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眠,可怜沈婠第二天还要早起上课。
下床的时候险些跌倒。
而始作俑者斜倚在床头,手里拿了根烟,嘴角含笑,带着点幸灾乐祸。
沈婠:“……”
这时的男人脾气格外好,“乖~”
“……”好气!
吃过早餐,权捍霆送她去学校。
上午是张凡的课,他却只端了个茶杯进来,不见教案。
那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来讲课,倒像来闲逛。
“距离正式结业只剩一个月时间,我们还有第三次模拟实践没有完成。前两次都是在AI教室通过电脑进行。这次,我们改一改规矩,换另一种玩儿法。”
台下议论开,大多报以好奇的心态,等待下文。
只听张凡继续开口:“经过校企双方的沟通协商,最终达成合作,决定将‘模拟实践’改为‘实战演练’。”
“实战演练?”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来假的,改玩儿真的?”
“要不要这么刺激?”
“……”
这次实战演练仅限C班参加,总共68人,分为13个小组,每组领取一个项目,以半月时间为限,完成记满分,失败则记零分。
“教授,请问这13个项目由谁提供?”
张凡:“宁城本地13家企业。”
“项目和项目之间有竞争关系吗?”
张凡:“没有。”
“难度是不是都一样?”
“有难有易……”
“这样对某些小组会不会不公平?”
张凡摆摆手:“先听我说完。实战不比模拟,失败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也就是说,这家企业将夭折一个项目,而中间可能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再单纯地只是一个数字。所以,不能乱来。如果按照前两次随机分配的方式,那么很可能造成小组实力与项目难度不符,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此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严重性。
走出模拟世界,置身真实的战场,当损失可以用金钱量化,造成的结果也需要有人承担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严肃而残酷。
“为了将项目风险降到最低,让合适的人发挥应有的作用,我们将13个项目的难度进行了多次评估,并从高到低进行排序。根据你们前两次模拟实践的综合成绩,分数越高领取的项目难度越大,当然,回报也成正比。”
“教授,有什么回报啊?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如,由明达集团提供的‘石泉湾’项目,难度最大,如果谈成,那么小组成员每人都可以拿到五万块奖金,还将获得入职明达的机会,且最低职位都是部门副经理级别。”
哗——
“大手笔啊!居然把明达也拉进来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忘了咱们校长姓啥?”
“一出手就是五万块,那五个人加起来……二十五万?!啧啧,壕无人性!”
“那点钱算什么?入职机会才最宝贵。想当年,我去明达应聘,人家非常青藤毕业的不要,现在想想都还觉得不是滋味儿。”
“你执念挺深啊?”
“嗤——不仅仅是我,你问问在座的,有谁不心动?”
“可惜,心动也没用。目前看来,只有沈婠那组才有机会。”
“……”
作为前两次模拟实践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这个项目自然而然落到沈婠那组头上。
羡慕的很多,嫉妒泛酸的也不少。
刹那间,目光齐刷刷朝角落里的小团体投去。
沈婠面色如常,苗苗埋着头写写画画。
古清和张旸也是一脸淡定,好像明达的入职机会对于他们来说,就跟菜市场里随处叫卖的大冬瓜没什么两样。
至于蒋硕凯,更气人,居然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群人是魔鬼吗?!
靠。
好在,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来,项目难度太大,令人望而生畏;二来,其他公司的回报虽然没有明达丰厚,却也十分可观。
第二节课,张凡就搬来了厚厚一沓项目资料,总共十三份,发给对应小组。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用来学校上课了,专心利用接下来十五天的时间攻克项目,我在这里预祝大家马到成功!”
