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当初是孙喜鹊为了奚落李欣而让孙培买回来的丫鬟,因为后来孙家家中内斗,分家的时候将那些仆人都给发卖了出去。孙喜鹊特意嘱咐了牙婆将小碧“贱卖”,最好是能卖进窑子里边儿。
哪知道后来孙喜鹊被孙培禁足,李欣央了孙家自家媳妇儿白慧帮忙,把小碧直接买了回来。
所以一直以来孙喜鹊还以为小碧真的就被卖出去受苦了,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这是戳了李欣的心窝子。没成想小碧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梳了个妇人发髻,瞧着面色红润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孙喜鹊当即就觉得不可置信。
小碧的神色也有两分不自然。当初在孙家她没少被孙喜鹊使唤,心里边儿对孙喜鹊还是有一点儿惧意的。
但还不待她说话,花婆婆就站出来骂道:“你指谁叫小碧呢!这是我闺女杨碧儿,你这婆娘年纪不大,眼神儿倒是不好!”
孙喜鹊惊疑未定:“她、她明明就是小碧……以前李欣在窑子里边儿的时候……”
“你他娘的闭嘴!”关武立马发怒了,抬脚就踹了孙喜鹊一脚丫子:“上次我大哥警告过你的,你要再敢提这事儿,我们全家都跟你们孙家没完!”
孙培自然知道厉害,关文是特别跟他打过招呼的,孙培当即就拉了孙喜鹊往后退,对着关武却仍旧是有些怒意:“你们关家这是要仗势欺人不成!关二,你倒是越来越行市了,打女人踹女人信手拈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关武脖子一梗:“我是不是男人轮不到你说,我媳妇儿知道就成!我就打她踹她了怎么样?谁让她满嘴都是粪,一开口就全是臭气,一张狗嘴里吐不出根象牙来。”
一席话说得孙培面红耳赤,却因为他这话里隐含了点儿黄段子,让孙培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李欣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低咳一声,说:“孙喜鹊,你今儿来就是想找茬的是吧?你闺女得了病不找大夫看,却上门来找我闹,这好像有些不合逻辑。再者说了,我跟你闺女可没有仇,我跟你有仇都没想法子来害你,何必跟你闺女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姑娘过不去。我也是有女儿的人,我瞧着她过得凄凉我心里只有可怜她的份儿。我自认为自己有副好心肠,你想诬陷我,恐怕是找错事儿了。”
孙喜鹊还沉浸在见到小碧的震惊里,对李欣这番话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一旁的刁老妖立马举着拿了砍柴刀的手,怒气冲冲地接话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我闺女平日里都好好的,就昨儿吃了你给的零嘴儿,半夜三更就突然发作了!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
果子嘴快地立马回道:“谁知道你闺女回家后吃了什么,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吃了我给的零嘴儿的……你们这家人好生奇怪,闺女还病着不念着给她请大夫给她治病,倒是有闲心跑来跟我们要说法……我们能给你们什么说法?自己家闺女不好好看着,随时随地都能被人给拐了!”
陈伯上前道:“孙家的,我家夫人要去镇上,没闲心跟你们胡闹。”
陈伯年纪略长,说话也有些分量:“这时候你们就该让大夫给你们家娃子好好看看,怎么全家都涌上来了?漫说这事儿还没个定论,就是有定论,那也是娃子的命最重要。你们这般作为,倒像是上门来讹钱的了。”
李欣踏上了马车,也不再搭理人,招呼过小碧来吩咐了两句。
小碧点点头,和果子一人一边掀着车帘让李欣进去,随后小碧下车,目不斜视地走到花婆婆身边,开口道:“夫人说了,这边儿的事儿陈伯和我娘处理,她赶着去镇上。”
“你们……”
“二哥,带人开道。”小碧对二狗子道。
二狗子立马应了声,带着长工把孙家人给撇开,给关家的马车腾出地方来。
赶车的马车夫也不含糊,瞧着路让出来了,立马就挥鞭子赶着马车朝前奔去。
孙喜鹊在后边儿气得跳脚:“姓李的!你给我站住!你给我停下!你是不是心虚了所以还跑!我看你就是心虚了!”
