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包间门已经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站。
此刻正双掌相击,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似窖藏多年的老酒,散发出饱满而浓郁的醇香,“好故事。”
等对方慢慢走近,沈婠才发现除了为首那人之外,其后还有两道身影,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窈窕纤娜。
也不知这三人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去多少。
宋景抬手挥退两个手下,饶有兴味的目光逡巡在沈婠和郦晓昙之间,眉心稍紧,突然来了句——
“你们长得很像,是什么关系?”
母女?年龄不对。
姐妹?可郦晓昙刚才的描述里只提到有个大十五岁的姐姐,沈婠明显比她小。
此话一出,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阿冲和阿狸对视一眼,俱都无奈,爷又开始不按牌理出牌了。
沈婠今天没化妆,素着一张脸就来了,所以五官肯定比之前清晰,别说,两人还真有那么点像。
尤其眉眼之间,碧玉凝翠色,白玉蕴清泽。
都有那么一股冷淡,不同的是郦晓昙的冷挂在脸上,更加外放,而沈婠的冷则是藏在眼底,不经意间流露。
比如此刻,她表情未变,看向宋景的目光却透着冰凉。
阿冲斥道:“大胆!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一身匪气,暴露无遗。
“住嘴。”宋景淡淡开口,“才说要客气点,怎么还是没长进?”
阿冲:“……”我明明已经很客气了!
郦晓昙转头看沈绾,半晌才讷讷道:“是有点像……”难怪她第一眼见沈婠就感觉似曾相识。
“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她自嘲一笑,“连死都要死在一起……”
“死?”宋景挑眉。
郦晓昙不知想到什么,浑身一颤,目光流露出惊恐。
她曾经亲眼见过背叛者的下场,活生生一个人,四肢完好,有血有肉,最后却被绞成一滩碎泥,丢去喂狗。
“你是夜巴黎的幕后老板。”沈婠突然开口。
“何以见得?”
“……看着像。”
宋景一顿,旋即大笑,清润爽朗的嗓音像山涧淙淙流淌的泉水,十分悦耳:“小丫头,今年几岁?”
完全是一副逗孩子的调调。
“……”
画风莫名清奇,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其实,沈婠早就有所猜测,能一个动作就能挥退看守她们的保镖,除了这间酒吧的主人,不作他想。
最终得以确定是因为对方身后尾随的一男一女。
上辈子沈婠在这里待了四年,虽然从没见过老板真人,却经常听周围几个啤酒小妹聊起高层的八卦,其中又以老板为最。
传说,老板年龄未知,身高未知,却喜休闲穿着,讨厌西装革履。
又说,老板姓宋,江湖人称“二爷”,黑白两道通吃,身后势力成谜。
再说,老板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位得力干将,男人生得五大三粗,脾气火爆,女人长得艳丽妖冶,兼任固定床伴。
第一点,尚算符合。
第二点,不太清楚。
第三点,沈婠亲眼看见了。
如此,答案也就再明显不过。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因此男人问“何以见得”时,她便只能语焉不详地答一句“看着像”。
也确实是像。
那一身久居上位者的气度并非人人都有。
“听说你指使我的员工盗取酒吧机密信息?”宋景沉沉开口,不辨喜怒。
这算是变相承认自己的身份,开始进入主题了。
沈婠皱眉:“盗取?机密信息?”
“你好像有话说?”
“首先,不是盗取,我只让她帮忙抹掉一个朋友在夜巴黎任职的人事记录,至于,算不算机密,我就不清楚了。”
在一个你看不出深浅的人面前,不要试图说谎,也不要耍小聪明,实话实说方为明智之举。
一旦说谎,那么,你接下来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都将变得不再可信。
而那点小聪明也会变得无所遁形,破绽百出。
所以,沈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
她比郦晓昙清醒,并不认为这种小事就值得对方喊打喊杀。
苦,可能会吃;但命,却一定不会丢。
她完全相信夜巴黎幕后老板的能力与手段完全可以做到杀人犹如碾死蚂蚁,轻松容易。但蚂蚁虽小,碾这个动作却要费力,况且,碾完还得洗手。
总之,麻烦!
不是沈婠自贬,而是对方站得太高,根本不屑与她们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实话实说。
宋景听罢,询问的眼神投向身后女人,阿狸瞬间领会,朝阿冲吩咐:“去把那个经理带过来。”顿了顿,不忘强调,“注意表情管理,客气点。”
阿冲:“……”mmp!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很快,高宁被带进包房,半躬着腰,一脸惶恐地问道:“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郦晓昙瞳孔一缩,眼里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比沈婠慢了半拍,现在才反应过来。
二爷?
