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炼是个不错的人,至少没人会觉得他讨厌。
他有很多土地,他把一部分的土地留出来给穷人耕种,而且不收取一分的田租,所以穷人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还有一部分的土地他用来盖寺庙,他盖了五间寺庙,供和尚吃斋念佛,所以和尚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这年头穷人和和尚并不少,天知道他将来得施舍多少土地,盖多少间寺庙。
他也很有本事,他的本事是炼兵器,他炼的兵器简直是天下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兵器,又坚固,又锋利。他的铁手,梅庄的梅花镖,轩辕鸿宇的剑,以及,柳淳安手中的刀。他炼了很多的武器,刀、枪、剑、戟等等,送给不同的武林高手,所以这些武林高手会觉得他是不错的人。天知道他到底送出多少把兵器,能得到他兵器的人并不多。
他还是个很有追求的人,所幸他喜欢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只有美酒与兵器,可兵器是他自己锻造的,又有谁锻造的兵器能入他的眼?幸好这老天还是眷顾他的,他不会酿酒,他酿的酒简直是又酸又臭,如果连酿酒他都会,他也许就只是个醉鬼,一个只知喝酒的醉鬼,因为喝酒是他的第一爱好。
这天下也更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他帮忙了。所以别人想讨好他,都会送他美酒,什么三十年的西凤,六十年的花雕,八十年的汾酒,百年的茅台,关外的白酒,西域的葡萄酒,只要你能说的出名字的好酒,他都喝过。
他更是个很有眼光的人,这是柳淳安说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因为他能识别最好的美酒和最锋利的兵器,可当他知道柳淳安说他很有眼光的原因仅仅只因为他的家建造的很好,也不禁的跳脚了,随即便又释然,至少他自己也觉得他的家建造的很不错。
柳淳安静静的站在百炼崖边,崖顶是重炼锻造兵器的地方,崖底是他的房子,房子后边是一条河,一块磨剑石,一池洗剑水。看着崖底这所房子,松树子筑花宅,清江纸盖花宅,清江纸将碧油透,松树子作画栋峙,劝秋入宅莫归休,劝花住宅且小留。
柳淳安轻轻的从崖顶跃下,身形之轻灵好像是风托着他一样,无一丝一毫的声音,缓步走进这间屋子,满屋子的酒香,直忍不住的深吸一口,甘甜芬芳,真是好酒,只瞧一人正坐在火炉前静静的热着一壶酒,匀称的身材,堂堂的相貌,丹凤眼,卧蚕眉,年即四旬,却好似心怀万家,胸存江海,一袭黑衣黑袍黑靴穿戴在身,似黑云压城,以洗乾坤,那,便是重练。
酒已热的够了,他拿起那银色的酒壶,端起那银色的酒杯,慢慢的倒满了一杯酒,端在鼻尖,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好香的酒,他应该会轻轻的喝掉这杯酒,突然间,他的手猛地挥了出去,向着门口的方向挥了出去,那杯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柳淳安,银色的酒盅划出了长长的一条线,一条线慢慢的变宽,直至如一条长江大河一般,好像那七月初七的银河,阻隔了织女与牛郎的爱情。
只听“涓涓”的流水声响起,那只酒杯已稳稳的握在柳淳安的手中,滴酒未撒。因为柳淳安的手没有抖,他不但已接住了那酒杯,而且将那条银河重新汇聚成了一条银色的线,而那条银色的线又恰巧笔直的射向那个酒盅,“涓涓”的流水声响起,那只酒杯又重新被填满,然后他一口就将这杯酒喝了下去。
“咕噜咕噜。”
一个人能如此快的喝掉一杯美酒,要么就是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懂酒,要么就是这个人没有一点儿喝酒的心情,而柳淳安很明显是后一种。重练直盯着柳淳安看了一小会儿,才道:“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难事难住了这天下第一的刀客,竟让他没有一丁儿喝酒的心情?”他顿了顿眯着眼睛又道:“而我更好奇的事是天下第一的刀客手中竟然没有了刀!”
柳淳安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好像心中的疼痛早已令他麻木。
重炼的目光更凝视着柳淳安双眼,轻声道:“你可知道一个刀客扔掉了他自己的刀,无异于一只猛虎自己磕掉了自己的牙齿,你可知道没有牙齿的老虎虽然吓人,却无法再咬死人。”
柳淳安微微愣了一下,依旧沉默着,沉默着伤痛,沉默着无奈。重炼好似看到了什么,轻轻挥了挥手,不禁一叹道:“你可真是天下第一的大白痴。”随即又道:“那么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柳淳安这才缓缓的道:“轩辕鸿宇的剑!”
重炼道:“他的剑?他的剑怎么了?”
柳淳安道:“有没有可能出现第二把这样的剑?”
重炼平静的看着他道:“绝无可能。”
柳淳安的身子微微一晃,却还是抱着一丝可能性的问道:“为什么?”
重炼身子一转,背着手笑道:“因为那柄剑是铁手重练锻造的剑。”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着无可比拟的自信。
柳淳安眼睛红了起来,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的放弃,就是轩辕龙的死。这一切一切的发生,难道没有因,就没有果吗?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重炼接着道:“炼治这样一柄剑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就算那人有练剑的材料,也不会有我这洗剑的水,就算他有洗剑的水,也不会有我这磨剑的石头,就算他有我这磨剑的石头,也没法有我这独一无二的炼剑方法,所以绝没有第二个人能锻造出这样的剑。”
既然杀人的剑是轩辕鸿宇的剑,既然不会有第二柄一样的剑,而轩辕鸿宇的剑又不会到别人的手里,那么杀人的人……想到这里柳淳安抄起酒壶,壶中的酒大口大口的灌下咽喉,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般,一个月的时间越近,他的内心就越不安,奇迹重现?时光倒退?一切都不管不顾,他却又如何能做得到。
重炼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也体会到了眼前人心中的痛苦,他问道:“你若将我当朋友,不妨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
柳淳安望了重炼一眼,内心中压抑很久的事终于吐露了出来,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重炼听罢,道:“你始终不相信杀人的会是你的好兄弟?”
柳淳安沉默着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重炼看着他的眼神,已明白了柳淳安的意图,心中波澜不惊,也不知是钦佩柳淳安的深情,还是在说杀人的人一定是轩辕龙。重炼忽然道:“杀人的剑是轩辕鸿宇的剑,那么杀人的人一定会是轩辕龙吗?你莫忘了天下还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他这句话一出,柳淳安的身子一颤,似乎没想到重炼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接着他的话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重炼道:“你知道的又何必来问我,天下能有这样易容术的人,除了陆本初还有会有谁?”他又道:“你纵然有一分的可能不相信凶手是轩辕龙,也该立刻会去找陆本初,而不是这样拼命的喝酒。”他的话刚说完柳淳安立马站起了身,扬长而去,毫无礼貌的离去,只留下了一声:“多谢。”只留下重炼夜幕下送行的身影。
又是一个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夜空吸引着世间的所有人,神秘,危险,不可捉摸,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它依旧在那闪闪发光,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你若想试着寻它,留它,甚至捉住它,终究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妄的,你若就此不理它,只安静的坐着,呆着,它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你面前,有些事注定是无法强求的。
暗夜下消逝的不仅是星光、明月,也有生命和背影,不过,这一切不都将在明天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