“谢谢教授……”
“承您吉言。”
就在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沈婠已经开始翻看项目资料——
“下课别急着走。”
苗苗点头:“好。”
古清和张旸自然也没有异议。
蒋硕凯眼里闪过纠结。
沈婠估计他是要去搬砖,想了想,补充道:“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搞定。”
蒋硕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不去工地吃饭的话,挤出二三十分钟完全没有问题。
“……可以的。”他闷声回了句。
项目资料不多,相比其他小组厚厚的一本,他们只拿到十二页。
正好方便沈婠用手机拍下来,然后递给苗苗,苗苗有样学样,然后是古清、张旸……
最后交到蒋硕凯手里,因为他用的手机像素太低,没办法拍照,所以直接拿着纸页看。
大家都不点破,只默默给予方便。
而这种无声的照顾,却比那些挂在嘴上的虚情假意,实在得多,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尤其是,蒋硕凯这般高傲的人。
他不屑同情,想要的不过是尊重而已。
张凡目光一扫,忽然顿住。
只见其他人还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沈婠小组所有人都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一个个专注得很。
蒋硕凯连觉也不睡了……
下课铃响,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偌大教室就只剩五人。
苗苗把前后门关好。
蒋硕凯和张旸将桌子拼在一起,围着坐下。
沈婠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资料都看完了?”
“嗯。”
“说说,有什么想法。”
苗苗:“资料太少,信息模糊,我怀疑学校为了增加难度,故意这么做。”
沈婠轻嗯一声:“还有呢?”
“暂、时就发现这些。”她缩了缩脖颈,小声回道。
张旸:“石泉湾这个项目我听过一些风声,据说早在几年前明达集团就开始策划,却一直没有下文,主要原因还是拿地困难。”
石泉湾项目,全称石泉湾广场开发项目。
古清:“根据资料显示,最终建成的石泉湾广场占地面积10万平方公里,将拥有8幢以上甲级写字楼、2座豪华公寓、1座大型开放式商场、以及1间豪华五星级酒店,交通方面将靠拢地铁站、公交站。”
“明达的愿景是将其建造为宁城的地标性购物中心,不仅要最大,还得最豪华。抛开砸进去的资金不提,要满足以上各个方面,可供选择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多。”
宁城市中心,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张旸在她说的同时就已经拿出手机在翻看地图。
很快便得出结论——
“我圈出来的三个位置,都满足上述条件,但具体选择哪个地块优势更明显,还需要进一步考察才能判断……”
“没必要。”蒋硕凯突然出声。
张旸也不觉得被轻慢,反倒望着他满眼好奇。
蒋硕凯是个鬼才。
他一般不怎么说话,可一旦开口,必定言之有物,常有画龙点睛之效。
沈婠也忍不住朝他看去,眼神带着几分期望。
蒋硕凯被盯得头皮发麻,借轻咳掩饰尴尬:“占地面积10万、写字楼、豪华公寓、开放式商场,还有五星级酒店,你们不觉得很熟悉吗?”
苗苗:“大型购物广场不都有这些设施?”
蒋硕凯直接用笔在资料上圈出一个关键词。
“地标性购物中心?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不觉得这个规划图纸和京平的东方广场很像?”
“嘶……东方广场?!”古清倒抽一口凉气。
那可是外资开放以后,皇城脚下首个建成的购物广场,占地10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达80万平方,作为目前亚洲最大的商业建筑群之一,当得起“城中之城”的美誉。
苗苗咽了咽口水,“……明达集团的野心还真不是普通企业能比。”
这样一个大型项目,很可能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就这样草率地交给他们当实验小白鼠,真的好吗?
张旸竭力控制情绪,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我怎么感觉……不太踏实?”
蒋硕凯哭笑不得:“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们施加压力,轻松点行吗?”