是她知道的那个二爷吗?
看高宁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应该没错。
宋景指着沈婠,“这是你抓的人,说说具体犯了什么事。”
高宁眼珠一转:“她指使阿昙偷我电脑里的机密文件。”一口咬定“机密”二字,语气也透着沉重,暗指事情不小,情节恶劣。
“哦?什么机密文件?”
“有关人事方面……”
阿狸敏锐地嗅出异常,当即冷眼一扫:“好好回话!丢了什么,缺了什么,讲清楚,说明白,吞吞吐吐少来,休想蒙混过关!”
高宁浑身一颤,阿狸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二爷,宋景也并未呵斥,恰好说明这一切都是在他默许下进行。
“丢的是一份已经入档的人事记录!”
阿狸追问:“那人什么职位?”
高宁一噎,闷声回道:“大厅侍应生。”
阿狸美眸半眯,笑得讽刺:“这就是你说的‘机密文件’?!”
高宁抖得更厉害,咬咬牙,强自镇定:“虽然东西不重要,但这件事情的性质却十分恶劣!如果谁都可以窃取文件,胡作非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高经理的意思,这两个人还真是罪无可赦啊……”阿狸目光微闪。
高宁眼前一亮:“对!就该严惩不贷!”
事情越严重,他立的功就越大,之后得到的奖励也更多。
夜巴黎有一套严格的评级考核系统,每年都会对各个层级的员工进行评定,据此调整岗位。高宁已经到了经理层级,平时也由他出面打理整个场子,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不然。
他领的只是明面上需要露脸的活计,以致于不明内情的员工都以为他位高权重,对他诸多讨好谄媚,甚至有不少小姐想爬上他的床,这其中也包括郦晓昙。
而高宁在这样的追捧之下,一天比一天飘,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然而,夜巴黎不止他一个经理,其他的只是比较低调,不常现身,可任何一个都比他有实权。
高宁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却被排挤在核心之外,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摆出来给人看的傀儡而已。
他迫切地想要摆脱现状,掌握实权,却苦于没有机会,不得其法。
终于——
郦晓昙的反常给了他表功的机会,当然要把事儿说得越严重越好,最终成功惊动二爷。
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宋景跟前儿得了脸,高宁坚信自己必然一飞冲天。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道行,低估了宋景的智商。
连阿狸都能一眼看破的小九九,二爷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恐怕在问他名字的时候,宋景心中便早有决断。
“你说得很对,东西不重要,但性质恶劣,确实应该严惩不贷。”阿狸点头,以示认同,突然话锋一转,“可你作为负责人看守不利,让个女人钻了空子,又该怎么算呢?”
高宁笑容一僵,冷汗如注,他在决定把这事儿捅出去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不是我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阿狸反口一诘。
“她!”高宁冲上去,指着郦晓昙,“是她勾引我,我一时大意,才叫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钻了空子。”
阿狸眼神骤冷,看他像看一头正待宰割的猪。
呵,这种出了事只会往女人身上推的渣滓,当初是怎么当上经理的?且不说能力,光是责任心就要打个问号。
高宁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他……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他唯一的不对,就是忘了阿狸也是个女人。
“放你妈的狗屁!”郦晓昙的爆发措不及防,“我勾引你?我怎么勾引你?每天晚上主动脱裤子压在我身上,连生理期间都硬来的人不是你吗?我实在受够了!你这个垃圾根本不拿人当人看,我一个好好的坐台小姐,夜巴黎花魁不当,去当你高宁不知第几号情妇,我就是蠢,就是瞎,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非得从垃圾堆里找男人,挑来拣去,最后找了你这么个烂货!”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高宁暴怒,破口大骂:“你个不识抬举的臭女人!老子对你不够好?居然为了钱背叛我?”
“呵,”郦晓昙半张脸被他一巴掌抽得又麻又疼,却强忍不适,倔强地勾起一抹冷笑,似嘲讽,又像失望到极点,一字一顿,“就凭你,也敢跟钱相提并论?”
男人怒火直冲大脑,抬起手还想打第二次,郦晓昙瞳孔瑟缩一下,迅速避开。
她又不傻,怎么会呆坐着让他打?
却不料,有一个人动作更快,早在高宁抬手的时候,就被她一把制住,再反手一拧,只听杀猪般的惨叫乍响。
阿狸直接抬手卸了他下巴:“聒噪!”
