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准备收工了，正把尸体一具具装进运尸袋里。
公羊羽念完往生咒，心中轻轻叹口气，迈步往常胜新走去。忽瞥见对岸的树下，似有一个人影，矗立在那儿，可等他在看，却空无一物。
常胜新看着公羊羽，笑眯眯的，很欠揍的样子。说：“好手段啊。”
公羊羽不理会他的挖苦，说：“这些尸体，最好马上烧掉，省得夜长梦多。”
常胜新一口烟徐徐吐在他脸上：“这可由不得我啊，我们还要验尸，还要DNA比对，还要等亲属来认领，反正一堆罗里吧嗦的程序之后，等这案子结案了，我们才能把尸体火化。你想马上烧啊？行啊，喏，这我们局长电话，你跟他商量。”
公羊羽转身便走。
蒋冰勤焦急地迎上来，说：“简静她走啦！”
“走了？”公羊羽吃了一惊，“什么叫走了？”
蒋冰勤跺着脚说：“她说要去找吴大强！说要去看看那老头儿还有没有人性！”
公羊羽立刻往外跑去，蒋冰勤也赶紧跟上。
一边跑，公羊羽一边问：“孙超那儿什么时候能给回信？”
蒋冰勤说：“我已经和他说了，他说马上就回去查，到时候我让他打简静手机。”
在校门口，他们追上了简静。简静情绪很激动，公羊羽让她先休息会儿，她也不听，径自往前去，哭着说：“如果我们刚开始就能抓到那个厉鬼，姚菲就不会死了！吴大强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内情？是他间接害死了姚菲！是他间接害死了周佳她们！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我倒要问问他！”
蒋冰勤挎住她的手臂，安慰说：“对，我们是要质问他。但你先别激动，现在他也不在家啊，对不对？我们等等，等孙超那边的消息，然后再找他对质，那时候不是更扬眉吐气吗？他不说，就以为我们查不出来了？到时候我们气死那个老王八蛋。好啦好啦，小静静，小静香，咱消消气。”
但到底没劝住简静。简静和姚菲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深厚。蒋冰勤却是不住在寝室，而且也不和姚菲同班，仅仅算是认识而已。
劝不住，只能一同前往。三人来到吴大强家门口，大门如预期的紧闭。于是就在门外石头上坐了，堵在那儿，不信等不到他。
大约到五点多，简静的手机响了，是孙超有了回信。
电话里，孙超说：“我调阅了那件案子的档案，不得了，王天翔这家伙，罄竹难书说的就是他啊。你们要的信息，我先简单说一下，之后你们再补充问题。他的出生年月日是1952年3月16日，枪毙的那年正好三十岁。另外，亲属方面，当时是只剩下一个瞎眼老母亲，精神上也有点不正常。他母亲是1989年去世的，所以说难听点，他家是死绝了。其他亲戚嘛，**********那些年，都跟他们家撇清关系了。你别看王天翔这么十恶不赦，还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呢，他爷爷以前是地主，他爸还上过大学，是个老师。后来在**********中被批斗死了，他妈就精神上不正常了。据档案里记载，王天翔当时是学校里有名的优秀学生，毕竟家学渊源嘛，长得又高大俊俏，很多姑娘都爱慕他，他也有和一个姑娘谈对象。然后吧，就比较狗血了，那姑娘把他当老师的爹给揭发了，他爹就被批斗了。两人自然就玩完了呗，而且还有深仇大恨。王天翔一辈子顺利，这一下子玻璃心是碎了一地。你们猜怎么着？他直接把那姑娘给奸杀了。这就是他犯的第一起案子。这让我想起那句名言呐：爱她就强奸她。哈哈哈——”
蒋冰勤忍不住骂他：“别花花嘴皮子，说正经的。”
孙超干笑两声，接着说：“这小子脑子真灵，反正是没留下证据，当时公安没能破案。这下好了，这小子就变本加厉了，把所有的怨气的往别人身上发。谁要是斜眼看他一眼，晚上就得去把那人宰了；哪个姑娘要是背后嘀咕他一句，直接就拖玉米地里给办了。那时候整个社会都瘫痪了，再加上他心思缜密，居然一直没事。这小子一辈子的事业，就是报复社会啊。”
公羊羽有些受不了他的啰里啰嗦，直接问：“他死后埋在哪儿了？”
电话里说：“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当时枪毙之后，他母亲也没来领过尸体，是后来政府把他火化后，把骨灰送到的他家。至于他母亲有没有把他的骨灰埋了，或者是一直放家里，就不知道了。我已经拜托小王村辖区的派出所民警去查了，不过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这让公羊羽大失所望，但其实也该料到的，三十几年前的事，早已湮没在时代洪流中，还能剩下多少可以追查？
他问：“那他有没有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之类的？”
电话里说：“这个嘛，要说走得近的，还真有一个，据他的口供，两人一起同伙干了几起抢劫案。那人还特别崇拜他呢，要拜他当大哥。两人年纪相仿，就结拜了。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分开了。”
简静说：“王天翔到今年是六十四岁，吴大强也是六十多岁的样子，两人年纪正好相仿。”
蒋冰勤兴奋地说：“而且还是结拜兄弟，那吴大强去给他烧纸钱就说得通了呀！”
公羊羽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接着问：“那人是不是叫吴大强？”
电话里安静了一下，然后说：“吴大强？不是，是叫张建伟。”
三人一错愕，随即蒋冰勤一拍掌：“改名了。改个名字分分钟的事。”
公羊羽想了想问：“这么多年，那个张建伟就没落网吗？”
孙超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只看了王天翔的卷宗，张建伟的话得另外查。”
公羊羽说：“那好，麻烦你也顺便查查，看看张建伟是否已经落网了。”
电话那头孙超答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下说：“这起三十多年前的案子，难道跟眼下学校里的事情有关吗？”
蒋冰勤急忙说：“没关系，我们是在做一个课外的罪案研究项目。哎你问那么多干嘛，叫你查你就查。”
电话那头似乎轻轻一声叹息，孙超以诚恳的语气说：“案子调查应该交给警察来做，你们要是有什么线索，可以和我说——”
蒋冰勤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要上课了，回聊。”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公羊羽叹息一声，结果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另一边，孙超放下电话，看着手里的卷宗，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常队，嗯，我已经把他们要的信息都告诉他们了。嗯，嗯，好，嗯。他们还是不信任我，什么也没告诉我。嗯，我知道了，我会继续配合他们的。”
结束通话，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眼望天花板愣愣出神。忽的他坐起来，迅速翻阅电话本，找到一个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喂，您好，我是刑警队的小孙，对对，阿姨您好，我想找徐老问点事情，嗯，嗯，是关于三十四年前的414大案。我啊在写相关论文，所以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找徐老咨询一下。对对，对，好的，嗯，谢谢您，我马上赶过去。”
放下电话，他迅速收拾好东西，跑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