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古老的村舍都会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个传说可能关于人,也可能关于神,还有可能关于不为人知的鬼魂。
“你来之前应该见到过棵水芭蕉了。他就死在那儿。”他在地面敲了敲一只枯黄色的搪瓷烟锅,微微吸了一口,扭头瞧着我。这个老人是我能找到村里知道传说最多的人,这儿的人都有吸烟的习惯,但用烟锅的却极少。
我点点头,示意老人继续。
我进到到这个古怪的地方之前,路过一座桥,桥面很老旧,桥身则由三根木桩横搭过河面,上面是隔距离的木板,透过距离可以看见湍急的河流,走上去会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桥侧的路面有很高的距离,之间有棵长势茂密水芭蕉树,确切的说看起来像一簇,形似五指。正午阳光耀眼,我还伸手抚了抚翠绿的叶片,却发现冰冷的厉害。而老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后悔触碰那棵怪异的水芭蕉。
“那棵水芭蕉有些年头了,明明喜水,却硬生在高地,长势也越来越好,村里有传言两不能动,一是石栏杆,二是水芭蕉。”老人敲敲烟锅头,咧开熏黄的牙笑了一下。
“动了会如何?”我急忙插口问,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缓缓开口:“动者不得好死。”我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突然觉得后背有些阴冷。
“那个红烟锅老头家里一直靠放羊为生,在那个年代,能养的起羊是件很有地位的事,自然也有得起一些小钱,抽旱烟的烟锅也细细用红瓷搪了一遍,红亮的喜人。老头是个顾家的主,日子虽然过得宽裕,但晨起晚归,领着羊群找草丰茂的地方,往往回来早已月亮照亮了整个村子。”老人动了动手指,呈现一种食指微屈,中指抵住拇指的手势,继续说:“老头身子挺好,但那晚莫名的死在水芭蕉面前,脸朝着水芭蕉的根部,四周全是散落的芭蕉叶,而他放养的羊群却一只不落的回到家中,头七日都死在了圈里,而羊头都朝着水芭蕉的方向。村里有人开始谣传,是老头死了太寂寞带走了群羊,也有人说是动了水芭蕉的诅咒应验了。”老人又拾起一支新的烟卷,插进烟锅,眼神有些飘忽。我注意到他说的是谣传,我朝着他看的地方看去,是我来时路过的桥。
“除了谣传还有什么?”我敏锐感觉到一些隐藏的东西,随即盯着他问道。他赞许的看了我一眼,缓声道:“老头死的时候,从嘴里流出的血浸湿了水芭蕉的根,而他的背部,有一个五指的黑印,而散落的芭蕉叶片血却巧妙的避开了。”他略微顿了顿又继续道:“水芭蕉的诅咒应验了,动了它的人,不得好死。头七那晚,全村的狗在哀嚎,叫声凄厉。后来月白之夜,有人夜路回家,在河对岸过桥时,总能看到水芭蕉处时隐时现的烟火,那是一支红瓷的烟锅,在吸烟时候闪现红亮的火光,被火光照亮的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脸,狰狞异常。”老人吸了一口烟,在烟雾里火光肆意展开,映得面容有些通红。
“那么遇到的人死了?”我看看暗下来的天色,问道。
他摇摇头,清清沙哑的嗓音,开口:“遇到的那个人活着,但哑了,他用纸笔写了一段话,告诉村里不要月白之夜出门,别动水芭蕉,但问他为什么哑了,他却摇摇头不肯再写。”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仿佛你亲身经历。”我咬咬唇,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这个人知道的太详细,反而让我生出一丝丝恐惧。烟火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面容开始扭曲的笑:“你来之前,折了水芭蕉的叶,你动了水芭蕉,你会不得好死。”
“你怎么知道我动了水芭蕉?”我有些警惕的动了动手,碰过水芭蕉的左手变得有些灼热。他闪烁着蔑视的眼神看了看我,不在意的答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四周的烟火味越来越重,胸口沉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盯着老人,看着他嘴角越咧越开,脑袋也越来越沉重,动动嘴:“你的烟,下药了……为……什么?”他弯了眼,随意的瞥了一眼我,敲敲烟灰:“你太敏锐。好了,该是诅咒应验的时候了。”
一切开始模糊,在我倒下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事情,一种质地的搪瓷烟锅,详细知道一切的人,略过除去谣传的回答,以及食指微屈的怪异手势。我艰难的开口:“你……是他的……儿子,你……杀了……”
他扭头冷漠的看着我,打断我:“你错了,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动了水芭蕉的人不得好死。”
当我醒来时,我躺在木桥边,仰头一看,正是月白时。捆绑的双手撑起身子,我看了看,不远处就是水芭蕉丛,那儿有烟斗一熄一灭,亮起来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是那个老人。
“醒了?”老人动动枯裂的嘴唇,“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死之前让我知道一切。”我挣脱着束缚我的绳子,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老头杀了她的妻子,埋在水芭蕉下,让根生长穿透尸体,永世不得好死,而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该死。”老人狠狠的敲了敲手中的烟杆,面露恨意,“现在,你知道了一切,你也该死了。”他起身朝我走来,抬了抬手里的五指状的手锤。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候,已经在远离那个村舍的乡镇医院,背部受到重击,被人发现送到这儿。水芭蕉诅咒被传得沸沸扬扬,而那个老人,死在水芭蕉处,被芭蕉枝横穿身体,眼睛瞪大的向着水芭蕉根。
我勾勾嘴角,满意的笑,一切似乎都很圆满,罪恶的东西总该被消灭。他死之前才知道,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曾与人私通败露,而他的父亲一怒之下却误杀了他母亲的孪生姐姐,他的母亲逃到孪生姐姐家苟且偷生,再也不曾去看过自己的儿子。他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中,成杀了父亲,被母亲抛弃的私生子,而那个无辜的孪生姐姐,我称之为祖母的人看到这一切,应该会含笑九泉。
病床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用手比划着哑语,我朝他点点头,笑道:“舅舅,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