杏儿冷眼瞧着,这时才发话道:“我大嫂是不耐烦理你,你瞧不出来吗?还在这边儿上窜下跳的,也不嫌丢人。”
孙喜鹊倏地一下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杏儿。
孙喜鹊心里是无比恨杏儿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一个算是“前妻”,一个算是“现妻”。孙喜鹊和关武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作威作福,可关家穷困潦倒,不合孙喜鹊的心意。杏儿跟关武在一起后,两人齐心协力过日子,小日子越过越红火。此乃其一。
其二,孙喜鹊本以为关武就是个“没种”的男人,本想着就算杏儿跟他在一起,也不可能会有孩子什么的。哪知道杏儿才嫁过去两月就诊出了喜脉,这无疑是在孙喜鹊脸上打了个打耳光。而其后,孙喜鹊生了个闺女,人家罗杏儿却生了个儿子,这可是关家头一个正经八百的孙子,地位可是不一样。孙喜鹊心中不平衡可想而知。
再有便是如今,孙家荷花村大户的位置早就拱手让了出去,而关家却崛了起来。这便是颠了个个儿了。村里已经有人说了,孙喜鹊是没那个福气,她要是还是关家媳妇儿,保不准也跟人家李欣和杏儿如今似的,吃香喝辣,顿顿白米饭加肉菜,还可能有丫鬟服侍呢,只待在家中数银子就好……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孙喜鹊自然就恼怒非常了。
杏儿回瞪孙喜鹊一眼:“你这当娘的,这时候不守着你闺女,却来这边儿讨说法,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劝你还是回去看着你自己闺女的好,好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再是姑娘你不喜欢,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儿子摔了个跟头没哭我都心疼地不行,你倒好,孩子生病了,还有心思跟人翻旧账。”
孙喜鹊正待反驳,那边儿道上却跌跌撞撞冲过来一个人,正是在孙家帮工的。
“醒了,醒了!”那人大喊道:“闯儿,醒了!”
刁老妖一顿,立马冲过来揪住那人的领子问:“什么?我闺女醒了?”
“醒了,醒了!”这人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但就因为如此,帮工给的工钱才少,平日里帮忙做点儿粗活:“漂亮夫人给的东西没有吃的,我吃了,甜丝丝的……”
这话说得十分清楚,在场的人也听得十分清楚。传话的人大概是觉得闯儿醒了,他又得了零嘴儿吃得甜,所以他十分高兴,一边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的,连着又拍了拍手:“好耶,好耶……”
刁老妖本是狂喜,这会儿听了这话又恼羞成怒,当即就重重地朝那人打了下去。
“哎哟……”那人叫了一声,抱着头沿着来时的方向跑了,一边跑一边叫道:“别打我!我做活!我做活!”
陈伯吁了口气,义正言辞地对孙培道:“孙家兄弟,你也听到了,是你家的人亲口说的,我家夫人给的零嘴儿你外孙女是没有吃的。所以你外孙女上吐下泻直至昏迷,这也跟我家没有关系。”
孙培面上烧得慌,抱了个拳也不多说话,率先就朝孙家走去。
花婆婆在身后添道:“你们回去还是好好查查看,为什么好好的闺女会突然生了病,问问大夫是怎么说的。看看是闺女自己贪吃吃坏了肚子,还是真的有人要害她这小小年纪的娃。自己家的闺女还是自己照顾地好些比较好,才两三岁的娃子,你们怎么也舍得饿着她冷着她,家里当真就穷成这样了……”
花婆婆的话越来越小,那是因为孙培走地越来越快。
孙喜鹊犹自不甘心,瞧刁老妖已经快步跑着回家去了,她便紧走几步凑上前来对孙培抱怨道:“爹!难不成今儿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话还没说完,孙培突然顿住脚步,伸手就“啪”地一下,给了孙喜鹊一个巴掌。
因为是用足了力道的,所以孙喜鹊直被打得一个踉跄,脸朝右边儿偏,脚也朝右边儿移了两步,方才勉强站稳。
等她拿开捂着左脸的手,左脸上明显多了一个巴掌印。
“我怎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孙培气怒攻心,一边抚着心口一边怒吼一声。
翟氏这两三年来被孙培关得已经没有了脾气,但见闺女被打,她也是心疼,当即抱过呆愣着的孙喜鹊,声泪俱下地对孙培道:“你有什么事儿你不能好好说,你怎么就打闺女……她怎么了?她还不是为了外孙女儿讨个公道啊!”
“讨公道?讨公道!你们俩还嫌不够丢人吗!”孙培怒指着孙喜鹊道:“她想找人家关家的茬儿,结果呢!被人奚落了一番不说,还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这事儿 传出去,以后我孙家在这荷花村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翟氏抱怨道:“怎么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你侄儿好歹也是个村长……”
“别再跟村长攀关系挂上钩了!你还嫌祸害人不够吗!”孙培怒吼一声,忽然猛咳了几下,却一下子噎住,当即闭了气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