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去一下黑山，再到西部某省某市看看，马上把首笔资金打过来，等我回来就可以办。”关明雷胸有成竹说。马跃进吃惊地直直看着关明雷，问：“这里还有黑山什么事？”其实他心里很急很气，但脸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关明雷笑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搞实业跟你们搞政治的不同，你们是非此即彼，你死我活，而我们讲究的是优势互补，共同发展。你想呀，我在白水生产大道汽车，白水有轮胎吗？有钢材吗？有玻璃吗？没有。怎么办？得有配套生产跟上。因此，办企业跟谈恋爱不一样，情有独钟，非你不嫁，非我不娶，而是要像多情女郎，人尽可夫，有利可图，为我所用。你们不能把一个项目看成是完全孤立的事情，其实它是一个复杂的工程，需要很多配套厂家联手。我打算在黑山放一个轮胎厂，在西部放一个发动机生产线，白水作为总厂。”胡艳艳翻译时，把多情女郎人尽可夫省略掉了，心里骂关明雷是个流氓，歪着心眼骂她胡艳艳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哩。马跃进频频点头说：“也好也好。不过，黑山去不去，我看没多大必要吧。汽车的各种配套都放在白水市生产，就地取材不是更好吗？”“放心吧。”关明雷没有回答马跃最后一个问题，而是挥手拍一下马跃进的肩膀，站起来要送客。马跃进让关明雷拍得直想发火，当副市长、市长这么多年，除了省领导，还没人敢拍他的肩膀，关明雷居然居高临下拍他的肩膀，着实让他心里发毛。但他又不能发火，只好跟着站起来，顺水推舟要跟关明雷道别，同时表示要陪关明雷弄几扎啤酒。然而，他的好意被关明雷婉言谢绝。关明雷说：“你日理万机，就不要再为大道汽车工业城的事操心了，这里有丁主任就行了。”马跃进真的心力交瘁，满脸的倦容证明他长期睡眠不足，不要他陪餐也好，中午可以休息一会儿。有了关明雷刚才的解释，马跃进对大道汽车工业城更加充满信心，不过他仍然放心不下的是，关明雷去了黑山，牛家山那小子会不会坏他的好事，很难说。正像关明雷说的，搞政治的是你死我活，没有共同的道理，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还有，关明雷会不会黄鹤一去不复返，留下汽车工业城空悠悠？也很难说。因此，马跃进在离开宾馆时当着关明雷的面叮嘱丁小卫：“陪好关老板。”走出门，又把丁小卫喊出去，一直到楼下大厅里才说：“多长几个心眼，别让黑山钻了空子，更不能让他金蝉脱壳，跑了。”下午，马跃进到班上又想起来一件事，给丁小卫打电话，命令他：“你背着关明雷跟胡艳艳说，叫她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丁小卫得令照办，在关明雷去卫生间时，他把马跃进的意思转达给胡艳艳。胡艳艳根本不予理睬。她回想起近两个月来自己命运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想起当初左逢源奉马跃进之命，连大道汽车工业城解说员的差使都给撸了，现在，山不转水转，也有他当市长的求到姑奶奶头上的时候？哼，胡艳艳一听，立即不屑一顾地说：“白水的事与我无关，我管不了那么多屁事。”“你是白水的女儿，怎么能数典忘祖呢？”丁小卫压着心头怒火，小声教训胡艳艳。“我根本没打算跟他去黑山会那些小妖精。”胡艳艳的话让丁小卫感到不可思议。他哪里知道，在午休时，胡艳艳跟关明雷大吵一架，中心就是为去黑山的事。胡艳艳坚决不让关明雷去见黑山的什么白珍珠、黑牡丹。关明雷则恼羞成怒说：“作为秘书，你不为董事长排忧解难，还百般阻挠我在事业上的事，没想到你胡艳艳这么小心眼。”胡艳艳说：“你关明雷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见着女人走不动路的主儿，三天没女人，看到老母猪都是双眼皮。
要去你去好了，我不去沾你的光。”关明雷认为胡艳艳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真是妇人之见，便气得不声不响睡了。胡艳艳越想越伤心，居然嘤嘤地哭了。关明雷转而起来哄她，好不容易哄好胡艳艳同意他去黑山，但她死活是不陪关明雷去。这场类似家庭插曲的争吵，丁小卫当然不知道，他连对胡艳艳的亲密接触的想法都没有了，哪还会想到其它。“你真傻，你不去，他不更肆无忌惮了吗？”丁小卫设身处地地为胡艳艳着想。没想到胡艳艳跟他翻眼说：“哎，你这是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我跟关董是那种关系喽。他的个人隐私，我这个当秘书的管不了那么多，也懒得管。