惨叫没有了,只剩呜咽。
她一丢手,男人便如同一堆烂泥软倒在地,而后朝郦晓昙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也不知,是夸她躲得快,还是骂得好。
阿冲朝地上那位投去同情的一眼:惹到狸姐,怕是嫌命太长。
宋景冷眼扫过女人,阿狸顺势低头,对着地上某垃圾狠踹两脚,明明是自己泄愤,嘴上却说:“敢当着二爷的面动手,没规没矩,该打!”
阿冲:“……”
宋景:“……”
郦晓昙眼里一通解气,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死就死吧,下辈子一定要让她投个好胎,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就好。
沈婠虽然绷得住,但莫名发亮的双眼还是泄露了一丝崇拜和羡慕。
也不知道她还要在权捍霆手底下练多久才能有这样的身手……
郦晓昙对上高宁怨恨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高宁还能卷土重来,肯定不会放过她,那就只能……
斩草除根!
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郦晓昙只用了一秒便下定决心,所以,伤什么都别伤女人,她们狠起来,会让你彻底怀疑人生。
“二爷,我要揭发高宁!”
阿冲和阿狸对视一眼,看好戏。
宋景波澜不兴,淡淡问道:“揭发什么?”
“他与供货商勾结,不仅吃回扣,还以次充好,用假酒换真酒,再高价卖出。”
“唔唔唔唔——”高宁在地上拼命挣扎,双颊涨红,更有大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想开口辩解,却根本无法出声。
郦晓昙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额,豁出去了:“还有,他悄悄在场子里散粉!”
此话一出,宋景脸上的笑瞬间归于平寂。
冷眼旁观的阿冲与阿狸也霎时收起看好戏的表情,转而被一片肃杀与冷酷取代。
高宁此刻除了绝望,就只剩恐惧。
夜巴黎卖酒卖烟卖唱,甚至卖肉,但有一样东西不准碰,甚至连见都不许见到,那就是毒!
一旦发现,不管你是夜巴黎的员工,还是上门消遣的客人,全部按道上规矩处置。
至于,“道上规矩”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因为试过的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无从寻觅,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宋景:“你有什么证据?”
郦晓昙伸手从内衣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他偷换真酒的录像,还有他和负责散粉的头目三次见面的录音。”
宋景颔首,阿冲便上前接过,转身出了包房。
五分钟后,他回来,附在宋景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后者眼神一瞬凌厉,慢条斯理拨动了几下佛珠,笑意重回眼中,“带下去。”
“唔唔唔唔!”
高宁开始剧烈挣扎,他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惊惧之下,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郦晓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希望这个女人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他一命。
且不说郦晓昙根本没这个本事救他,就算有,一个不顾她死活一心邀功的男人,她才不会心软。
死吧!
死了最好!
他死了,她才能活!
就算不能活,也有个垫背的!
沈婠半眯着眼看她,没错,是记忆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郦晓昙。
却不知原来四年前她就已经厉害成这样,果断又无情。
换成沈婠,在可能的前提下,也会选择一脚踩死高宁。
所以,即便重生,隔了一世光阴,她身上还留着郦晓昙潜移默化的痕迹,从心智,到手段,到底还是归功于这个“小姨”的言传身教。
只是现在的她比上辈子更懂收敛,更会伪装而已。
那颗心依旧是冷的、硬的、黑的。
高宁像死狗一样被两个黑衣大汉拖出包房,阿狸上前,目光落在沈婠和郦晓昙身上,“爷,她们怎么处理?”
“先带她出去,该交代的交代清楚,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宋景寡淡的目光落在郦晓昙身上。
阿狸上前,直接动手把人拎起来,“走吧。”
郦晓昙听到男人那句“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高高提起的心才重重回落,她,安全了?
不用死?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已经被女人带着走出一大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独自留下的沈婠。
罢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即便共患难,也不一定见真情。
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根本无暇他顾。
再说,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她害的!
郦晓昙眼神彻底冷下来,不再犹豫和纠结,随阿狸快步离开。
没错,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失望吗?”宋景突然开口,彼时,包房内就只剩他、阿冲和沈婠三个人。
“失望什么?”她不明白。
“你的同伴一个人走了。”
“首先,她不是我的同伴,顶多算有合作关系的陌生人;其次,她走她的,我留我的,有什么干系?”
宋景这才正眼看她。
一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纤纤瘦瘦,却拿钱买通了他夜巴黎的花魁,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即便东窗事发,变成阶下囚,也依旧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宋景突然很好奇,她哪来的勇气?