“那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类比东方广场,那么选址就可以确定了。”
东方广场雄踞市中心,坐落于东长安街1号的绝佳位置。
蒋硕凯指着手机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三个地方其中一处,“应该就是这里。”
张旸皱眉:“可是这块地……”
苗苗:“这块地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招标拍出了使用权,好在是作为商业用地划归,如果确定就是这块地皮,那就只能找对方谈转让。”
房地产这行,其他都还好说,一旦涉及地皮方面的事,无论转卖,还是购入都相当麻烦。
手续复杂不说,金额也很难谈拢。
毕竟动辄上百亿的东西,都是以千万作零头。
总不能让他们几个人随便做决策,且不说自己不是明达的员工,就算是,恐怕也没这个权力。
讨论陷入僵局,四人不约而同看向沈婠,要她拿个主意。
沈婠收起资料,放进包里:“有些地方,我也需要弄清楚。今天先到这里,苗苗记得拉个微信群,方便大家讨论,之后再约时间碰面。”
“好。”
蒋硕凯看了眼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分钟。
……
在起航食堂解决了午饭,沈婠驱车直奔明达。
“三小姐,我带您上去。”女人脸上并无意外,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江秘书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您说笑了,我只负责上传下达。”
言下之意,不是我早知道,而是沈春江料事如神。
“既然如此,那就请江秘书带路吧。”
“请——”
两人进入电梯,江凌自觉地站在沈婠后面,透过铮亮放光的电梯门,不动声色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沈三小姐”。
作为总裁秘书,她多多少少能够猜到沈春江的意思。
虽未明确表态,但他心里其实是趋向于让沈婠进入集团工作。
这点,董事会的人看不透,她却一清二楚。
所以才对沈婠愈发的好奇。
据她所知,这位沈三小姐出身并不光彩,是外面女人生的,回归沈家还不到一年。
职高毕业,学历根本不够看。
长得倒是漂亮,身材也好,这些都可以归咎于天生的,可气质这种东西,也能从娘胎里带出来?
反正江凌不信。
如果硬要把沈如和沈婠进行比较,那么从感官上,前者会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美貌,而后者却会让人率先惊艳于她的气质,然后才是相貌……
原本江凌以为沈如那样的佳人已是难得,直至见到沈婠,她才明白什么叫可遇不可求。
再联想到她以满分考入起航,并且不声不响拿下权六爷,一跃成为圈中名媛羡慕嫉妒的对象,愣是把私生女小可怜活成了锦鲤小白花,江凌可不认为她仅仅只是运气好。
这也就不难理解,沈春江为什么坚持让她进入集团。
叮——
电梯到了。
江凌:“左转第一间办公室,总裁已经在等您,直接进去就可以。”
“多谢。”
“举手之劳。”
沈婠不是没看到江凌的示好,她也喜欢聪明人,可现在还不是回应的时候。
江凌看着女人纤细却笔直的背影,低头瞬间,漾开一抹浅笑:“比我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吗?
……
虽然江凌让她直接进去,但沈婠还是先敲了门,得到允许以后,才推门而入。
“婠婠来了。”沈春江笑容满面。
“爸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来,坐下说话。”
沈婠依言而行,简直就是模范乖宝。
通常这样的孩子最容易讨家长喜欢,果不其然——
沈春江脸上笑意扩大,一派慈父模样:“项目资料都收到了?”
沈婠适时摆出惊讶的表情,“爸爸,这……”
“别紧张,这也是你小叔的意思。”
“我不明白。”
“阿如去了粤省任职,项目部经理的位置空出来,刚好你三月份就从起航毕业,我打算让你来坐。”
这是沈春江第一次把话挑明,摆到台面上来讲。
沈婠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尽职尽责维持好一个受宠若惊的形象。
眼里既有动容,也有愕然,但更多的是女儿对父亲的敬重与感恩。
没办法,沈春江就吃这一套。
被孩子这么看着,那一颗慈父之心顿时膨胀到极点,只觉浑身舒畅,无比熨帖。
“爸……”她吸吸鼻子,眼尾泛红,“谢谢您。”
“傻孩子。”
沈婠深吸口气,像要借着这个动作逼退眼眶中的泪意。
沈春江愈发感慨,心中复杂至极。
原本还有些顾忌董事会,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一个父亲对女儿满满的爱呢?
