外人打发了后,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查德,开口道。
“多谢沈兄给这个陈述机会。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李查德三言两语将沈萱借着沈箫的名头将自己约出来这事儿给简单提了提,随后又提到了他闭门谢客后让人传话,以及最近一次,也就是前两日考完乡试第二场那天傍晚在小巷再次遇到之事。
沈箫显然也没料到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庶女妹妹竟然会这般大胆,不由地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查德。还别说,原本沈箫就对李查德那印象不算太差,可要说有多好其实也算不上。毕竟此前,也就是端午节那天,同在临江楼一道观龙舟时,闲聊了几句,没啥大的交集。
之后一时兴起,让沈箫不禁想到往年在京师望江楼上,也是这般跟三五好友一道观龙舟的情景,便灵光一闪,出了个上联: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眼前这位才思敏捷,几乎瞬间便给对上了下联:“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沈箫这才稍稍又高看两分,觉着并非纯靠运气,投机取巧中的秀才。
而现在,在知道自家无利不起早的庶妹,竟然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举动,之前灵光一闪闪过的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那日……我那庶妹回府后,便被母亲禁了足,罚抄佛经,为下个月过寿的祖母祈福。”沈箫不紧不慢地将沈萱的近况说了出来,一边观察着李查德的神色变化。怎奈李查德一丁点细微反应都没有,依旧面色如常,沈箫见此,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人,若不是城府极深,便是缺根筋还没开窍。
毕竟李查德只是庄户人家出身的农家子,不似那些个权贵世家里的公子哥,十三四岁,便会张罗着安排暖床丫鬟,通晓床笫之事。显然,李家对于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的自家儿子,给予极高的期望,自然不希望因为娶妻纳妾这事影响到了自家娃继续科举之路。
想到此,沈箫反倒对还在挨罚却死活不认错的庶妹沈萱生了一丝同情,不过转念间想到之前,这庶妹竟然敢惦记自家嫡亲妹妹从小指腹为婚的彦昌表弟,甚至不惜在祝府赏花宴上动手脚,就觉着是该给点教训。
“我来之前,见过你这次乡试的卷子,尚可。只是明年春闱,想要考中……”沈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查德给打断了。
“那个我明年没打算去京城参加春闱。原本这次乡试,也没想参加来着。”
“什么?”沈箫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吃惊一闪而过,许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李三省,都说你聪敏过人,我那庶妹那点子小心思,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瞧出来。”
“我本不过庄户人家出身,无权无势,如何配得上堂堂知府家的千金。”
“你若中了进士,便不是平头百姓了。”沈箫试探道,“你可知我母亲,现在正为彦昌表弟钟情我那庶妹之事头疼不已。”
沈箫所提及的那位彦昌表弟,李查德自然记得,不就是沈静茹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嘛。端午节那天,沈萱跟这位嫡妹的未婚夫,一道也在临江楼那头观龙舟,让沈静茹抓了个现行。那时李查德便瞧出这位何家表哥,明显更喜欢沈萱这个庶出的小表妹。
平心而论,沈萱的性子确实比沈静茹更讨喜些,尤其在这小妮子刻意讨好一个正处青春期小男生时。哪怕古人再早熟,有些事儿还是不如千年之后思想更开放的妹子,玩得开,鬼点子多。李查德在不多的接触过程中,并不难发现,沈萱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一些规矩可言,而且胆子真心不小。
不晓得这跟那位出身将门的沈夫人,并没有按着规矩,约束沈萱,可否有关联。要不然,那次祝府赏花宴,出了小小纰漏后,即便抓不到实证只是怀疑,就该所有行动了。偏偏,不见沈夫人下黑手,要说沈萱还真是……运气不差呢。
可惜,这小妮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真正在哪里,还在那里捋虎须,迟早玩火自焚。
当然,作为个现代人,对沈萱这般行径,多少还是能理解的。只不过理解归理解,李查德没打算跟这小妮子捆绑在一起。
他所瞧着顺眼的,一直都是沈静茹,尤其那日看到她在意识到那个叫何彦昌的未婚夫更喜欢她那前头庶姐沈萱时,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只是……他与她,俩人身份差距不小,又该如何称心如意咧。
李查德没急着吭声,而是看向沈箫,斟酌着将这事儿告诉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究竟何意。
沈箫见李查德这般,带着颇为遗憾的语气道:“看来李兄你是当真对我那庶妹没啥心思。”
话题,暂时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