梁静茹全家给的?
同一时刻,他在看沈婠,沈婠也在打量他。
男人相貌不差,可最出众的还是气质,瞧那身打扮,像个修身养性的世外高人,不过前提是忽略他衣服之下根本掩盖不住的纹身。
很矛盾,却又十分和谐。
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场,不可复制的儒雅。
沈婠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不屠戮,改修佛?
她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宋景一脸兴味,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杀气,可沈婠还是出于本能地警惕。
“想到一点有趣的东西。”她答。
“和我有关?”
“嗯。”
“介意说说吗?”
沈婠便把刚才想到的全部讲还给他听。
“不屠戮,改修佛?哈哈……”男人朗声大笑,“我很满意这个形容。你好像不怕我?”
“二爷希望别人怕你吗?”
男人沉着脸,“当然。”
“哦,那我就怕你好了。”沈婠从善如流,这墙头草当得再明显不过。
宋景一愣,顿时多云转晴,“小丫头有点儿意思!不过,怕爷的人太多,不差你这一个,所以,爷准你不怕。”
“那……多谢?”表明笑嘻嘻,内心mmp!沈婠忍不住感慨,果然男人,尤其是站得越高的男人,什么都不缺,就缺那么点儿“特别”和“有意思”。
沈婠不过是有意无意、恰到好处满足了这两点,否则,面前这位又怎么可能赏她个笑脸?
“女人啊,有时候太过顺从,会让男人觉得你别有所图。”宋景说完,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小丫头这下又该作何反应?
沈婠十分平静地“哦”了声,心下却忍不住吐槽这个大佬画风清奇,不仅废话多,喜欢逗人像逗狗一样玩儿,还特么不要脸,得了便宜卖乖。
“那就有所图吧。”顺着话说,总不会有错。
“图什么?”
沈婠眼里掠过一道光,飞闪即逝,“二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放过我?”
宋景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您答应了?”
“暂时没有。”
暂时?
说明尚有可谈的余地。
沈婠坐直,倏地正色:“您有什么要求?”
“怎么,打算跟爷谈条件?”
“如果您接受的话。”
“好啊,”宋景行至对面沙发落座,笑意清隽,眼神温润,“那就谈谈。”
那一瞬间,沈婠竟产生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错觉。
君子?
呵,有纹身的君子?开夜场的君子?
“您想怎么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婠反而放松下来。
“先说说你不惜高价,甚至以身犯险都要抹去的人事记录是谁的?”
“一个朋友。”
“男朋友?”
沈婠:“不是。”
“也对,”宋景反应过来,“看你出手阔绰,想必家世不俗,又怎么会有个来夜场当侍应生的男朋友?”
沈婠不语,端看他想表达什么。
“小丫头,你既然知道每一个来夜巴黎工作的人都会保留人事记录,那也应该清楚,这个记录与档案无关,只供内部使用,以便掌握员工流动情况,所以,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抹掉?”
“万一哪天这些记录曝光呢?”
“绝不可能!”是信心,也是底气,他才敢斩钉截铁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来。
“所以我才说‘万一’。如果哪天发生了,在夜巴黎工作过的所有人都将不同程度面对负面评价,尤其是女人。那些已经过上正常生活的女孩子,或许已经找到一份正当的职业,或许已经结婚生子,或许成了某个行业精英。这样的曝光,对她们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沈婠不是杞人忧天,也并非空口白话。
如果按照前一世的轨迹,四年之后,夜巴黎的网络系统将遭遇黑客攻击,大量资料被窃取散布在网络上,其中就有这些人事记录。
夜巴黎是什么?
声色场所,有名的销金窟。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过,即便你只是卖酒不卖肉,别人也会戴有色眼镜看你。
好在,她离开之前,郦晓昙良心发现,还顾念着两人之间那点儿若有似无的亲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记录悄无声息抹掉,这才避免让她沦为全国网民的笑话。
当时,沈婠记得很清楚,一个寒门女博士,在华夏科技院任职,能力卓绝,前途无量,却因为本科时候缺钱来夜巴黎做过兼职而惨遭扒皮,最终身败名裂。外界的议论唾弃与家人的不理解,使她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最终选择了跳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为了万无一失,我只能这样做。”
宋景:“看来,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
“如果他不是什么社会名人,相信就算记录曝光,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沈婠轻笑,“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眼里仿佛有光。
沈婠一直坚信,周驰的路不止于眼前,还会更宽更广,她能做的,就是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