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玉琇再次苏醒过来,已是第二天,天光大亮。望着眼前被烟熏黑的房顶,摆放在房屋里为数不多的家具,原以为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儿时的家,神情有些恍惚的李玉琇再次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
疼,真的很疼。
所以……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儿时?!
“二丫头,你醒了?”恍惚间,李玉琇听到了娘亲那温柔的声音,侧转过头,果然看见自家亲娘李徐氏单手掀开门帘站在房门口。
李徐氏见自家二丫头可算苏醒过来,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很是欣喜。赶忙上前几步,径直来到李玉琇身边,伸手摸了摸那包裹着白色布条的额头,轻声道:“二丫头,头还疼么?”
李玉琇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了自家娘亲的手,鼻子有点酸酸的:“娘,我饿了。”
“也是该饿了,二丫头,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李徐氏喜极而泣地抹了一把眼泪,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大丫头,二丫头醒了,快把灶台上一直温着的鸡蛋羹,还有那药端过来。”
“哎。”仅仅一墙之隔,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大丫头李玉琳应声道。一旁帮着干活的大郎抢着领差事:“大姐,我来,我来!”
“大郎,你可小心着点烫。”李玉琳手脚甚是利索地将装着鸡蛋羹的饭碗从蒸笼上取了下来,交给了自家弟弟大郎,还不忘叮嘱一句。而自己,则转身从一旁的小炭炉上取下正在煎熬着草药的药罐,将里面的药汁倒出来后,又重新续上新的清水。这已经是第三茬了,会寡淡一些,所以一会儿还得跟头茬出的药汁混合在一起。
“放心吧,大姐,撒不了的。”大郎笑着接过了饭碗,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大郎进屋时,李玉琇在亲娘李徐氏的帮助下,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正斜靠在那儿。
“二姐,快吃鸡蛋羹。吃完了,你就好起来了。”大郎将鸡蛋羹交给了李徐氏,随后一脸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家二姐。
“娘,这鸡蛋羹……”李玉琇可没有忘记家里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像鸡蛋这样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的吃食,对于她们这一房的人而言,她那个便宜阿奶也是绝对舍不得的。所以若是因为她,而让那个老虔婆有了乘机收拾自家娘亲还有大姐的借口,李玉琇宁可不吃这鸡蛋。
“二丫头,你放心吃吧。”李徐氏显然也瞧出了自家二丫头在担心什么,浅笑着宽慰道,“这是你阿奶同意的,说起来啊……”
“娘,二妹的药好了。”李徐氏话还未说完,便被端着药进屋的大丫头李玉琳给打断了。李玉琇自然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她之所以能吃上鸡蛋羹,这里头还有她那小叔的一份功劳在。
就在李玉琇苏醒过来,吃完鸡蛋羹过后,又喝下一大海碗的苦药时,同样也是个病患的李查德乘着难得的晴朗天,头一回走出自家小院,到村子里溜达一番。
李氏族人聚居的李家屯村依山傍水,是个有着上百户人家的村落,距离镇上不算太远,若是赶牛车也就一个时辰,两小时的路程。李宏查家属于李氏三房,太爷爷李延寿的长子这一支。已经领了盒饭的老爷子李庆海虽说排行老大,当年却是另划的宅基地,所以屋子建在了后村这一带,除了隔壁二房李庆河家,距离最近的人家都还有老大一段距离。
虽说稍稍偏了一点,不过进后山倒也方便,最主要的一点四周宽敞的很,光是那用碎石围建起来的后院,只怕少说也有三四分地。围墙外,还有一大片竹林,一条大约两尺宽的小溪渠从竹林穿过。小溪渠里的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到几条小拇指肚般大小的小溪鱼浮在水底。稍稍一丁点儿动静,便吓得不见了踪迹。
李查德踩在至少有两三寸多厚枯竹叶上,听着耳边微风吹过竹林,碧绿的竹叶发出的“沙沙沙”响动声,绚烂的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照射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光晕。
活着,真好。
李查德长长地呼了口气,心情毫无疑问还不错。许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乘着周边没什么人,一翻手,左手便多了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因为被拎住了长尾巴倒提着,小家伙剧烈挣扎着,发出“咯咯咯”的磨牙声,企图挣脱开。
竹鼠,又称为竹溜儿,是生活在竹林里,专竹根竹笋等为食。体大肉多,味道鲜美且营养丰富,素有“天上斑鸠地下竹溜”一说。可见其美味程度。李查德自知暂且也不好太过分,即便手上这只胖家伙,也是他那空间里最小的一只,不过三斤多点的。一想到一会儿就能品尝到美味,李查德暗道了一句,小点儿就小点儿吧。
正想着要不要再弄点竹荪出来,跟这竹溜儿炖一块儿,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唤他:“三查?”
李查德嘴角微抽了一下,随后回转过了后,只见隔壁二房家的李庆河,正朝着他缓步走来。瞧着李庆河那样子,显然刚刚从后山下来,肩上背着个竹篓子,里头装了好些新鲜采集到的草药,大多还带着泥土。一手小药锄,一手抓着个长木棍,衣服上裤子上沾染了好些泥土,甚至还有两处被树枝割破了。
“二堂叔。”李查德拎着那只胖竹溜儿,给李庆河见礼道。
李庆河再次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查德一番,目光中总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只叫本就有点心虚的李查德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哪里露了馅儿了。可不是有点么露馅儿了么,要知道少年得志,小小年纪便考中秀才的李宏查眼高于顶,一向不怎么爱跟族人打交道,尤其是隔壁鳏寡独居的李氏二房一支的李庆河,且不说平日里难得遇到,即便是遇到了,十次也有九次半是只当没瞧见。
赶上李查德虽说不学无术了点儿,却尊老爱幼。上回那一声“二堂叔”,李庆河已经少说也有七八年没听到眼前这位“小神童”这般称呼自己了。
所以说……这换了芯子,装的再像,细节上总归容易露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