沈春江想当个“慈父”,好啊,沈婠就满足他一切幻想。
都是做戏,只不过一个已经完全带入,无法自拔,另外一个看似深陷,实则清醒。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前世沈婠就见识过她这位好父亲唯利是图的嘴脸,这辈子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如果她没能考上起航,沈春江恐怕连一个正眼都吝于施舍。
如果没有“权捍霆女朋友”这层身份,别说进入集团内部任职,还许以部门经理这样的高位,只怕她连公司大门都踏不进来。
或许沈春江确实想当个慈父,但亲情也要为利益让道。
简单点说,有价值、能够创造利益的人,才配拥有他施舍的那点微薄亲情,否则,就跟沈如和沈嫣一样随时都可能被丢弃。
而沈婠如今最大的作用,就是一座桥,沟通明达与辉腾,即便不能从权捍霆手里得到什么好处,也可以借他的势狐假虎威。
沈婠看得一清二楚,曾经,她或许还会觉得悲凉,如今早就无所谓了。
反正都是相互利用,粉饰太平。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自问比沈春江高明。
至少,迄今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你有信心吗?”
沈婠点头,“不过……”
“有话直说。”
“我怕自己突然空降,难以服众。”
沈春江目光微闪:“这个好办,你只要拿下石泉湾项目,就算通过董事会的考核,介时,所有人自然会心服口服。”
“爸,您在跟我开玩笑吗?”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
男人面色微沉:“怎么,你做不到?”
沈婠点头,“做不到。”
“……”沈春江差点被她噎死,正准备发火,却听她细声细气接着道——
“这样一个项目,且不说耗资巨大,在建周期也长,需要专业化、有经验的团队负责跟进,我现在手里就只有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独立完成如此庞大复杂的项目。”
沈婠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硬件配备不够。
纵使雄心壮志,手中没有锋利的武器,如何上阵对敌?
就算她敢接,沈春江也未必敢给,因为他承受不起项目失败的风险。
男人听罢,面色稍缓,“你考虑得很周全,像这种大型项目,确实不可能压到一个人身上。”
沈婠眼里掠过冷色,终于,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不过,”沈春江话锋一转,“你只要解决了这个项目的关键问题,剩下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功劳仍然算在你头上。”
“什么关键问题?”沈婠努力扮演好“懵懂女儿”的角色,满心满眼都是对父亲的绝对信任和服从。
沈春江十分满意,笑容不经意间从眼角流泻而出,连带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你看过项目资料,应该清楚石泉湾广场的前期规划已经很完善,资金也随时准备投放,现在唯一的问题在选址上。”
沈婠点头,接连报出三串数字,是之前讨论的时候,张旸在手机地图上圈出来的三块地皮在国土资源局的登记编号:“……我看了一下,这三个地方都还不错。”
沈春江目露诧异:“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不怪他惊讶,因为这三处地方也是明达的团队千挑万选以后定下来的,并未写进资料里,所以沈婠能够脱口而出,实在超出他的想象。
“我和同学一起分析得出的结论。”她腼腆一笑。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这个女儿,似乎真的很有天赋……
不过须臾间,沈春江又恢复如常,“没错,这三块地皮都可以,但有一块比另外两块更合适。”
“0019?”
“哈哈……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沈春江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带着几分自豪,几分欣慰。
如果沈婠是个儿子,那他一定会不计成本精心培养。
可惜了……
“如果你能拿下0019地块,就等于为这个项目重新注入生机,那么,实战演练的成绩满分,并且项目部经理这个职位也是你的。”
沈婠懂了,沈春江不需要她完成整个项目,只想让她去拿地而已。
不过……
“以集团的实力和财力都搞不定那块地,单凭我和几个同学能谈下来吗?”
沈春江笑了,“你不能,但有人可以。”
她装傻:“什么人?”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权捍霆。”
沈婠暗暗冷笑,表情却不露分毫。
难怪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还利用起航的结业考作筏子,以项目部经理的职位当诱饵,闹了半天,都是冲着权捍霆去的!
