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一根木头。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是想用它来做房梁的。记得那一年家里在东山坡上刚刚建起了一栋新房子,四面的墙已经垒起来了,人们七手八脚把这根木头抬到房顶上。结果,木匠在山墙上端详了半天,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父亲说,不行,这根梁用不得。木匠说话的时候,父亲正站在另一面山墙上,待了一会儿,父亲又试探着问,掉个头试试,行不行?不行!木匠是当地有名的木匠,他说得很坚决,说完他又一摆手。帮忙的人便七手八脚又把木头抬了下来。
这根木头并不差,只是弯曲了些。
晚上吃饭的时候,木匠酒喝在兴头上,对父亲说,那根木头怕是干什么都不太合适,还是当柴火劈掉烧了吧。父亲说,再留,或许用得上。木匠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又一年,家里要做一个柜子。父亲又把这根木头拽了出来,交给来做家具的人。做家具的比划了半天,把木头一丢,说,再换一根吧。父亲问,不好用?做家具的说,这是根废木头,除了烧火,恐怕不好用上。
事后,父亲还是把这根木头收藏了起来。
秋天,收庄稼拉粮食的时候,家里的马车翻在一个大坑里,摔断了一根车辕。正是大秋时节,去哪里找合适的木头呢?父亲又把那根木头找了出来。父亲说,试试这根。修车的人拿着皮尺量了量,高兴地对父亲说,在弯曲的地方取一截正合适。结果,那一根木头做成了车辕,一直用到现在。
做成车辕的那一天,父亲说,多等一等,哪会有没用的木头?
的确,那是一根最糟糕的木头。但是父亲并没有因此而看低了它。或许父亲在想,一棵树,长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有缺陷的生命,也是生活呈现给这个世界的一道风景、一个奇迹,而且和其他的木头一样,再平凡的生命其内心深处也有着成才的梦想。所以父亲那些年一直在等。结果,那根木头在时间和机会的缝隙里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壤,梦想的花朵在父亲不屈不挠的等待中娇艳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