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说,我只是一个配角,丁原死了,总要有个人接替他的家业。
吕布败了,总要有个人收留他。我不愿意一直收留着吕布,不是怕他喧宾夺主。而是怕他因小失大。我不能让他为了这河内府的弹丸之地,放弃了整个天下。
听说我兵至河内,张杨令军士开城,自己出城五十里相迎。张杨是丁原的副将,此前之前不受重视。直到我杀了丁原,投奔了董卓,才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所以他一直对我心存感激之情。而我又是落败之人,这样的两个人,见了面,免不了要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我问张杨:“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你有统一之志么?”
张杨笑了笑说:“我只愿我在位时不被人统一了就好。”
我又问他:“那依你看来,当今天下,谁有统一之志?”
张杨说:“那就多了,我们的邻居,袁绍袁本初,现在已经拥有北方的四个州了,随时可能统一天下。还有袁绍的弟弟袁术,占据的疆土也有天下的三分之一了。占据中原的曹操虽然地盘不算大,可是他挟持着天子,也有一统天下的迹象。还有一人,我不便多说。”
“你我兄弟,但说无妨,那人是谁?”
“那一人自然就是兄台你了。”
“我?我脚下无寸土,身后兵甲不过三万,实力尚不如你,谈何一统天下。”
“呵呵,兄台谦虚了。正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天下谁人不知兄台的威名,谁人不惧兄台的武艺。只需假以时日,兄台必成大器。”
“唉,昔日我曾遇到一算命先生,他说我天生龙相,只是命中缺金,若无人相助,则终究一事无成。”
“那就让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你可以驻兵在河内的东部,待袁绍出名南下之时,你一举夺了冀州,然后再夺并州,青州和幽州。有了这些地盘,兄台一统天下的日子就不远了。”
“可是若袁绍一直坚守不出呢,我是想去河内的西部驻兵,你也知道,那是紧靠草原,是我的故土,我想回去拜祭一下父母。”
“袁绍志在天下,不会稳居北方的。将军只需耐心等候,不出两年,袁绍必举兵南下。至于故土,将军大业未成,怎好意思去拜祭父母。
将军若怕父母坟前无人上香,我派人去守陵就是了。将军此时万不可动了归隐的念头。”
“我没有想归隐,只是有些怀念过去。想回去看看。”
“都说怀旧的人易老,将军一旦回到故土,雄心必然减半,无论如何,我不同意将军回去。不然以后天下人必会笑我误了将军前程。”
张杨的口气与其说是劝诫,不如说是命令。我连饮了三杯酒,不再言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去东边就去东边吧。也许袁绍真的会南下,也许我真的有机会夺了袁绍的地盘。
夜里,躺在榻上,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坐了起来,挑灯看剑。貂蝉见我不睡,她也披了衣服起来,依偎在我怀里,问我:“将军日夜操劳,我们的孩子都快一岁了,将军也该给她取个大名了,不能总叫她的小名吧。”
“你给她取的小名蛮好听的,阿骄,骄傲,天之骄子。我们的女儿,就是要做一个骄傲的人。我有些饿了,你去煮些粥来给我吃吧。”
貂蝉去煮粥了,我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是那种看破一切的老,而是一股迷茫的疲意。突然就想把一切寄托在孩子身上,可她是个女孩,以后免不了嫁与他人。想到这里,我更伤感了。
所有人都曾对我寄予厚望,父亲,秦舞阳,还有丁原,董卓,王允,甚至是张杨。可我总是让人失望。每每想到此处,我都恨我这一身本领。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就好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生儿育女,安享天伦。
不出张杨所料,我到河内东部驻军不久。袁绍就写信来,邀我同他一起南下攻曹。我以兵少将寡粮草不多为由拒绝了。谁知袁绍还不死心,又邀我带兵到他那里,他要给我更大一块驻地。
袁绍在信里说:“将军乃天下第一勇士,岂能安居与河内一角,若将军肯助我攻曹,事成之后,我分曹操的一半地盘给你。”
我把信拿给张杨看,张杨说:“若真如袁绍所言,这也算是件好事,只是我担心他是诱你前去,意在擒杀你。你想,你驻军在此,袁绍肯定担心他去攻曹的时候你偷袭他,所以他才只能先解决了你带给他的威胁。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袁绍真的是想让你随他一同南下。
这样一来你可以帮他杀敌,二来即使灭不了曹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你说得对,可我还是想冒险去面见一下袁绍。如果他真的是想用我,我就帮他。如果他想设计陷害我,我先斩了他。我走之后,我的妻儿就暂且交由你照顾了。”
“嗯,那你带上文远将军,也好有个照应,如果察觉出袁绍有丝毫歹意,你就赶紧退回河内来。我会照顾好貂蝉和阿娇,你就放心吧。
我带了一万兵马,前往冀州,路上有袁绍的书信,畅通无阻。三日后,到达邺城,见到正在练兵的袁绍。袁绍指着他近百万的士兵问我:“奉先可曾见过这样的阵势?”
我笑了,说:“兵将虽多,但缺少一个灵魂人物,群龙无首,终难成大事。你若是愿意将这军队交给我统领,那么不需要你南下,你就在这里等着曹操的首级就行了。”
袁绍说:“将军固然英勇,但我怎能放心将兵权交给你,万一你得了许昌和洛阳之后,不认我这个主公了,我也拿你没办法呀。我的意思是,你来做个先锋,先去挫挫曹操的锐气,然后我大军压境,曹操必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呀?”
“此刻正值隆冬季节,不宜出兵,我请将军来,是想让将军在我这里住上几个月,咱们培养一下感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南下攻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还是回河内府比较好,我妻儿都在那里,我一个在此,总会寂寥。等春暖花开之时,我再领兵与你会合吧。”
“将军既然来了,我怎么能让将军就这么走了呢?”
“难不成你要强留我?”
“不敢不敢,我是想送你几样东西。”
袁绍送了我几十个美女,上千匹战马,还有十万担粮草。袁绍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跟着他有肉吃,跟着张杨混不出什么名堂。
临别之际,袁绍还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将军作为河内之主,可知河内有件宝物,天下无双?”
我很严肃的回了他一句:“河内之主是张杨,你可别乱说。”
袁绍的话当然不会是无意乱说的,他想暗示我灭了张杨,夺了河内。可张杨毕竟不是董卓丁原之辈,虽然他不让我驻军在河内之西,怕我和袁绍联合,两面夹击他。可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做了主公,恐怕都会有这层顾虑。
回到河内之后,也许是有人把我和袁绍的对话告知了张杨,他对我说话的口气变得十分生疏了,甚至有了逐客之意。我厚着脸皮没有计较,冬天很快过去。眼看柳树都发芽了,袁绍还是没有邀我去和他共商伐曹之事。
倒是张杨,似乎见我住了这么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有些忐忑,派了使者来我问是否需要粮草军械。
我说不需要,可张杨还是送了两万兵马给我。这意思显然是要我赶紧带着兵去打仗吧,不要再在他身边住下去吧。我知道就像一头猛虎,谁养着都不放心,但故人如此待我,还是让我心寒。再想起他昔日在我之下时的情景,不禁感叹,人生无常,世事百变,我还是眼光不好,错认了兄弟。你坦诚相见,人家却日防夜防。为了张杨能睡个踏实觉,我又上路了。