最终,沈婠答应了,像个一无所知的傻白甜。
节骨眼上,没必要跟沈春江正面起冲突。
再说,他以为地皮是街上的大白菜,想买就买?
“婠婠,把握住机会,项目部很快就是你的天下了。”
“谢谢爸,我会尽力而为。”
“嗯。”
搞清楚沈春江的目的,沈婠反倒冷静下来。
“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轻而易举就能挑起内心的恐慌。
离开总裁办公室后,沈婠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江凌的陪同下,去了趟项目部。
“江秘书。”接待两人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不认得沈婠,所以只跟江凌打了招呼。
江凌不敢托大,当即介绍说:“这位是沈小姐,总裁让我陪她下来找一些资料。”
沈……小姐?
姓沈!
年轻姑娘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朝沈婠多看了两眼,微微低头,恭敬道:“沈小姐,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资料呢?平时都由我负责整理归档。”
“石泉湾项目的市场调研、立项申请,以及具体规划方案。”
“这……”
沈婠:“没有吗?”
“有是有,但由于项目太过重要,相关资料都设置了阅览权限,除非经理级别的高层,否则不能轻易查看。”
沈婠没什么反应,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表情之前淡了很多。
隐隐泛出冷色。
江凌暗骂,这小姑娘看着机灵,一点眼色都没有,还得她来帮着收拾烂摊子——
“没听清刚才的话吗?是总裁让我陪沈小姐走这一趟,请问现在有资格查看了吗?”
总裁秘书和部门经理属同一职级。
年轻姑娘脖颈一缩,忙不迭点头:“当、当然可以。请两位稍等片刻,我这就是去拿。”
沈婠只带走了复印件:“……辛苦江秘书陪我跑一趟。”
“应该的,您慢走。”将人送到电梯口,看着沈婠进去,门合上,江凌才松了口气。
别看对方只是个小姑娘,可说话做事有条有理,让人不敢小觑。
江凌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累得够呛。
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她又折回项目部。
“柳婷。”她直接叫刚才那个年轻姑娘的名字。
“来了——**,还有事吗?”
“今后,如果沈小姐再过来要项目资料,你直接给她,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可是副经理那边……”表情犹豫,很是为难。
江凌知道,她那个位置不上不下夹在中间也很不好做,“放心,我会去打招呼。”
年轻姑娘松了口气,不经意间流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娇俏,“谢谢**!刚才那位‘沈小姐’是不是……”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江凌及时开口,打断她。
年轻姑娘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真是那位颇具争议的“三小姐”……
不仅气质好,身材也超棒。
沈婠乘电梯到负一层取车。
她刚迈出电梯,旁边那扇电梯门也紧跟着打开。
“婠婠。”
男人一身西装,皮鞋铮亮。
此刻双手插在裤袋里,踱步而出。
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又深又沉,仿佛隔开另一个世界。
下一秒,男人垂敛了眼睑,掩盖其中翻涌的复杂。
再抬头,又是一片云淡风轻:“来找爸?为了泉水湾的项目?”
沈婠微眯双眼,隐约掠过一抹暗色:“你怎么知道?”
“对于我这个安排还满意吗?”
“你故意挖坑让我跳?”
“坑是我挖的,没错;但跳不跳,可是你自己选的。”
“原因。”她冷冷开口。
“董事会那么多双眼睛都把你盯着,难度自然不能太低,否则还有什么看头?”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幸灾乐祸。
“你觉得我做不到?”四目相对,沈婠没有任何躲闪。
男人迎上她的打量:“完成一个项目,尤其是泉水湾广场这样的大项目,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甚至更久。短短半个月时间,你能做什么?介时,不仅起航那边要交白卷,董事会这头也不好交代。”
沈婠轻嗤,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婠婠,”他上前半步,嗓子里压抑着什么,以致于音调也变得低沉沙哑,“我们原本不该是这种局面。”
她冷笑不语。
“为什么不听劝?非要进明达?你要是太闲,可以逛街、聚会,甚至世界各地去旅游。沈家不会缺你一分钱花,又何必自寻烦恼?”