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呀？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丁小卫嘀咕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关明雷出来了，像头巨蜥爬上岸，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丁小卫和胡艳艳，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关明雷突然问：“胡秘书是你表妹？”“是啊，”丁小卫给问糊涂了，与胡艳艳互看一眼，“不像吗？”关明雷笑了：“嘿嘿，像。”又说一句什么。丁小卫没听懂，但胡艳艳听懂了，那是专说给她听的闽南话：“更像是一对情人。”胡艳艳顿时火上屋顶，用丁小卫同样听不懂的话骂关明雷：“你跟你妈才是情人呢！”关明雷脸一沉，不再言语。丁小卫听不懂，但看得懂脸色，很知趣地离开房间。当时，丁小卫头脑里很乱，说不出的什么滋味，身心疲惫，前途渺茫，糊一天了一日，随波逐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走出关明雷房间是一种解脱，却又让一种责任牢牢套住。他没有完成马跃进交给的任务，必须马上报告，于是给马跃进打手机。马跃进正开会，走出会场来接丁小卫的手机，听说胡艳艳耍小孩子脾气，不想跟关明雷到黑山去，他完全理解，但他责备丁小卫连这个思想工作都做不了，简直朽木不可雕也：“你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深明大义地告诉她，能把关老板盯牢，盯回白水，她就是白水的贞德、西施，你说了吗？”“没有，”丁小卫只得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高境界，“只是从男女私情上劝说的。”“你把她带到我办公室来。”丁小卫估计没把握，说：“我告诉你她的手机，你打给她说吧。”马跃进明显不高兴，但还是接受了丁小卫的建议，他到处找纸记下了胡艳艳的手机号。
丁小卫踱到一楼茶吧里坐下不一会儿，胡艳艳打他手机，阴阳怪气说：“你丁大主任还会干这一套，出卖朋友，出卖灵魂。你在哪？市长大人有请小姑奶奶，你说我是见还是不见？”“嘿嘿，”丁小卫笑得有点小人得志，说，“政府大门口整天拥着那么多上访的人呼天喊地要见青天市长大人，没几个能见到的，你好大的面子，市长大人请上门，你还犹豫什么，见。”“见了没劲，看了他那张抹布脸就恶心。”胡艳艳居然牛得忘了自己是谁了。“还是见吧，多为家乡做点贡献有什么不好吗？”“你带我去？”“好，我在楼下等你。”胡艳艳跟丁小卫走进马跃进办公室。她曾十分想和马跃进这样的人接触，可时过境迁，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她发现跟手握权力的人打交道没意思。他们整天花天酒地，花言巧语，就是只开花，不结果，夸夸其谈，一套一套，似乎工作就是说话，就是指手画脚。跟他们打交道吃亏上当的是她，讨巧占便宜的是他们，还不如直接跟老板打交道实在，给钱给乐子，要面有面子，要钱有钱，多好。在这种念头驱使下，胡艳艳走进马跃进的办公室就没有什么拘束，比丁小卫还放松。她很大方地向迎上来的马跃进伸出手去，像是打发一个乞丐送上的一块咸肉，等着乞丐来抢。果真，马跃进双手抱住她的小手，抖了又抖。胡艳艳在抹平短裙的后裾坐下同时，问：“市长大人有何吩咐？”马跃进满面春风地笑着，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说：“哎呀，小胡呀，你现在一手托两家，不简单呀。”胡艳艳笑笑说：“哪里哟，我不过是一条丧家的犬，暂时有人收留罢了，哪有市长大人那么权倾一方，一言九鼎，威风凛凛哟。”“小胡嘴巴厉害，”马跃进转向丁小卫说，“她怨你没安排好她工作呢。”“那是左逢源的馊主意，给人家逼得走投无路，人家还不是凭自己的实力杀出一条血路？”丁小卫置身局外说，其实有对马跃进的怨尤。胡艳艳自鸣得意地摆弄着白金手链，那是女人炫耀资本的动作，听两个男人对自己的评价，她心里美滋滋的。“小胡呀，听说关老板明天到黑山，你不想跟去，有这事？”马跃进看看表，也许他还有别的事，就直截了当问胡艳艳。“是，”胡艳艳直言不讳，“怎么，这与你们有关系吗？”“当然有喽，小胡呀，作为秘书，失去领导，那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了。你不去，他要你这个秘书干什么？”马跃进说得意味深长，“就说我吧，到哪秘书不跟上服务，事事要我事必躬亲，讲话稿自己写，车门自己开，那我要秘书干吗？”胡艳艳想说我是他什么秘书，但除了秘书与董事长的关系，实在没有更好的关系拿得上桌面，因此与其跟马跃进探讨秘书工作不如一言不发，也少给这帮臭男人落下什么话柄。于是她双手托腮，看着马跃进，进入沉思状。马跃进像农夫看到雨露滋润的禾苗茁壮成长，心花怒放，进一步浇灌说：“小胡呀，在你表哥的努力下，白水第一个外资项目大道汽车工业城就要诞生了，你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率先进入外企，成为白水第一个白领，不，是金领。你是白水人民的骄傲呀！
