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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气公司”经理

刘大有做梦都想开公司当经理。可他除了能说会道,耍耍嘴皮子,一无资金,二无别的本事,只是痴人说梦而已。靠摆烟摊维持生计的老爸临终前对他说:“儿啊,我死以后,你就接手卖烟,混碗饭吃吧!我知道你虽然嘴皮子滑,但为人还算善良地道。唉,就别再心比天高,异想天开了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光棍一条,啥时能讨上老婆,续咱老刘家的香火啊!”说着,气喘吁吁。刘大有帮他揉胸捶背,说:“老爸,你莫生气,莫怄气,莫憋气嘛!”老爸说:“我就是有气也没地方撒啊!”刘大有说:“你老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好了,就当我是你的出气筒。”老爸苦笑了一下:“你当你开着出气公司,是个出气筒经理啊!”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撒手西天去了。

办完老爸的丧事,刘大有常常琢磨老爸的遗言。有一天,他在烟摊前随手翻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被一条标题吸引了眼球:“讨债公司追回百万巨款,家政公司爆出大腕二奶。”这年头,公司到处有,经理多如狗。刘大有愤愤不平:这公司,那公司,五花八门办公司!老子这辈子开不成公司,当不上经理,死也出不了这口鸟气!忽然,他双眼一亮:对了,就开一家老爸说的“出气公司”!

这个创意令刘大有兴奋不已,几晚上睡不好觉,盘算着启动资金,筹划着业务运作,甚至连开业的广告词都拟好了。可是,去办理营业执照时,办事员刘胡子不知是因为昨晚跟老婆吵架憋气,还是刚才被领导训斥受了窝囊气,没给他好脸色:“你这狗屁公司开展什么业务?”刘大有鼓起三寸舌簧,哇啦起来:“生活是一团乱麻,总有解不开的老疙瘩。本公司顺应时代潮流,与时俱进,开展全新业务:凡是在家受了老婆的气,在单位受了领导的气,出门受了朋友的气……本公司都能为你排解胸中的闷气、怨气、怒气、冤气、不平之气。而且,倾情服务,包你满意!看样子,你现在心中就窝着一股火气,不妨对本经理发作一番,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一说,真把刘胡子逗乐了,办了执照。

刘大有择了黄道吉日,挂起“出气公司”招牌,正式开业。

第一天,刘大有接待了一位孙老太太。孙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儿子远在深圳打工,家里儿媳不孝,常常如何指桑骂槐,如何虐待她。刘大有说:“老太太,你别气,你先把我当做你儿媳妇,该骂就骂一通,该打就打几下。你老先出出气。”孙老太太果真把刘大有当媳妇骂了起来:“你这没良心的女人哪,当初不是我找媒人上你家提亲,你能嫁我儿子安然享福?我给你带大了儿女,你就过了黄河丢拐棍,嫌我老了,是个能吃不能做的累赘?你你你……你要遭老天报应,死了进地狱,来世变猪狗!”孙老太太越骂越激动,举起手中的拐杖,“笃”地敲在刘大有的额上,立刻肿起一个大青包,疼得他龇牙咧嘴。孙老太太慌了神,扭头要走,刘大有喝道:“不能走!”孙老太太浑身颤抖,以为刘大有要她赔偿医药费呢!谁知刘大有一脸笑容,说:“你要是这样回去,岂不是还受儿媳妇的气?不如先在我家住上几天,包管今后儿媳妇孝敬你。”孙老太太真个住下了。刘大有把她遭儿媳妇虐待的事,写成稿件,登在市报的《读者来信》栏里,引起了轰动。人们谴责那媳妇儿,妇联也出面干预。那媳妇儿成了众矢之的,抬不起头,只好登门来接回孙老太太,并保证今后不再虐待老人。

这一来,“出气公司”声名大振。

这天,裕丰饲料公司经理周大屁股来到“出气公司”,一进门就大喊冤枉:“刘经理呀,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原来,周大屁股在家受了老婆的冤枉气。他那缺知识少文化的老婆,既是“醋坛子”,更是“母老虎”。所以,尽管他有几分“好色”,却十分惧内,从不敢涉足歌厅舞厅寻花问柳。不过,他却有自己的“梦中情人”,一直暗恋着大牌歌星宋祖英。他不知从哪本杂志上弄来一张宋小姐的玉照,珍藏在钱包里,没事的时候掏出来偷着乐。不想,秘密曝光,被老婆揪了“现形”。“母老虎”一口咬定他跟这位“歌舞厅小姐”有一腿,揿着他的大屁股一顿好揍,勒令他三日内将这位“小姐”找来,当面给她颜色。周大屁股哪有能耐领回这位“小姐”?任他怎么解释,“母老虎”就是不听。

刘大有听了周大屁股一番含冤叫屈的诉说,乐得笑痛了肚子笑弯了腰。周大屁股冤气没处撒,倒惹了一肚子火气,朝刘大有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什么出气公司?完全是惹气公司!”刘大有等他骂够了,才说:“骂得好!骂了气才顺畅,待本经理这就给你去消消冤气!”然后,拿过一张VCD歌碟,拽住周大屁股,径直朝他家走去。