“既然游手好闲被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干脆抛下这里的一切?反正在你眼中,都是‘烦恼’而已。”沈婠耸耸肩,拿他的话堵他。
男人咬牙切齿:“这能一样吗?”
沈婠挑眉:“哪里不一样?”
“男人征服天下,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
“哥,”她扯了扯嘴角,“大清早亡了,你醒醒吧。”
“与性别歧视无关,而是男女分工不同。”
沈婠不耐烦听他那套,作势要走,却被沈谦扣住肩头。
幸好她早有防备,借着巧劲儿挣脱,霎时退开两步远。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男人薄唇紧抿,目光沉沉。
“哥,你就真的以为我会输?没错,半个月时间的确做不了什么,更何谈完成一个项目?可是爸刚才已经应承我,只要拿下0019号地皮,解决目前最棘手的选址问题,就算通过董事会考核,起航那边也会记满分。”
沈婠语速不快,方便说话的同时关注男人的神态变化。
对此,沈谦并不惊讶。
看来早就知道沈春江有这层打算。
老的小的,都是狐狸成精!
沈谦:“即便如此,你也没有任何赢面。”
男人的语气太过笃定,沈婠不由皱眉。
“你拿不下这块地。”
“试过才知道。”说完,转身找到小玛莎,拉开车门坐上去,而后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沈谦站在原地,看着白色跑车渐行渐远,蓦地收紧拳头,眼神晦暗不明。
“婠婠,你太犟了……”
又爱又恨的语气,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最终化为唇畔一抹苦笑,夹杂着一声叹息。
沈谦想,自己上辈子肯定做了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女人来收拾他。
……
驱车回到东篱山庄,已是傍晚。
夕阳西下,暮色昏沉。
冷风夹杂着刺骨的寒凉,刚下车,就往她领口里灌,沈婠不由裹紧外套,将半张脸埋到围巾里,像只认怂的鹌鹑。
“回来了?”
她换好拖鞋,走过去,挨着权捍霆坐下,然后把手贴在他手上。
“呼……好暖。”
温热的掌心充满了热量,沈婠忍不住在上面摩擦摩擦,这下就更暖和了。
她眨眼,笑容无辜:“像不像要……搓出火来?”
说完,赶紧把手收回来,拿上包直奔房间,“我上楼看两份文件,吃饭的时候叫我。”
权捍霆:“……”还火着呢!
不远处的陆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撇嘴。
“再这样下去,我六哥迟早得被小妖精祸害。愁啊……”前段时间老爷子大寿,他回京平待了两个星期,昨天才回来。
恰好凌云从他身旁走过,陆深赶紧把人叫住:“小蘑菇,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啊?”
凌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根据字面进行回答:“我一直都过得不错。”
陆深搓搓手,嘿笑两声,“听说,你这颗小青瓜被三哥和五哥联手催熟了?”
“小七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懂啊?”
“不懂。”
“就是片子里那回事儿呗,就男人和女人……唔!”下一秒,就被凌云捂了嘴,像拖麻布袋一样拽到角落里,抵在墙上。
陆深下半张脸被捂,说不出话,只留一双黑**人的眼睛在外面,又惊又怒地瞪着凌云。
“唔唔唔唔唔唔……”你敢不敢撒手,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单挑?!
凌云不为所动,更加用力把他按到墙壁上,标准的壁咚姿势:“让你胡说八道,活该!”
低调的小蘑菇也开始撂狠话。
果然,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还说不说?”
“唔唔!”就说!
凌云眼神一狠,把人扯过来,又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还说不说?!”
像头发了狠的小狼崽子。
陆深痛得五官皱成一团,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大。
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唔唔……”不说了还不行吗?