不过，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你毕竟是白水的女儿，你要为家乡的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胡艳艳的眉头蹙紧了，她弄不清楚马跃进云里雾里说的是什么，言过其实，夸大其词，她快飘飘然了。幸好她胡艳艳头脑还算冷静，一直在思考马跃进话的言外之意。她贸然打断马跃进的话：“马市长，你有什么话直说了吧，我尽力而为。”本来，马跃进还准备以西施的故事劝说胡艳艳深入虎穴的，看来用不上了，马跃进很觉得可惜，既然胡艳艳有思想准备，也就不必要引经据典，古今中外的了，他说：“小胡真是个聪明人。关起门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胡呀，你阻止关老板去黑山，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正符合白水的利益，但是，看来你我都是阻止不住的。那么，怎么办？你知道，一山不存二虎，一女不嫁二夫，大道汽车在白水落户八字没见一撇，关老板人走了，你说我们轰轰烈烈忙乎到现在岂能两手空空？怎么向上级交待？怎么向老百姓交待？给你当这个市长着急不着急？肯定着急嘛。怎么办？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在他走前，我们必须未雨绸缪，从最坏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时刻把握事态发展的主动权。经过认真研究，你是最能当此大任的人选。你在关老板身边工作，身份允许你能够及时掌握情况，你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危难关头力挽狂澜。”胡艳艳还是没听懂似的想打断马跃进的话，马跃进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断他的话，他滔滔不绝说下去：“你的任务是：一，及时向丁主任报告关老板在黑山的活动情况，必要时也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二，紧跟关老板，不要让他给甩了，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要跟上，最终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白水。听明白了吗？”“不明白，”胡艳艳双手抱住双肩，有点不寒而栗。她想起影视上的女特务了。她不敢正眼看一下马跃进，他哪像市长呀，简直像个特务头子。胡艳艳根本没想到这么复杂，她的直观生活态度让她讨厌复杂，她说：“你不就是要我把关董带回 白水吗？”“对，就是这个意思。”马跃进又及时表扬胡艳艳的悟性。“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去就是了，还有别的事吗？”胡艳艳站起来想走。马跃进费那么大劲做工作，没想到工作对象早想通了，让马跃进失去起码的成就感，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他转念一想，是胡艳艳根本不了解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才那么不知深浅地爽快答应的，要是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会向他马跃进索要回报的。他在庆幸胡艳艳单纯的同时，又为自己出色的工作安排自鸣得意了，于是格外客气地破例把胡艳艳送到楼下车上。为了更加保险，马跃进晚上摆宴给关明雷送行。席间，马跃进夸胡艳艳美丽动人，聪明伶俐，是白水的白牡丹。不过，马跃进说：“小胡呀，关老板是白水的贵宾，你要不辜负白水人民的重托呀。”胡艳艳知道马跃进的意思，为令马跃进满意，连敬关明雷两大杯啤酒。关明雷心花怒放，嘿嘿直乐，向马跃进承诺：“汽车工业城等我回来就破土动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