刘大有见了“母老虎”,满脸堆笑,说:“嫂子,我给你把周经理的那位‘小姐’找来了!”“母老虎”四处一望,哪有什么“小姐”?立刻怒目圆睁,就要发作。刘大有一脸的坏笑,赶忙劝道:“嫂子息怒,我先给你看看证据,然后再找周经理算账不迟!”说着,打开影碟机、电视机,播放那张歌碟。只见屏幕上,宋祖英甜甜地唱着《好日子》。平常只爱搓麻将,不爱看电视,要看也只看古装戏的“母老虎”立刻醋意大发:“就是她!就是这狐狸精勾引我老公!姓周的,你不把她找来,老娘跟你没完!”说着,张牙舞爪扑向周大屁股,刘大有赶紧隔开,却被“母老虎”一把抓伤了脸,渗出殷殷的血。刘大有顾不上疼痛,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嫂子嫂子,你先听我讲讲。这‘小姐’是唱红全国,唱进维也纳的大牌歌星宋祖英!你家周经理想攀上她,不过是癫狗望月亮——差天远哩!凭你老公这副模样,这点家财,给人家提鞋都不要!这事,你要是闹急喽,让宋大歌星知道喽,非跟你打官司不可,告你损坏她的名誉权,要你赔偿精神损失费,少则十万八万,多则上百万。你就等着看好戏——让周老板倾家荡产吧!”一番话,唬得“母老虎”目瞪口呆,连叫:“我的妈呀,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刘大有趁热打铁,说:“嫂子,不是兄弟说你,今后,少打点麻将,多看点电视,提高点文化品位吧!要不,哪天‘犯法’你都不知道哩!你家周经理就比你强啦!人家除了做生意,还有蛮高的文化品位咧!这不,如今时兴‘追星族’,周经理就是‘铁杆追星人’哩!”

就这样,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周大屁股出了冤气,对刘大有千恩万谢。“出气公司”更是高山顶上吹喇叭——名声在外了。

转眼到了刘大有老爸的周年祭。这天下午,刘大有从公墓祭奠归来,路过一片树林子,听到一阵阵“嘤嘤”的哭泣声。循声寻去,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蓬头垢面、泪流满腮,攀着挂在树枝上的绳索要上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刘大有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猛地搂住她,两人跌坐在草地上。女子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拼命挣开,嚷道:“俺就是死,也不让你糟蹋了俺的身子!”刘大有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坏人,连忙安慰道:“大妹子,我是‘出气公司’的经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能不能对我讲讲?也许能帮你排忧解难呢,犯不着轻生寻短见嘛!”好说歹说,这女子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女子名叫秀娥,家在山东沂蒙山区。三年前跟一个叫宋清的青年订了婚。不久,宋清离开半瘫的寡母,到深圳去打工,秀娥便过门去照顾未来的婆婆。头两年,宋清还不时寄信寄钱回家,第三年就杳无音讯了。未来的婆婆不知儿子死活,急得一病不起,不久就过世了。秀娥给老人戴孝送终后,到深圳寻找宋清,谁知他竟然忘恩负义,已经“嫁”给了比他大十多岁的女老板。秀娥伤心返家,半道上却被小偷偷光了盘缠,一路乞讨,流落到这里。她想着自己遭受的天大委屈、种种磨难,绝望得痛不欲生……

刘大有十分同情秀娥的遭遇,劝慰道:“大妹子,人生总会遇到磕磕绊绊的。俗话说:没有翻不过的火焰山!你先上我家去,拿点儿路费吧!”秀娥遇上了好心人,感动得“扑通”跪下,捣蒜似地磕头,把个刘大有弄的不知所措了,一个劲地嚷道:“使不得,使不得哩!”

刘大有把秀娥领回家中,觉得孤男寡女同居一屋,甚不方便,就去把孙老太太请来陪伴。孙老太太跟媳妇关系和好后,十分感谢刘大有,总想回报他点什么。她见梳洗后的秀娥眉清目秀,便有了说媒之意。她一个劲地夸刘大有人品如何如何的好,他的“出气公司”生意如何如何火爆,说哪位女子若是嫁了他,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已是天涯沦落人的秀娥,自然明白孙老太太的用意,不禁耳热心跳起来。孙老太太一见有门,叫过刘大有,当面锣,对面鼓,说:“刘经理,你的‘出气公司’帮别人解这个气那个气,就忘了给自己解霉气、添喜气。我看秀娥妹子吃过苦受过气,是个贤惠闺女,干脆就娶了她帮你管管家吧!”这一说,让秀娥和刘大有都忸怩起来。孙老太太笑道:“别不好意思!摇头不算点头算——你俩要是中意,我喊一、二、三,你们就表个态吧!”说罢,扯起嗓子报开了数,那“三”字刚落音,秀娥就满面羞红地点了头:“俺同意哩!”刘大有呢,更是心花怒放,竟把头密密地点得像鸡啄米一般……

不多日,秀娥成了“出气公司”的经理太太,而且接手了刘大有老爸留下的烟摊,成了“二经理”。两口子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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