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在前面走,赵波就跟在后头,不停地问她是不是真如她自己所说的是清白的,一路聒噪不止。简静沉着脸不去理他。然而随着逐渐接近寝室楼,简静的脚步便逐渐沉重。
最后,她站在寝室楼下,再也挪不动一步。陆梦云下午的时候就直接搬回家去住了,只有她一个人了,梦中姚菲的那句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响起来:明天就是你……明天就是你……
她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抱紧了双臂。无力感淹没了她。
赵波在一旁说:“那你敢不敢跟我去医院检查?”
话音刚落,简静突然一把抓住赵波的手臂,指节因太用力而发白,疼得赵波突然闭了嘴,倒抽一口冷气。
赵波刚想大骂,突然愣住,就见简静一双眼睛绝望地瞪着他:“今晚你陪我。”
赵波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简静也不等他说话,拉起他就往校门口走去。天色渐暗,校外的街上满是学生,三五成群的相约去哪吃饭。简静迷失了方向似的,睁大了眼睛在黄昏的街头匆匆走着。走了十几分钟,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赵波也看出她的不对劲。
赵波说:“我们要去哪?”
简静失神地将他望着,重复了一句:“去哪?”像是问赵波,更像是问自己。
赵波发现她是全无目的,看她仓皇无依的样子,心里生起怜意来,便说:“我们先吃饭去,好不好?吃完饭之后呢,你如果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说完却发现简静根本没在听,她眼睛直直地望着路旁的一家宾馆招牌。这种宾馆很便宜,大学旁一条街上到处都是,大家戏称为炮房。
赵波说:“你不会想——”
话说半截,简静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开好房间,在服务员一切了然的笑容里走上楼梯,赵波怪不好意思的。进了房间,关上门,简静还生怕有人会闯进来似的,将链条也插上。之后就坐在床边,呆愣愣的一言不发。赵波在她对面的电视柜上坐了,看着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刚开始的激动很容易就消散了,因为怎么看简静也不是带他来开房的。他不知道简静是怎么了。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时间,说:“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简静摇摇头。
赵波说:“不吃饭怎么行?要不我去买上来?你想吃什么?肯德基怎么样?”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简静回答,赵波就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买上来。
简静忽然像被人惊醒似的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臂:“别出去,别留下我一个人。”
赵波只好说:“好好好,我不出去,我打电话叫外卖。”
得了承诺,简静又坐回到床上去,丢魂似的一言不发。赵波打完电话,给每人订了一份汉堡套餐,之后坐下来,直视着简静的眼睛,语气轻柔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让我来替你分担。”
简静十指插进头发里,紧紧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波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将简静追到手的好机会,自己可以让简静知道,自己是她可以依靠的对象。他说:“没事的,不管什么事,有我呢。”
可这话对简静来说并没能有所安慰。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房门突然被敲响,简静像被火烤一般霍的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发起抖来。赵波要去开门,简静哭腔说:“别开门,别开门!”
赵波安慰说:“别紧张,别紧张,是外卖。”
打开房门,果然是外卖。赵波付了钱,重新关上门,将一个满当当的袋子提进来,直接放在床上,拿出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递给简静说:“吃吧。”
简静接过,心不在焉地小口咬着。一时无话,各自吃着。饭后,就变得无事可做,简静不在状态,常常赵波问半天,她才啊一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赵波明白这是个机会,而且简静正是脆弱的时候。他的内心是非常动摇的,去卫生间洗了三次脸,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别让简静看轻你。”
赵波打开房间里的那台老旧电视,坐那儿看。简静忽然说:“声音开大点。”赵波依言将声音调大,可是简静总是嫌不够大,赵波再往上调两次,便死也不再听简静的。再大别人就该报警了。
十一点。一晚上看了五个多小时的电视,初时和喜欢的女生同处一室的激动早就熄灭了,因为无聊,赵波哈欠连天,说:“早点睡,明天周末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简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说话。他关掉电视,简静立刻慌了神,急着说:“打开,打开!”赵波以为她还想看,只好打开,将声音调低些,以免有人投诉。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赵波拿过一个枕头,说:“我睡这头。”就要睡床尾去,忽然被简静一把抓住了手臂,死死的。
简静眼睛盯着电视,只说:“睡我旁边。”
赵波心头一阵荡漾,于是略微颤抖地在简静身旁躺下,彼此相距二十公分,他生出一股将简静搂进怀里的冲动,但看简静六魂无主地抱着膝盖的模样,便消散了。
简静说:“你别睡着。”
赵波微笑说:“好,我醒着。”
过了几分钟,简静又问:“你睡着了吗?”
赵波含糊地说:“醒着呢。”
简静声音发颤:“你别睡着啊。”
只是赵波没听出来她的焦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时间在悄然中流逝。
十二点。
一点。
两点。
简静弯曲着双腿,双手抱着膝盖,头搭在膝盖上,缩在床上,半睡半醒,木然地看着电视。房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光明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紧闭的窗户哐啷啷响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外面起风了。
卫生间里的水管发出一声轰隆,旋即又安静了。
灯光闪了两闪。
电视画面扭了一下。
突然,轰的一下,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电视机屏幕波的一声,关机了。电视节目的声音顿时消失,整个世界瞬间陷入死寂。
简静猛的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完全忘了呼吸,身处在黑暗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她感到有东西来了。于是她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从远处走来,嗒,嗒,嗒,慢慢靠近,然后在门外停了下来。
十秒钟的死寂。
简静快窒息了。
然后,叩,叩,叩,响起了三声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