凌云这才松手。
陆深觉得自己牙齿都快让他给按掉了。
“靠!说着玩玩而已,要不要下手这么狠呐?”
“我不喜欢玩。”一字一顿,大步离开。
转身瞬间掠起一股凉风,陆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嚓——丫的吃错药了?”
他揉了揉差点被凌云挤压到变形的脸部肌肉,一边走,一边骂。
“小七?”胡志北难得在家,刚从二楼下来,便见陆深满腹怨气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三哥……”蔫头耷脑,关键下半张脸还横亘着明显的手指印。
胡志北皱眉:“谁干的?”
陆深瘪瘪嘴,小爷心里委屈得很:“小蘑菇凶死了。”
“凌云?”胡志北浓眉一挑。
“小云怎么了?”恰好邵安珩从实验室上来,顺耳听到那么一句,调转脚步凑上前。
陆深:“也没什么……就是我拿你俩带他上夜总会的事儿开玩笑,结果他就把我嘴给捂了……”
胡志北:“该!”
邵安珩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陆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是没看到他有多生气,恨不得把我给吞了一样。”
“小云性格腼腆,你拿这种事笑话他,不生气才怪。”
“我真的就只说了一句,谁知道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准备都没有,打得我措手不及。”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不是……”陆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觉得他状态不行,又或者心情不好?反正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凌云身手好,但向来有分寸,可是陆深被他拽着往墙壁上撞的时候,那股子狠意与杀气却很明显。
否则,陆深也不会那么快就认怂。
胡志北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想好再说,别胡编乱造。”
“我感觉小蘑菇好像很暴躁……虽然他没表现在脸上,但一件小事就可能让他失控。”
“小云这段时间好像越来越不爱说话……”邵安珩摩挲着下巴,突然开口,“是不是我们那天把人逗得太过分,给未成年心头留下阴影了?”
胡志北张了张嘴,“……有可能。”
是夜。
凌云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或者说,他排斥睡觉。
再进一步,是害怕做梦。
他怕自己又梦到那种场景,而梦中女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沈婠。
怎么可以?!
那是六爷的女人!
他觉得羞耻,羞愧,无地自容。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那样的梦境,从南市回来,凌云就严格将睡眠时间控制在两个钟头以内。
困到极点,应该就不会再有精力做梦吧?
缩短时间,就算做了,也会被及时打断。
这样就很好。
他已经开始调整缓和过来,已经逐渐遗忘了梦里的场景,可是小七爷偏偏说了那些话,让他无法控制地想起这一切。
凌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的努力全都白费,才会恼羞成怒,下了狠手。
今晚,或许连两个钟头都不能睡了……
叩叩叩!
凌云目光骤凛,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谁?”
“我。”
“还有我。”
胡志北和邵安珩。
凌云皱眉,这个时候,他们来做什么?
心里疑惑,还是替两人开了门:“三爷,五爷。”
不等他招呼打完,两人快速挤进房间,灵活得不像人类,像泥鳅。
凌云:“……”
他把门关上,又把灯打开。
“咳咳……小云哪,你看今天这月亮真不错。”胡志北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
开场白尬到不行。
凌云:“……”
邵安珩:“……”
胡志北自己都被自己这番话给蠢到了,但开了头,硬着头皮也得坚持住:“这么美好的夜晚,必须适合聊天啊!”
“?”
胡志北忽地正色,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种风格,拍拍面前的椅子:“坐下,咱仨聊会儿。”
“哦。”凌云依言,坐了。
胡志北问他:“最近不高兴?”
“……”
没说话就是默认。
三爷想了想,轻咳两声:“是靶场的靶子不够扎实,让你打得不爽;还是手上的枪玩腻了,想换把新的?再不然从南市回来,山庄里没有池塘,你钓不到鱼了?”
在胡志北眼中,凌云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所求不多,爱好也就那么几样。所以把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列了一遍。
凌云听罢,摇了摇头:“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